她的性格似乎比以前軟了很多,但是那也隻是表面上而已,事實上,如今她的性格反而比之前更加尖銳。
卧室遮光簾被拉起來,室内整個一片黑暗,顧念抱着自己坐在床邊,長發披散了開來。
有些事情,好像終其一生也沒有辦法走出來。
這段時間她特别想媽媽。
想她的拿手菜糖醋小排龍井蝦仁,想她在燈下給自己的修改作文的模樣,想她摸着自己的手問冷不冷。
那個時候她還想,等天氣好了之後,她就帶着媽媽出去走走。
她們母女相依爲命這麽多年,都沒有好好一起出去遊玩過。
可是啊,天不遂人願。
命運對她似乎格外殘忍無情了點。
門被推開,淺淺的一道光線露了進來。
男人的身影在門口的明暗光線之中愈發顯得高大。
輕輕的腳步聲在顧念身邊停下,江亦琛蹲下身子。
“顧念,下去吃點東西。”
“我不想吃。”
江亦琛伸出手撫上她的臉頰,一片濕意。
他的心弦顫了顫,最後摸了摸她的臉蛋說:“不吃會餓的,肚子會疼。”
“江亦琛!”
她忽然叫着他的名字。
“嗯?”
“那些人冤枉你爸爸害他在獄中自盡,你是不是特别恨他們?”
江亦琛明顯愣了一下,然後他在她身邊坐下來,維持着和她一樣的姿勢說:“是啊,他被帶走調查的時候我是不知情的,等到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是二叔給我打電話,說你爸爸他在獄中畏罪自盡了。”江亦琛停了一下,目光有些迷茫:“我記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雷聲滾滾的,我到家的時候,我媽她已經哭成淚人了,之後她就精神失常了一段時間。”
後來,他就很讨厭暴雨天。
他們好像從來沒有坐在一起認真地談過心,關于他爸爸的事情,顧念知道一直是他心中不可以觸及到的一種傷痛,所以她從來都不去問,生怕揭開他的傷疤,讓他難過。
現在應該好了點吧!
江清源恢複名譽重新葬回江家祖墳,在那依山傍水的江南小鎮安靜地長眠着。
他做了那麽多事情,終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都說人類的悲歡不能相通,因爲無法感同身受,顧念很早的時候不是很能理解他爲何要那樣瘋狂地報複,甚至不惜拿自己的命做誘餌,在他心中,無論她再怎麽好,一到關鍵的時候,她還是被放棄的那個。
可是現在她理解了,開始釋然了。
她在他身邊那麽久,耳濡目染的行事作風也和他有幾分相似,必要的時候,她甚至于也不惜搭上自己的命。
可是啊,人的心終究是軟的。
被他擁抱的時候她會覺得溫暖,被他親吻的時候她的心跳會加速,肌膚相親相擁而眠的時候,她似乎也在逐漸找回當年的感覺。
可是這種感覺卻愈發讓她害怕。
顧念伸手環住自己的雙腿,長發披散下來遮住了表情,唯獨那聲音似月光清冷,“我在你身邊你開心嗎?”
“開心!”
幾乎是沒有猶豫的,他說出這樣的話。
該怎麽形容那樣感覺呢,就好像是已經死去的心終于活了過來,不在冰冷孤寂,找不到可以安放的地方,又好像是枯木逢春,重新煥發出新的生機出來。
她歎了一口氣,靠在他的肩膀上沉默了一會兒慢慢開口:“那有一天,你會厭倦嗎?”
厭倦了她的半真半假的笑意,厭倦她爲達目的不惜撒一個又一個謊,厭倦了她尖銳刻薄的模樣,厭倦了這一場演來演去帶着面具的戲。更厭倦她随時都能把自己變成一把淬了毒的刀,無偏差精準捅入每一個傷害過她的人的心裏,自然也包括他。
“等那一天到來之前再說。”他親吻着她的唇瓣,嗓音低啞:“現在先去吃飯。”
顧念推開他的手,偏過臉去,“如果是我厭倦了,你會放過我嗎?”
摁在她肩膀上的手猛然收縮,他的手骨因爲用力泛起了青白色,捏得她骨骼一陣生疼,她痛得咬緊了唇瓣,眼眶一下子泛了紅。
江亦琛很快意識到自己用勁了點,他松開手,聲音在沒有幾縷光線的卧室裏面格外冷沉:“顧念,有些話我不是很愛聽,最好别說。”
好吧,那就不說。
可是她想,她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模樣了,他如何還能愛她如初呢?
男人起身将室内的燈打開。
一室明亮。
顧念下意識閉了閉眼睛,聽到他說:“不想下去的話,我端上來?”
她這才睜開眼睛朝着他看過去,像是撒嬌一般說:“我腿麻了,站不起來。”
哎,這女人真的是越來越會撒嬌了。
…………
秋九月很快就過去了,因爲國慶之後就要交設計稿,顧念就連國慶放假都在公司加班畫稿子。
不過,許經理最近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啊!
顧念去将項目書打印出來的時候還看到她愁眉苦臉像是欠了很多錢一樣,她不由得戳了戳,問:“你怎麽了?”
許橙橙一頭紮進顧念的懷裏面,唉聲歎氣:“我攤上事兒了。”
“啊?”
“我撞了人家的車,要我賠錢。”
“多少錢?”
許橙橙伸出三個手指。
“三千?”
“不是。”
顧念捂住了嘴:“三……三萬?”
這許橙橙快兩個多月的工資了吧!
許橙橙眉毛耷拉了下來,愁眉苦臉地說:“就那天我們去聽招标會回來,我在停車場倒車,沒注意蹭到了後面的車,哇,真是慘哦,車主是個極度自戀自大還冷血的人,就是那個薄教授。”許橙橙咬牙切齒:“也怪我自己,沒有能屈能伸,要是不跟他怼起來就好了,沒準就不用賠那麽多了。”
顧念聽到薄教授三個字,猜測到是薄書硯。
她對他印象不是很深,就覺他書卷氣挺濃的,人看起來倒也是蠻溫和,應該比江總好說話吧!
“那你和他商量過了嗎,有讨價還價嗎?”
自然有,可是那貨說江亦琛是她朋友都要原價。
許橙橙歎了口氣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