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沒有辦法接下去了，這段對話也要尴尬地結束。
但是他還是求生欲極強地說：“離婚的事情，責任在我，所以我總想做些什麽來彌補。”
顧心菀目光望着遠方，有些深遠，似乎是想起了些什麽，她兀自笑了：“人總是在失去之後才會想要彌補，擁有的時候反而不會珍惜。”
丈母娘的段位太高，江總有點應付不過來。
顧心菀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低不可聞地歎息了一聲：“你喜歡她麽？”
“喜歡。”
江亦琛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有多喜歡？”
“是愛了。”
喜歡是放肆，而愛是克制。
他原本以爲自己也隻是喜歡，或者隻是超過喜歡的那種感情，和她在一起很開心，看到她笑會覺得有陽光照進心裏那一片幹枯的荒地，喜歡逗她，甚至會怼她，看她一臉憤懑又無可奈何的樣子，這些都是喜歡。
可是她離開之後。
他才知道有些感情真的是情深不自知。
非她不可那已經叫做愛了。
“你愛她，可你也會傷害她。”顧心菀表情有種甯靜的淡然，一雙眼睛也是看透了世事：“你帶給她的傷害并不小，而且，你和慕家也有關系，她最不想扯上關系的就是和姓慕的。”
有些事情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他當年依靠慕家的提攜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慕天喬算是恩人吧，他也絕不會想到慕天喬竟然就是顧念的父親。
“我知道，可是有些事情我已經沒有辦法避免。”江亦琛蹲下身子，仰起臉看着顧心菀：“阿姨，您相信我，
我會保護好她的。”
眼前的人的眼神太過真摯，像極了當年，那人看着她紅腫的泡在冷水裏的手說：“我以後不會讓你吃苦的。”但是僅僅那句話說完不久，他們就分開了。
好聽的話誰都會說，因爲不要錢，說出來也不需要付出什麽代價，沒有做到的話，頂多受到一下良心上的譴責，有些沒有良心，連譴責都沒有，說出去的話就跟風一樣，很快就散了。
“你的身份，地位，金錢，和權勢，的确可以保護她，但是與此同時，也會害到她，她是我女兒，我最明白她的性格，執拗不服軟，看起來好說話其實比誰都有自己的主意。”
江亦琛拿捏不住顧念，同時顧念也拿捏不住江亦琛。
這兩個人，在某一方面的性格其實很相似。
“說了這麽多話，其實我就是想告訴你，錯的路走一次就夠了，再走一遍沒有必要，浪費精力，也浪費時間。”
其實說白了，顧心菀的意思就是我不信你，你跟我女兒不适合，我不同意你跟她在一起。
不過，人家江亦琛也是要面子的伐，太直白的話還是不要說話，委婉一點給大家都留點面子比較好。
“我知道，但是您不能這麽快否定我。”江亦琛低頭又擡頭：“您總要給我點時間。”
顧心菀眯起了眼睛：“太陽有點曬了，先回去吧！”
…………
顧念考完試出考場已經是中午了，她自我感覺還不錯，發了個朋友圈配了一個如釋重負的表情。
溫景梵第一時間就問她考得怎麽樣，感覺就是等着她回複。
等了好久他才等到顧念的回複，出乎意料的是，是一段很長很長的文字，這段話是顧念上了地鐵，坐穩了用手機一點一點的打出來的。
溫景梵看得眼睛疼才看懂顧念的意思，她媽媽醒了，不打算出國了，所以覺得有點辜負他的好意，感覺挺對不起他的。
那段話很長，是顧念對他說過的最長的一段話，溫景梵先是恭喜，然後淡淡表示沒有關系，尊重她的選擇，以後要是還有什麽問題，也可以來找他，然後他随手拍了一張窗前的銀杏樹發給顧念，告訴她京都秋意很深。
今年帝都的秋天格外美麗，香山的紅葉紅了一年又一年，地壇公園的銀杏葉已經鋪滿了厚厚的一層，紅牆硬着黃葉，陽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樹影，北海公園還飄着殘荷，自有一種凄涼的意境。
溫景梵嘗試着和隋心約會，嘗試着聽從父母的安排，接受他們眼裏所謂門當戶對的感情，所謂大家閨秀的兒媳婦，他早過了随性而爲的年紀，漸漸地想要安定了下來，也遇到了想要安定一生的人。
但是那個人不屬于他。
溫景梵坐在自己陽台上看書，看着面前的銀杏葉飄落，他的手裏面是一本詩歌選集，攤開的一面是一首俄羅斯詩人的一首詩《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個小鎮
共享無盡的黃昏
和綿綿不絕的鍾聲
在這個小鎮的旅店裏——
古老時鍾敲出的
微弱響聲
像時間輕輕滴落
有時候，在黃昏，自頂樓某個房間傳來笛聲
吹笛者倚著窗牖
而窗口大朵郁金香
此刻你若不愛我，我也不會在意
溫景梵想過這樣的場景，江南煙雨水墨如畫的小鎮，那裏有他自己設計的江南院落，她有他喜歡的一切模樣，淡然冷漠，慵懶随性抑或是天真活潑。
窗前銀杏葉子落了一圈，京都的秋天雖然短暫，但是卻也因爲短暫才格外讓人留戀，他想起去年認識她的時候說讓她來看看故都的秋。
然而有些事情，注定隻是生命中無法實現的一種執念。
…………
溫景梵的回複很是大方，顧念收到了那張落葉圖的時候想起他之前說的有機會會帶她去品一品讓無數文人墨客流連忘返的京都的秋。
她以爲當時隻是一句玩笑客套話，現在想來溫景梵是認真的。
隻是有些人的情意注定隻能辜負了。
所以，顧念選擇了沒有回複。
到醫院的時候，江亦琛還在，但是看臉色好像不是很好的樣子，她眼珠子轉了轉拉着他出去吃午飯的時候悄悄問道：“我媽和你說什麽了嗎？”
顧心菀給江亦琛潑了一盆又一盆的冷水，讓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好像挺差勁的，并不是人見人愛那種，自信心受到了嚴重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