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還沒有開口，江亦琛就說：“我知道你肯定要說，這是我自找的。”
一句話就将她原本想要說的話全部堵住了。
緊接着他歎了一口氣，語氣幽幽：“是啊，是我自找的。”
顧念聽着他歎息的聲音，心想，江亦琛你是後悔了嗎？
後悔當年那麽急功近利，那麽想證明自己，得到别人的認可。
後悔那時不擇手段，一步一步将她推開。
後悔自己沒有将她列爲第一選擇。
江亦琛，你可曾有一點點的後悔過？
爲父親翻案是一方面，想要得到江家甚至又不僅僅是江家的承認又是另一方面。
他給陸家下了那麽多套，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做誘餌。
陸家倒台之後，間接導緻了上面的動蕩，所以，那時候他做的事情，肯定不隻是扳倒陸家爲自己父親翻案那麽簡單。
他這樣的男人，籌謀極深，再聯系到他和如今掌權者的緊密關系，那位能順利上位，若說江亦琛在背後什麽事情都沒有坐，那是不可能的。
當年說到底，他還是爲了權勢和地位，爲了自己的利益。
即便一瞬間，内心翻湧出無限多的情緒，連帶眼裏都滾動着一層風雪。
可是她什麽都不會說，什麽也不會問。
答案都已經是既定的，再問的話也沒有太多的意義。
江亦琛緊緊抱着她，勒得她有些疼，她沒動，就這樣任由着他抱，然後伸出手，環住了他的胸膛。
男人的胸膛明顯一震。
下一秒，她涼涼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一字一句落在他的耳朵裏面格外清晰，她說：“江亦琛，我問你一個問題。”
江亦琛放開了她。
顧念擡眸看着他問道：“就像你說的那樣，我以後不和洛涵來往，你能保證不再去打擾我嗎？”
江亦琛唇角動了動，沒說話。
他做不到。
所以他不打算騙她。
顧念點點頭，明白了。
她起身想要離開，江亦琛拉住她的袖子，低低像是有些祈求一般說：“顧念，你回來，你要什麽我都給，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顧念轉過臉來，望着抓着她袖子的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
她的視線慢慢向上移，然後落到了他的臉上。
他在求她回來。
江亦琛，是不是沒有人懂你，沒有人和你說真心話，沒有人無條件包容你，沒有人愛你勝過生命，你太孤獨了，所以，你要讓我回頭。
你有我的時候想的是權勢名利地位。
有了一切之後，開始想起我了。
憑什麽兩樣好處都要你占了？
她伸手，冷靜撥開江亦琛扯着她袖子的手。
四年牢獄生活，讓她終于學會了面冷心硬。
顧念轉身離開，很快就聽到身後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護士立即趕了過來，爲江亦琛止血。
宴西聽到了動靜也立即走了進來，看到顧念想要離開，随即伸手攔住她。
顧念抿唇，表情有些不悅，她挑眉：“你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做到了，我還不能走？”
宴西目光飄到了病床那邊。
“宴西——”病床上的人虛弱地開口：“送她回去。”
…………
車上的時候，顧念坐在車後座上，托着腦袋看着外面的夜景，宴西顯然有怒氣，一向溫和的他在等紅燈的時候因爲前面車子開得慢，一路狂按喇叭。
顧念淡淡道：“晏助理，前面開車的是個新手，你再怎麽按喇叭，他也不會開快一點，何必跟他生氣。”
“我沒跟他生氣。”
“那你就是跟我生氣呗。”顧念目光落到他的後背，聲音不緊不慢：“你讓我等他清醒之後再走，我答應了你，還多陪他說了幾句話。算是仁至義盡了吧。”
宴西無法反駁，但是還是頗有不滿：“江總生着病，您不該刺激到他的。”
“天地良心，我可是一句不中聽的話都沒有說啊。”顧念就差對天發誓了。
宴西一踩油門沖了出去。
“您不應該急着走的，他病成那樣，您就一點都不擔心嗎？”
“我擔心也沒有用，我又不是醫生，不能做到給他止血，他那麽有錢，用的都是進口藥物，住的是特級病房，照顧他的都是高級護工，有什麽可擔心的。”
宴西：“……”
他很早就領教過顧念的伶牙俐齒了，他說不過，認輸。
可是他不甘心，總想爲江總說點什麽，将車子開了一段路之後，他說：“江總這些年，其實過的并不是很開心，他一直都很想你，所以拒絕了很多次相親，把自己全部沉浸在工作裏面。”
“這些不都是他自己選的嗎？”顧念的臉色在夜色之中并沒有什麽變化，語氣也一直都是那樣清冷甚至是涼薄。
“可是……”宴西呼了一口氣：“你真的，不會回頭了嗎？”
顧念輕笑，話語裏帶着點嘲諷的意思：“什麽時候江總的助理改行當調解勸和的人了？”
宴西對她的嘲諷不以爲意，他将車子朝右轉，忽然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聽得出來，宴西的聲音帶着點哽咽。
顧念不知道他是演的，還是真的哭了，她不明白怎麽三言兩語一個大男人就哽咽了。
“我以前……”她笑了：“人都會變的不是嗎？”
宴西的鼻子發酸，眼圈泛紅，喉嚨一緊，最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啊，人都是會變的。
哪有人是一成不變的。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心人易變。
一切也會不到最初的模樣了。
顧念托着腮望着外面細密的雨絲，她以前是什麽樣她已經不願意再去回憶，她隻知道在監獄那種地方走一遭，再熱情的人也會變得壓抑沉悶以及冷血涼薄。
宴西停車将她放下，将傘遞給她，然後跟着她走了幾步，看着她單薄的背影在細雨之中越來越遙遠，越來越模糊，天地之間，隻剩一個小小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