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她貌似才12歲。
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劃過那一副副畫,江亦琛讀懂了其中的含義。
少女懷春。
他一開始還在想那個男孩是誰,猛然忽然想到什麽,這梧桐樹下的故事有些熟悉?
再往後翻,就是2007年11月的事情了,學校秋季運動會。
他拿了男子高三組長跑第一名,她跑過來弱弱地問:“冠軍,我可以采訪你嗎?”他随後就将獎牌挂在了她的身上。
畫冊裏面很多的事情江亦琛都不記得了,但是她卻記得。
江亦琛思緒飄到了很久之前的那個燥熱的秋季,開學的九月,他有東西落在家裏了,于是就從停車場那裏騎了一輛沒上鎖的自行車回去,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有人在梧桐樹下哭,他剛把自行車停下,那女孩猛然擡起頭說就是他,偷我的自行車。
她長得真可愛,眼睛瞪着他的時候也沒有很兇,臉還是圓圓的白白的,看樣子應該是初一剛入學的學生,那時候初高中還是在一起的。
後來他請了她吃冰淇淋才哄好她。
再之後呢,一個校園,認識了,面熟了,走在路上也會一眼認出來,他有時候還想打招呼來着,但是那小豆芽菜卻怯怯的,裝作不認識他就走。
後來她就和一個男生玩得很好,放學經常一起走,那男孩還體貼的給她背書包。
江家出事之後,他就退學南下了。
13年的時候,他去過A大,轎車行駛在香樟路上的時候,他看到顧念騎着自行車帶着陸湛穿過校園的小路,她回頭和陸湛說話,差點就撞到了他車子。
那時候的心動尚不足以構成愛情。
可是陰差陽錯,他們竟然還能再遇,從同一張床上醒來。
顧念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其實卻也是心思敏感,很多話她都沒有說出來,都放在心裏面,或者用筆畫出來。
最後一張是婚禮圖。
可是畫了一半,她大概沒有想好自己穿婚紗是什麽樣子的,所以畫好了又擦掉。
江亦琛慢慢合上那畫冊,放到了書桌的一邊。
…………
景少承知道他離婚了,就把他約出來喝酒,一邊給他倒酒,一邊裝模作樣的說:“想哭就哭出來,哥我不攔着。”
“哭你媽!”
景少承:“……”他有些不解地看着江亦琛:“我看她挺喜歡你的,也挺黏你的,怎麽突然就提出離婚?你做對不起她的事情了?”
江亦琛離婚的消息他還是從秦可遇那裏知道的,當然秦可遇也就是随口一提,沒有說具體的。
“算……吧!”
出軌?
不太可能。
“家……家暴?”
江亦琛不語。
“你行啊,你打女人?”景少承眉頭一皺:“昏了頭吧你。”
“沒打,不過……”
不過好像比打她還要嚴重。
江亦琛撐着腦袋,語氣透着絕望和迷茫:“事情說來挺複雜,陸湛死了,間接死在我手上,有人開槍我沒攔住。”
這……隔了一條人命啊!
景少承無話可說。
之前江亦琛在陸湛的問題上就有所猶豫,他就猜測是和顧念有關。
“她恨我是應該的。”江亦琛拍了拍額頭盯着水晶杯中琥珀色的液體,深邃的眼神透出點茫然:“你說,我該放手嗎?”
“這不該放手也得放手啊!”景少承湊近了點說:“陸湛是她朋友,不是愛情總有友情在的,好比可遇要是傷了你,我也不能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對吧!話說可遇好幾次都想沖過去砍你,被我死活攔着,不然你早被她削了。”
景少承還有些後怕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跆拳道九段的堅持健身撸鐵的女人就是不一樣。
江亦琛凝視着他:“你又不愛秦可遇,拿這個做類比不妥。”
“你老婆愛你才更絕望,不愛你早就給你一槍讓你償命。”
江亦琛沒說話,又喝了一口酒,唇間逸出低低地模糊的笑:“她什麽都不要,錢也不要,就想跟我離婚。”
景少承同情而又可憐的看着江亦琛,拍了拍他的肩膀:“離吧,别爲難人家。”
江亦琛踹了他一腳:“是不是秦可遇撺掇你讓我離婚。”
“這你就冤枉我了,我是覺得吧,你不離婚拖着也沒意思,相看兩生厭,你離婚協議都簽了,糾結啥呀,還是不是你了?”
江亦琛抱着酒瓶子,模樣看起來有幾分委屈,最後也是低低長歎了一口氣。
…………
顧念在地鐵口附近找了個一室一廳的房子,跟房東讨價還價之後決定就住在這裏了,小區雖然老舊了一點,但是設施還是完善的,關鍵是離地鐵口不遠,她上班也比較方便。
正好蓉姨将她的東西差不多收拾出來了,問她什麽時候來拿。
顧念想了想準備周六早上去。
也沒多少東西,帶幾件當季的夏天的衣服,還有些護膚品化妝品之類的,一個行李箱已經足夠了。
大門密碼還沒有換,顧念輸了密碼進去,環顧着那偌大的客廳,忽地心頭沉了一下。
但是很快她就恢複過來,微微歎了一口氣,看到了擺在正中央的Rimova的大行李箱,顧念打開看了眼,蓉姨都将已經收拾的很好,大到衣服鞋子,小到身份證銀行卡之類的都在裏面。
家裏面應該沒有人,顧念拎着箱子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想到自己還有一本畫冊落在了書房裏面,于是趕緊跑上樓走進了書房。
她直奔書架,掃了一眼,沒有,再掃了一眼還是沒有。
不是吧,她記得自己明明就放在這些圖書中間的,怎麽會沒有呢。
“找這個嗎?”
清冷的男聲從身後響起來。
顧念吓了一大跳,手一抖,那本抽出來的硬殼的厚重的書沒塞回書架掉下來砸到了自己的腳,痛得她不顧形象叫了一聲,立即蹲下身子。
江亦琛急忙走過來,彎下腰握住她的腳踝,聲音染了焦急:“砸到哪兒了?”
顧念坐在地上痛得真想打人了,要不是他突然從身後冒出來,她也不會将書砸到腳上,但是她忍了,伸手去掰開江亦琛的手,咬牙道:“沒砸到哪,把我的東西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