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換成以前,吳自安身爲縣委一把手,在吳州市地區也算是一方諸侯了,譚永謙就算身爲市委常委、秘書長,也得賣他幾分面子。但此時準丈人還躺在病床上,譚永謙恨不得扇吳自安幾個耳光,又哪有什麽好臉色給他看,更别說握手了!
“大駕光臨?吳自安,你告訴我什麽叫大駕光臨?啊?我女朋友的父親現在就因爲拆遷的緣故被打成這樣躺在這裏!我女朋友的堂弟當街被人追打,是我救了下來?而後來呢?竟然還有警察跑到這裏來抓我?你們說?你們領導是怎麽當的?你們這裏還是共産黨的天下嗎?”譚永謙鐵青着臉咆哮道。
平時還可以客客氣氣,現在人都打成這樣了,還給個屁面子。他譚永謙平時雖然是個穩重的斯文人,但此時卻也是血性沸騰。
如果說剛才李麗家人還有親朋好友聽說譚永謙原來是個官員時,還隻是驚訝,還不清楚這個官到底有多大,有多牛。可當他們看到李家未來的女婿竟然當着他們的面對着縣委書記,縣長等領導鐵青着臉咆哮時,他們全都震驚得張開大了嘴巴!
縣委書記、縣長啊,這在他們飛雲縣,那可是最大的官了!他們小老百姓也就在縣電視台一些新聞上看到他們出現過,平時又哪有機會跟他們面對面。沒想到李家未來女婿竟然這麽牛叉,縣裏最牛逼的官眼巴巴來迎接他,他反倒劈頭就對着他們一陣咆哮怒罵。
李麗家人還有親朋好友被譚永謙的咆哮給震得傻住了,吳自安等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他們來之前由于比較匆忙,雖然也大緻了解過一點情況,但畢竟時間太匆忙,隻以爲下面人沒長眼跟譚永謙發生了誤會,得罪了秘書長,饒是如此,也把他們吓個夠嗆,黨政一把手還有公安局局長等全部在第一時間趕到人民醫院,以表示對這件事的高度重視和道歉的最大誠意。可事情卻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之外,病房裏那位被包裹得跟木乃伊一樣的人,竟然是譚秘書長女朋友的父親!而且竟然還是因爲拆遷的緣故被人打成這樣的!
這就難怪秘書長震怒了,換成是他們也是如此,而且這件事真要在官場上傳開,秘書長要拿他們開刀,别人也無法可說啊!秘書長的準丈人都被打得躺在床上了,難道還不準他發火,難道還不準他反擊嗎?
好一會兒,吳自安等人才從譚秘書長的咆哮中回過神來,一回過神來,饒是吳自安、馬建晨等都算是吳州市地區的一方諸侯,額頭也都吓出了點點冷汗。
“大叔,對不起啊,是我們工作上的疏忽,讓您受苦了,我代表……”回過神來後,吳自安反應倒也快,知道現在關鍵是要取得李正浩的諒解,他如果肯息事甯人,秘書長那邊就好說多了。他要是一根筋拗到底,秘書長爲了讨好女朋友勢必不會手軟。
當然就算李正浩肯諒解,飛雲縣這邊該檢讨的還得檢讨,該抓的人還得抓幾個。
畢竟床上躺的可不是什麽随便人可以欺負的阿貓阿狗,而是市委秘書長的準丈人。
“疏忽?這是一句疏忽可以解釋的嗎?出去,現在全都給我出去,有事情我們出去說,别影響病人休息!”譚永謙見吳自安貓哭耗子,嘴裏爆出一串很是耳熟的話語,心裏就一陣來火,直接冷聲打斷吳自安。
事情鬧到這般地步,譚永謙從沒想過要跟吳自安握手言歡!
吳自安見譚永謙根本不容他跟李正浩說話,臉色微變,眼裏有一抹怨恨的目光一閃而逝。不過,幾乎一瞬間,吳自安又恢複之前悲痛、關心的表情,輕輕拍了拍李正浩的手道:“大叔,您先好好休息,您放心,我們一定會給您一個交代的!”
李正浩畢竟是一小民,雖明知這件事要不是譚永謙緣故,他就是被打死在醫院,估計也不會有縣領導來看望他,更别說這麽好言好語,但見縣委一把手這般“關心”他,還是有點受寵若驚,說了聲:“謝謝吳書記。”卻似乎渾然忘了,自己被打成殘疾,眼前這人身爲縣委一把手絕對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李正浩這聲“謝謝吳書記”卻如同一根針般刺在譚永謙的心窩裏。多麽樸實,多麽容易滿足的老百姓!
“行了,大家都出去吧,讓老人家好好休息。”李正浩都這樣說了,譚永謙倒也不好再當着他的面怒聲斥責,揮揮手說道。
見譚永謙态度總算有點放軟,吳自安等人稍微松了一口氣,依言都出了重症室。
剛才在病房裏因爲一時震驚與躺在病床上的竟然是譚永謙未來的丈人,吳自安等人倒沒來得及關注洪滄海等人。等出了病房後,才發現洪滄海四人還抓着兩個一看就不像個好人的男子站在一邊,吳自安不禁一陣惱火地瞪了公安局局長張順濤一眼。
張順濤露出一個讪讪的表情,心裏也暗自惱火洪滄海不懂得辦事情。就算來醫院抓人需要指證的人,那也要帶個像樣點的,這樣就算真出了什麽事情,也方便找理由搪塞、解釋。可現在,隻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次事情你們警匪是一窩的,張順濤就算想解釋一兩句,也無從說起來。
從這點上看,到了張順濤這種級别的官,就算做的明明是壞事,但也會盡量做得富麗堂皇一些。但因爲上梁不正下梁歪,到了底下具體辦事的人,可就沒那麽講究方法方式了。再加上在他們看來,反正上頭是那個意思,出了事情有上面罩着,做起事情就更肆無忌憚。
這點或許是吳自安等人始料未及的,當然若沒遇到譚永謙,就算辦事手段粗暴一點、流氓一點,過段時間總會風平浪靜。
“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還不馬上把這兩個犯罪分子帶回局裏?一定要嚴格審問!”不過此時當然不是訓斥洪滄海的時候,而是要趕緊把這些人弄走,免得他們在秘書長面前說出不該說的話來。
當然人弄走了,整個案件怎麽處理主動權也就在飛雲縣的手中。一旦主動權在縣裏,縣領導就容易從這件事中抽身而出,撇清關系。否則,譚秘書長真要一追到底,這件事還真是難辦。
隻是他們的如意算盤卻是打空了,譚永謙在街頭親眼目睹暴力拆遷後便已經決定要采取行動,不能讓飛雲縣牽着鼻子走。所以剛到醫院便立馬給楚朝輝打了電話,爲的就是防止此類事情發生。如今又豈會容張順濤将眼前比較關鍵的人證給帶走?
“身爲人民警察卻夥同地痞流氓來醫院抓人?張局長,你告訴我這是什麽性質?又叫我怎麽相信你們?我看這件事還是由市局來處理比較合适。”譚永謙冷聲道。
本來已經準備把人帶走的洪滄海聞言臉色刹那間蒼白了下來,隻要不出飛雲縣,再怎麽弄,總是自己的地盤,洪滄海總也有脫身的希望,頂了天估計也就免職處理,但真要由市局來處理,那事情的發展就完全不受控制了。指不定,他洪滄海就要從一名光榮的人民警察淪爲階下囚,因爲他很清楚,他的屁股很不幹淨,根本經不起查。
吳自安等縣領導聞言臉色也都是大變,剛才譚永謙咆哮也好,冷言冷語也罷,那都沒什麽,無非就是人在憤怒時的表情,這完全可以理解,畢竟任誰看到女朋友的父親裹成木乃伊一樣的躺在病床上也很難控制住情緒。但身爲市委秘書長說出最後那句話時,整個事情的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事态的發展也陡然變了方向。
張順濤一臉爲難地拿眼偷偷看吳自安和馬建晨,身爲公安局局長,下面的人做出這樣的事情,他是很難在譚秘書長面前據理力争,而且他的身份也差了一些。這時顯然由縣委書記和縣長開口說話比較合适。
“秘書長,這件事我要向您檢讨,我也向您保證,這件事我們縣委縣政府絕對不會姑息,一定會嚴懲到底,給您,給李大叔一個交代。您看……”吳自安心裏雖然也有點懊惱,但此時卻也不敢跟秘書長撕破臉皮,急忙一臉鄭重地道。
不過吳自安的話還沒講完,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接着便聽到張順濤有些嘶啞的聲音:“楚書記!”
吳自安聽到“楚書記”三個字,身子忍不住僵了一下,臉色也刹那間陰沉了下來。
整個吳州市,姓楚的書記并不多,但能讓張順濤這麽害怕的楚書記卻隻有一位,那就是新紮市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局長楚朝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