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琛垂眸:“是,他是我的啓蒙人。”
源信義從懂事起就開始是一個中二少年,出身于源氏家族,身爲源義經的後人,地位極高,若是按照正常軌道走下去,人生不會出現太多的偏差,就像是所有富二代一樣,玩夠了,找個看得上眼的妹子結婚,繼續過完這一生。
但是源信義不這樣,他畢竟是個中二少年啊,懷揣着拯救世界的夢想,二十歲那年離家出走,最後流落到棉蘭島加入當地武裝組織。
江亦琛加入并非自願,他是迫不得已,爲了撈錢而已,但是源信義是自願的,他加入是爲了救人,所以最後他也爲了救人而死。
源信義雖然是個中二病患者,但是内心卻正直善良,和江亦琛會交流兩國文化的不同,互相學習對方的語言,江亦琛在他那裏得到了啓蒙,後來又自學了日文。
老人手裏緊緊捏着那枚繡着家徽的繡袋,裏面是堅硬比銅錢大的族徽,源氏後代無論在哪裏都會攜帶着家族的族徽,源信義雖然痛恨以及厭惡家族給他帶來的束縛與桎梏,但是在最後臨終前還是将族徽交給了江亦琛,期盼着能夠有一日帶給他的家人。
安靜的室内隻有茶水沸騰的聲音,源宗季不再說話,他低頭飲茶,好久才擡頭:“多謝你把信義的遺物還回來,至于其他事情,以後再說。”
江亦琛也不着急,施施然起身,恭敬和他告辭。今天來他主要就是歸還曾經朋友的遺物,如果能博得老頭子的好感,讓談判進行的順利點也是好事,如果不能,那也沒什麽可說的。
走出院子的時候,江亦琛感覺臉上有些冰冰涼。
他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東京也下雪了。
…………
江亦琛在東京的時候會給顧念打視頻電話,他很忙,談判進行的并不是很順利,源宗季是個固執的老頭子,并不是很想把那塊地賣給一個華國人。
雖然對方出價很高幾乎是天價了,江亦琛在日方的合作夥伴也極力勸阻源宗季,但是老頭子還是不肯讓步。
事情終于有了突破性的進展是在江亦琛和他第三次見面,這個老人似乎有些松動,但是卻還是不肯讓步,江亦琛爲此也是一籌莫展。
但是這回源宗季卻主動開口了:“和我說說信義的事情吧,我很想他。”
那是他最不聽話卻是他最疼愛的小兒子,最後卻客死他鄉,唯獨留下了一枚族徽寄托哀思。
江亦琛整理了思緒,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在棉蘭島的時光,那是他才十八歲,剛剛成年,家庭突遭變故,想要南下掙錢卻被騙到棉蘭島,爲了掙錢他不得不改變自己的以前的觀念和習慣。
他們是武裝起來專門保護富人的,避免他們被不法分子綁架搶劫,棉蘭島上物資豐富,但是同時因爲本國政權的腐敗和無力因此犯罪叢生,是天堂也是地獄。
能活着回來都不容易了,錢都是用生命換來的。
他說得很仔細,源宗季聽得也很認真,包括最後說到源信義爲了救東家小女孩的時候,被綁架犯用子彈射穿了頭部的時候,源宗季的表情才有了松動,他的手不停顫抖,面色灰白。
江亦琛停下了叙述。
“繼續,說下去。”
“他臨走之前将他的族徽交給我保管,說這是他一生的榮耀,如果有機會活着出去,請務必交給東京澀谷區的源宗季老先生,他說如果有機會,他想登上東京鐵塔最高層那裏可以望到他的家。”說完這些他将酒店的設計圖遞給源宗季:“從酒店的101層望過去,可以俯瞰整個澀谷區,包括——您的家。”
…………
聖誕節前一個星期,江亦琛談判還沒有進行到最後一步,顧念想着他應該回不來了過聖誕了,A市自從他走的那天落了雪之後,再無雪花。
而且正如江亦琛說的那樣,雪第二天就化了,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
她爲年末的設計加班加的昏天黑地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顧小姐,你好,我是育英小學的盧老師,你有好久沒過來了,孩子們都想你了。”
顧念頗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哦,我這幾個月以來特别忙,所以沒去看孩子們了,盧老師孩子們都還好吧!”
“好着呢,就是這周六聖誕和冬至,你有沒有時間過來和孩子們一起呢?”
顧念點頭:“有的。”
她以前讀大學的時候就去育英小學當志願者,給孩子們上課,後來志願者的分數修夠了,但是這個習慣已經養成了。
“嗯,好的,到時候見了。”
顧念想着自己上一次去學校看孩子們還是幾個月前,和江亦琛結婚之後就沒去過了,以前還答應孩子們經常去看他們,結果就食言了。
她抽空去了超市買了巧克力和糖果還有一些小禮品準備帶給孩子們,小趙來接她的時候看到她拎了三個沉重的袋子,急忙伸手接過,看到裏面各式各樣的糖果和巧克力,有些驚訝:“夫人,您買這麽多糖果和巧克力做什麽?”
顧念笑着說:“這周聖誕節,我要去一趟小學和孩子們一起過,這是給他們帶的禮物。”
“夫人,您真善良。”
顧念被他誇了一句頗有些不好意思,她搖搖頭:“沒有啦,我都已經很久去看他們了,以前我在那裏當志願老師的時候,孩子們都很喜歡我呢。趙師傅,周末還要麻煩你送我一段路。”
趙明誠現在已經對趙師傅這個稱呼免疫了。
下車的時候,顧念遞給了趙明誠一大塊巧克力:“趙師傅,這個給你的孩子帶回去吃吧!”
她理所當然以爲趙師傅到了這個年紀就會有家人孩子,卻不知道趙明誠到了現在還是單身一個人,不敢結婚,更不敢要孩子,把整個人生和時間都奉獻在保護江亦琛的安全上,現在又多了一個顧念。
趙明誠接過巧克力,愣了一下,想說什麽還是沒說出口,最後隻是說:“謝謝您,夫人。”
他以前不明白爲什麽江總會如此重視這個女人,甚至願意結婚捆住自己,現在似乎是明白了。
嗯,一定要好好保護她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