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季節桂花開了，顧念将輪椅推到桂花樹下說：“媽，你在這裏等一下，我上去給你那帽子，有點曬。”
“不用了，正好曬曬太陽。我好久沒見到太陽了。”
“行吧，随你。”
桂花開了，風輕輕一吹，就是馥郁馨香的氣息撲鼻而來，顧心菀吸了一口氣，問道：“那個……江……”
“江亦琛。”
“嗯，是男朋友嗎？”
“不是。”顧念否定了。
“一般朋友？”
顧念蹲下身子，握着自己媽媽的手說：“媽，這個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我以後慢慢告訴你，好不好？”
顧心菀伸手摸了摸自己女兒的臉說：“念念，你也到了該談男朋友的年紀了。”
今年她已經二十三周歲整了，年紀也不算小了。
顧念靠在她的手上，心裏想的是，我不僅談戀愛了，我還結婚了，結婚還不算，還離婚了，媽您要是知道我這些事迹，估計你得當場氣暈過去，所以爲了您身體着想，還是等以後也慢慢告訴您吧!
“我瞧着他還挺踏實沉穩的，氣質談吐都不錯。”
顧念驚了個呆。
媽，您醒來見過了他也不過三四面，就覺得他挺踏實沉穩的，這麽欣賞起人家了？
不過江亦琛在外一向表現都很能加分，長得帥首先就是第一加分的項目，另外，氣質和談吐這些的确沒得挑，雖然江總是個大學都沒讀過高三退學的高中畢業生，但是後期倒是付出了不少努力。
“媽，你問這個做什麽？”
“沒什麽，就是覺得女兒長大了。”顧心菀溫柔一笑，她像是做了很久很久的夢，現在還有一種不清醒的感覺。
“對了，媽以後您有什麽打算，還回去教書嗎？”
“如果可以，當然是這樣想的。”
顧念沉默了一會，想起了别的事情，她本來打算先考試等出成績就準備出國的，但是這樣的話，媽媽就會一個人留在國内，她們母女倆本來就沒有什麽親戚，她放心不下，但是這樣的心思不能跟别人說，尤其不能跟媽媽說，所以她一直都放在心裏面。
顧心菀瞧着自己女兒突然不說話了，問：“怎麽了，想什麽？”
“沒什麽。”顧念笑了笑：“我推您走走吧！”
說完她起身推着顧心菀在樓下轉了個圈，走到一半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說：“媽，你覺得他很好媽？”
顧心菀忍不住笑出聲來，自己這個女兒啊，真是心裏面藏不住事情，她眨了眨眼睛：“就這幾天來看，人還不錯，但是看人要長遠來看。”
她皺了皺眉頭，想起了遙遠的一些事情，心口那一塊突然有些絞痛，讓她頗有些痛苦地捂住了心髒的位置。
顧念急忙停下問：“媽，您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顧心菀搖了搖頭說：“我沒事情。”她理了理思緒說：“看清一個人，其實也不需要多麻煩，相處一段時間基本就能看出來，但是這樣會付出一點代價。”
顧念一直沉默着，末了說：“我覺得他挺好的，事業心很強，爲人處世方面都很成熟，但是……可能……不太适合當對象。”
“這世上哪有性格完全和你契合的人，一段關系多半矛盾重重，需要磨合，婚姻大部分都是湊合，太講究不願意将就，大概隻能孤單此生，很多人看起來糊塗其實卻也活得通透。念念，你突然這麽問我，是對他有意思對吧！”
“唉……”顧念歎了一口氣，推着顧心菀往回走，卻在住院部大樓面前停了下來。
顧心菀輕聲問：“忘了什麽嗎？”
然後她擡頭，看到了面前站着的人。
車禍後遺症不止讓顧心菀的腿不能行走，連帶她的視力都有些衰退。即便距離已經足夠近了，但是還是沒有認出眼前的人出來。
慕天喬抱着一束花藍風鈴站在住院部的門口，他本來是要來住院部看望顧心菀的，但是聽醫生說顧心菀和她女兒在樓下活動，所以就下樓了。
沒想到這麽巧，就在門口遇到了。
顧念握着輪椅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她緊抿着唇瓣，咬着牙齒一會兒才說：“沒事，媽，我們先上樓吧！”
“心菀。”慕天喬捧着花上來說：“醫生說你醒了，我來看看你。”
聽到這一聲心菀，再看到走上前來的人，顧心菀擡頭，目光交錯之間，仿佛隔了經年的時光。
慕天喬将花遞給她，顧心菀也沒有推辭順勢接了過來說了句：“謝謝。”
都已經二十多年過去了，該放下的，不該放下的，其實都已經放下了，顧心菀輕輕道：“念念，我們走吧！”
“好的，媽！”
身後慕天喬看着前面的背影，心裏像是被紮了一刀一樣，明明這樣的結局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選擇了成功的快速通道，放棄了摯愛，這看來是一件政治正确的事情，畢竟權勢地位長長久久，愛情虛無缥缈不長久。
可是也許隻有再失去之後，才明白，其實這種滋味一點也不好受。
慕天喬就這樣站在她們身後，看着那背影一點一點消失，一動不動。
回去的時候，林慧打扮好要出去，看樣子是要去打麻将，慕天喬也懶得搭理她，徑直往樓上走，卻被身後林慧叫住：“站住，司機說你不在公司，你去哪裏了？”
“我現在事事都要跟你彙報嗎？”慕天喬從樓梯上轉過身來：“你去哪裏，我問過嗎？”
“你什麽意思，現在懷疑起我來了，我每天爲了昕薇爲了你到處走動，你們倆可倒好，一點都不關心我，反而一個一個都來質問我。”
慕天喬明白這兩個母女又吵架了，現在把氣撒在了自己身上。
他摁了摁眉心：“我沒去哪，出去辦點事。你要去約那幫人打麻将嗎，晚上回來的話，我就讓張嫂準備晚餐，我今晚在家吃飯，把昕薇也叫回來吧，咱們一家人好久沒有在一起吃飯了。”
但是慕天喬這明顯給台階下的話語還是沒能讓林慧滿意，她冷冷一笑：“你别以爲我不知道你去哪裏，你又往醫院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