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昕薇愣住了。
這樣低姿态的江亦琛，這樣看起來甚至有些卑微的江亦琛，她從來從來從來都沒有見到過。
在她一貫的印象裏面，那個大她五歲的哥哥從來都是天之驕子，樣貌好家世好成績好什麽都好，不管做什麽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一向眼高于頂，看人也不會用正眼看你。
即便後來家道中落，即便流落在外，可是……他也站起來了，他依舊是那麽驕傲地站在巅峰。
現在，他用這樣卑微的姿态要替另外一個女人跟她道歉。
慕昕薇覺得自己被羞辱了，更覺得江亦琛被羞辱了，她内心瞬間翻湧起無限的恨意以及酸意：“我不要你的道歉，事情是她做的，我要的是她的道歉。”
憑什麽，憑什麽顧念可以讓江亦琛變成這樣，她怎麽能夠讓這樣一個驕傲的人變得如此容易妥協，甚至有些沒有原則。
江亦琛深深看了她一眼，臉上表情倒是平淡，看不出太多的情緒外露。
慕昕薇也這麽看着他，不同的是，相比于江亦琛的平淡，慕昕薇更多的是怒意以及恨意。
這樣的對視足足持續了十幾秒之後，江亦琛說：“好，她給你道歉，你以後不準再去找她。”
江亦琛将慕昕薇的意思帶給顧念的時候，她仰起眉看他，十分不解：“我道歉？”
明明這件事情，她也是受害者，隻不過是運氣好了點，沒有摔下樓去，她在醫院樓底下的草坪上坐着，别過去臉，聲音冷硬：“我不去。”
她也不是個多柔婉的性格，要她給慕昕薇道歉，不可能的事情。
江亦琛站在她旁邊，擡頭望了望遠處的藍天白雲，最近落了一場秋雨，天氣愈發寒涼了，難得今天出了太陽，落在身上暖洋洋的，他在顧念身邊坐下來，伸長了腿，不緊不慢解釋道：“這是解決這件事情最快的辦法。”
顧念斜眼看着他，皺着眉：“你不是說不管我的事情了嗎？”
這話一說出來她就有點後悔，即便沒有那種意思，但是話語卻帶了點抱怨的情緒在裏面，将原本不怎麽明朗的關系好像變得更加暧昧不清了。
顧念忽然怒了：“這件事情我本來就沒有錯，就因爲我沒有受傷，就不是受害者了嗎，反而要我去道歉。”
無權無勢，在這個世上就這麽寸步難行嗎？
顧念領教過權勢的力量，她從來都是被壓迫的那一個，所以最讨厭被人摁着脖子做事情。
江亦琛隻是靜靜地望着他，欲言又止，他深知她的委屈，知道她的性格，也知道要她去道歉是多麽折辱她，如果可以，他願意替她去道歉，但是這顯然不現實。
有時候，說太多，還不如不說話，就隻是一個眼神。
顧念是個聰明人，從他的眼神裏面讀到了他的爲難，在外人看來，江亦琛高高在上，似乎可以随心所欲，可是身處多高的位置，就要承擔多大的責任，他稍微行錯一步，就有無數雙手要拉他下來。
“不爲别人，就爲你媽媽想一想。”
如今，顧念最擔心最放不下的人就是自己的媽媽，隻要不讓媽媽擔心，其實道個歉也沒有太多關系，她眼睛閉起來說：“我……我道歉可以，下次她再來找我麻煩，把我逼急了，我指不定做出什麽來。”
“嗯，她不會再找你了。”江亦琛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臉，卻被她躲過去了。
氣氛一下子陷入到了尴尬的地步，但是江亦琛已經習慣了，所以他收回手說：“走吧，我和你一起。”
顧念站起身來，重複了一遍：“我給她道歉，爲了我媽我想息事甯人，但是這件事情我一點錯都沒有，道歉也隻是一種妥協，她别想把責任推給我。”
…………
醫院，C區，高級病房裏。
顧念推開門進去，就看到慕昕薇裹着紗布坐在病床上玩手機。
慕昕薇看到顧念走進來，眼神淩厲掃射了過來，那是一種嫌棄厭惡到了極點的眼神，顧念絲毫沒有膽怯，對了上去，不過她的眼神是一種冷漠和嘲諷。
大家對彼此的厭惡程度差不多，所以沒有必要裝什麽姐妹情深。 慕昕薇見到她想撕了她，顧念見到慕昕薇差不多也是這樣的感覺。
顧念走近了開口：“那天争執之下，害你摔下去受了傷，我内心過意不去，和你道個歉，也希望你早日康複。”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但是話說完，慕昕薇根本就沒有搭理她的打算看，低着頭玩着手機，也沒有給一個态度。
顧念早就預料到了這種結局，要是她說完之後，慕昕薇對她說：“沒關系的，我原諒你，我們以後還是好姐妹。”那才叫人毛骨悚然呢！她撩了撩頭發，繼續說：“我走了，你慢慢休養。”
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刻，慕昕薇忽然開口：“站住。”
顧念回過頭，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說。”
慕昕薇放下手機，咬牙切齒看了她一眼：“顧念，你真讓我感到惡心。”
顧念心想彼此彼此，但是爲了peace，還是閉嘴，不發一言聽着她罵自己，反正被罵幾句又不會掉幾塊肉，她聽到過難聽的詞多着了， 也沒必要爲這個生氣。
所以她平靜站在那裏，也沒有多說。
慕昕薇瞧着她這一副不在乎的态度，心中的怒火更甚，她拳頭捏得死死的，将原本放在床邊的書朝着她扔了過來，顧念躲得很快，但是還是被砸到了肩膀，書是硬殼書，痛得她眉頭一皺，悶哼了一聲。
“你媽就是個不要的小三，你和你媽一樣，都是犯賤。”
顧念原本面無表情的臉蛋終于升騰起了怒意，罵她沒有關系，罵得再難聽都沒事，但是上升到她媽媽她就不能忍了，她擡起眼皮，含着冷意看向慕昕薇：“我今天來是給你道歉，不是來和你吵架的，你恨我，随你罵，我不還嘴，但是你敢再提我媽一句，我撕爛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