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人打成這樣,陸湛整個人都被包裹成了一個木乃伊,可是卻連半分愧疚的意思都沒有。
顧念擡起臉來,将臉上的淚抹去,坐在那裏宛若一樁菩薩一樣,一動都不動。
江亦琛的臉色更沉了,下颌線條緊繃成一道弧度緊緻的線,他微微眯了眯眸子,示意醫生出去。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江亦琛才走過來,摸了摸顧念的頭頂,目光卻是看向病床躺着的陸湛,他開口說着抱歉的話,眉宇之間卻半點道歉的意思都沒有。
“陸公子,我們之間可能有點誤會,醫藥費你别擔心,我會承擔。”他順勢攬着顧念的肩膀,微微勾起了唇角:“顧念是我太太,那種情況之下,人難免情急沖動了點,你别往心裏去。”
江總到底社會經驗豐富啊,這一套說辭有理有據,把人打了,還這麽有理當真是不一般的男子,偏偏陸湛還沒有辦法反駁,可是他被打成這個樣子,總不能被江亦琛這麽忽悠糊弄過去,他也是有脾氣的。
陸公子冷冷撇過臉去,不理睬。
江亦琛一臉無所謂既不尴尬也不憤怒,本來他來這裏就不是來道歉,他把陸湛打成這熊樣真是一點都不愧疚,此次前來更像是來挑釁和宣示主權的。
“看來陸公子并不想接受我的道歉。”男人似乎輕歎了一口氣,很是遺憾。
顧念都忍不住翻白眼了,江總您剛才那幾句話裏面有哪一句是要道歉的意思,分明就是我雖然打了你,但是因爲我是情急之下動的手,我是有原因的,你也别往心裏去,你就算再不滿,你也不能拿我怎麽樣。
她的肩膀被江亦琛摁着,沉沉的,有些痛,她動了動手臂,但是男人手上的力氣更重了,顧念緊緊皺眉。
在外人面前,江亦琛還是給足了她面子,所以他也隻是淺笑着開口:“我知道陸公子和我太太以前是同學,情誼深厚,不過現在顧念已經是江太太了,陸公子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再和有夫之婦糾纏不清,即便你們清清白白,但是風言風語也說不清。”
鋪墊了這麽一大段話,就是爲了最後這一句:“所以,爲了你們彼此的名聲,以後還是别再見面了,怎麽樣?”
不認識江亦琛的人,聽到他這一段話,會贊歎道這個男人真的是好有氣度啊,處處爲了别人着想,但是了解他的人,隻會俯首作揖,江總您厲害,看來收拾情敵經驗豐富。
隻不過等他說完這句話之後,病房裏面徹底安靜了下來,連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聽。
顧念擡起臉艱難和他對視着,他的意思就是說她以後和陸湛連朋友都沒得做了,斷絕一切聯系,從此當個陌生人。
他怎麽可以這麽霸道。
陸湛是她十多年的朋友,彼此從青春年少一直成長到現在,真的可以擔當起情誼深厚這四個字,更何況,陸湛還救了她不止一次。
她是愛江亦琛,可是卻沒必要愛他愛得徹底丢掉了自己,變成一個依附讨好搖尾乞憐的寵物。
所以目光平靜和江亦琛對視了一眼之後,她将臉轉了過去。
病房裏面的氣氛又變了,剛剛隻是平靜,這會兒倒是冰冷的刺入骨髓的寒意了。
江亦琛眸色足足暗沉了一個度,翻湧着毫不遮掩的戾氣,然後他笑了,那笑意不達眼底:“不願意?”
顧念咬緊了自己的唇瓣,臉色更加蒼白了,也看不出來是什麽表情。
男人再度開口,嗓音溫淡平和,像是循循善誘一般說:“顧念,把我剛才說的話,和他說一遍。”
那聲音雖然不重,但是分量絕對不輕,顧念在這樣高壓之後不由得用手捏緊了自己的衣袖,可是她還是在堅守着自己的倔強,或者說是那僅剩的最後的一絲尊嚴。
很快,不再平和而轉爲陰沉淩厲的嗓音再次從她的頭頂響起來:“說,還是不說?”
“江亦琛,她不願意,你别再逼她……”陸湛情急之下就嘶吼了起來,牽扯到身上的傷口,痛得整個人痙攣了起來。
顧念猛然一下站起身來,眼眶憋得通紅,她憤怒而又悲涼的看了一眼江亦琛,轉身就走,隻不過剛推開門走出去,手腕就被身後的男人握住,她被強行拽着朝電梯走去。
手腕像是要被男人擰斷了一樣,顧念擡起臉看着男人緊繃的側臉線條以及那抿緊的唇瓣,一下子唇瓣血色全部褪去,失去了所有勇氣,就這樣麻木的被江亦琛拖着朝前走去。
江亦琛走得極快,邁得步子又急又大,顧念幾乎是踉跄着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手腕很疼,疼得她大腦發麻,眼淚幾乎要掉出來。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剛才哭過的原因,她的眼睛一片幹涸,想哭都哭不出來,隻能這樣了無生氣像個呆呆的提線木偶一般被男人拽着進入了電梯。
空間頓時狹小逼仄了起來,顧念嘗試着活動手腕,但是立即便感受到了男人淩厲的眼風,他不說話,但是那眼神冷到了極點。
一層很快就到了,顧念幾乎又是被他拖出了電梯,心中的絕望和奔潰更甚,她幾乎要跌倒在地上。
外面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冰涼的雨水落在她的臉上,順着長長的睫毛滾落了下來,還有些鑽進了她的脖頸處,一片濕濕的,很難受。
“江亦琛,你慢點……”顧念終于受不了嘶吼出聲。
黑色的賓利慕尚就停在路邊,車門打開,顧念被他毫不溫柔推了進去,她還沒有坐穩,下颌就被跟着進來的男人捏住,他眸中醞釀着暴戾的氣息,仿佛能将眼前的人劈成兩半。
忍耐許久的怒意被釋放出來,江亦琛在此刻變得暴躁而又兇狠,深眸漆黑又凜然,他咬緊後槽牙,一字一句開口:“一句話,要不要和他劃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