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卉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問：“變好看了嗎？”
“變成熟了精緻，有女人味了。”
顧念覺得自己應該還算是那種會說話的人。
然而沈卉并沒有多開心，就連唇邊勾起來的笑意都是敷衍的虛無的，眼底更是沒有一點笑意。
“我現在江城基建工作，入職了三年。”
顧念拿捏着名片，看了眼，然後目光凝視到爲沈卉繪畫的紙張上說：“恭喜你啊，進入了你最想去的公司。”
她說話的語氣很是平和，看得出來也是認真的恭喜，沒有一點嫉妒和不滿在裏面。
從沈卉認識她那時候起，顧念就是平和淡然的人，幾乎沒有嫉妒過誰。
也是，那時候，她根本不需要嫉妒誰，反而有的是羨慕嫉妒以及恨她的人。
顧念畫完了将畫作遞給她說：“你看看，怎麽樣？”
沈卉接過來。
很好看，惟妙惟肖，甚至畫得比她本人還好看，她将畫作卷起來說：“怎麽支付？”
“算啦，咱們也認識，就免費給你畫好了。”
沈卉拒絕了：“不了，我還是付錢吧，你剛出獄，生活應該挺不容易的。”
顧念笑容凝結在了唇角，然後她指了指面前的二維碼說：“掃這個吧！”
沈卉在付款金額裏面輸入了五百。
她爲什麽要這麽做，可以理解爲一種同情，一種憐憫，以及一種施舍，無論是哪一種，那都是高高在上的一種感情，并不能讓對方感到很愉快。
果然下一秒顧念的眉頭就皺了起來說：“你給多了。”
“師姐，你以前幫了我很多忙，我能進江城，也是受了你的鼓勵，能到今天這個位置，多半也是托你的福，我很感謝你，真心的。”
顧念不知道該怎麽去回答她這個問題。
她出獄之後，就和過去基本切斷了，從前的人幾乎都沒有聯系，可遇去了國外，她總覺得自己坐過牢不太好，也不想打擾過去的朋友，本來以爲這個城市這麽大再也見不到以前的人，但是卻不曾想到，兜兜轉轉還是能碰到。
最後她也隻是勉強一笑說：“你能走到今天更多的肯定是靠自己的努力啊，和我沒多大的關系的。”
沈卉不語，沉默會又問：“師姐，以你的才華完全可以重頭開始，隻要你肯，江城肯定會接納你。”
顧念不願意在同她多話隻是說：“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她起身，背着大包，準備去一旁地鐵口坐地鐵回去。
沈卉唇角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是最後什麽也沒說。
她握在手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一看是房産中介打來的。
“沈小姐您好，我是星彙房産的中介林越，您上次約了今天六點去看房子，請問您現在有空嗎？”
沈卉看了眼時間說：“好，我現在過來，你等我。”
“沒問題，到時候再聯系。”
…………
顧念回去之後，心情不太舒服，所以連晚飯都沒有吃，胃裏面像是被火灼燒過一樣，總是有種說不出的惡心。
沈卉要麽就是一個不會說話的人，要麽就是誠心來膈應她的。
不管是有意的還是無意，顧念是真的被膈應到了。
沈卉的出現又讓她想起了過去的一些事情，不甚美好，所以她整個人都變得失落壓抑起來。
過往的回憶并不能讓她開心起來，反而讓她陷入到無邊的痛苦之中，她想把自己困起來，不和任何人打交道，可是她還要生存。
人活在這個世上，不就是爲了求生存嗎？
顧念平躺在床上，閉上眼睛，黑暗朝她襲來。
然後她就做噩夢了。
漆黑狹小的環境裏面，她的身下開始肆意地湧出鮮血，那些鮮血浸濕她的衣服，然後朝着四面流出去，她就直挺挺躺在那裏，絲毫也動彈不了。
她拼命尖叫，可是喉嚨像是被塞了棉花一樣，她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那鮮血似乎止不住，越流越多，她感覺到了生命的流失，想要伸手去拼命抓住些什麽。
“啊……”
顧念尖叫一聲，終于從噩夢之中驚醒過來，她還開着燈，額頭上是細細密密的汗珠，身上也全部都被汗水浸透了，濕哒哒的，像是泡了個澡。
她拖着疲憊的身子走到浴室裏面，望着鏡子中蒼白憔悴，頭發淩亂的女人，捂着嘴，壓抑出那胸腔之中傳出來的悲鳴聲。
…………
江亦琛最近上班改了路線，繞了一個大圈子，從文一路繞到高速上，然後再開到公司。
司機是沒什麽意見的，因爲也就多花點時間和油錢。
隻是每次江總似乎好像都是在期盼見到什麽人一樣，一直将目光落向窗外，但是也不說話。
司機内心好奇，憋得都快要瘋了，可是他不敢問。
江亦琛慢慢知道了她在一家繪畫中心教孩子們素描和彩鉛，那個網上很火爆的音樂視頻裏面的女主角就是她，傳說中和仙女一樣的美術老師，那視頻後來被投訴删除了，上傳者也被封号。
估計誰也想不到是誰要删了那視頻。
他知道她一周上六天班，周三休息的身後會去人民廣場那裏賣畫，知道她住在很老舊的沒有電梯的小區裏，甚至他連她室友的信息都知道了。
她每天都會坐一個小時的地鐵來這裏上班，中午吃自己從家裏帶來的便當，周六周日是最忙的時候，有時候都顧不上吃飯。
她周二周五的時候會幫她的上司接孩子，然後帶那個小女孩回家，那個小女孩和她感情很好，每次都會牽着她的手偶爾還會和她撒嬌。
她現在和孩子們在一起很開心，臉上的笑容似乎也比以前多。
她曾說過，她喜歡别人家的孩子，但是不喜歡自己的孩子。
江亦琛見過她很多次，隻要有心，這個城市再大又如何，總是能見到的，但是他也隻是遠遠坐在車内望着，四年前他是這樣，四年後他還是重複着四年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