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燃點頭。
龍閻的眼神在唐燼身上掠過,那一眼,莫燃差點以爲龍閻已經知道唐燼就是白麒麟了,而龍閻轉回視線,似乎有些爲難,“此人我知道,隻是,我願意放人,他也不一定願意回來。”
莫燃眯了眯眼睛,“爲何?”
龍閻道:“此人愛上一個青門仙子,犯了大忌,已經在青門大牢待了兩年,若非莫城主提醒,我都要忘了此人了,不過既然是莫城主提出要人,我必定會去就放人,隻是,他願不願意來浩淼之城,就不是我能決定得了了。”
莫燃笑了,“那我便跟殿下讨要兩人,一并将那青門仙子也讨來,我想殿下也願意成人之美吧?還是說,青門有什麽我不知道的規矩,不讓人談戀愛?”
龍閻搖了搖頭,“那倒不是,因爲莫久書愛上的不是一般人,而是本殿下的姐姐,所以該成人之美的不是我,而是我的母後。”
莫燃看着龍閻,那毒蛇一樣的視線已經讓她非常不适,而他的這番話更是讓莫燃心中暴躁,因爲莫燃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瘋老九爲人精明的很,按理說不會讓自己吃那種牢獄之苦,可爲什麽會被關在青門大牢?
難道真的是因爲愛上了青門的公主?
本以爲順順當當的事情,竟也會出這種岔子……
心中思緒飛轉,莫燃也頗爲傷感的點頭,“原來如此,那我修書一封,還請殿下代爲轉給莫久書,希望他能體諒我一番苦心。”
說着,莫燃命人取來筆墨,當即寫了一封信交給了龍閻,信中并沒有什麽特殊的内容,不管寫什麽,這封信都會被龍閻看到的,重點是這封信本身,隻要瘋老九收到了,他就會知道她已經安然無恙的回到了浩淼之城,如果他還有理智,就該知道離開青門才是當務之急。
龍閻皮笑肉不笑的收起了信,道:“既是莫城主托付的,我一定帶到。”
“多謝。”莫燃說道,早就不願再近距離站在他身邊,正要走時,旁邊卻傳來挽留的聲音,“施主留步。”
莫燃站住,看向說話的人,那人穿一身金色的袈裟,身上竟是隐隐有一層佛光,慈眉善目,一對大耳朵幾乎垂到了肩膀,目光低垂,從始至終都是一副老僧入定一般的安靜。
此人便是智普大師,乃是戒門的得道高僧,與真佛無異,能出現在這裏其實相當意外了。
莫燃道:“大師何事?”
那智普大師倒也直言不諱:“貧僧有一不情之請,還請施主讓迦藍出來一見。”
還真是不情之請啊……
莫燃道:“大師,恕我直言,迦藍已非佛門中人,如今我是他的主人,代他拒絕也不算沖撞了大師吧?”
那智普大師道:“伽藍雖非佛門中人,但與我佛門仍有千絲萬縷的關系,還請施主行個方便。”
他說話時始終如一尊佛一樣,嘴角甚至始終帶着一抹慈悲的笑,那悲憫的姿态仿佛能讓世人都暗暗垂下頭去,他說什麽便是什麽。
莫燃心中一凜,定了定神,暗忖此人道行果真深厚,可他當着衆人之面跟莫燃要人,隐隐有幾分咄咄逼人之态,旁人敬奉神佛,莫燃卻不吃這套。
在她看來,這一身佛光的智普大師還不如迦藍那個妖僧看起來舒服。
莫燃并不打算讓迦藍跟這個人見面,至少不能當着這麽多人見,迦藍看起來像個普度衆生的神佛,可那芯子卻是個魔鬼,她可不想讓這個宴會弄成大開殺戒的地步。
正當她又要拒絕時,鬼王端着酒杯慢慢踱步過來,他嘴角勾起,隐隐帶着一絲冷冽,“我說,大師爲何聽不懂人言?我家娘子說了,她不願大師見迦藍,大師怎麽還要相逼?”
那智普大師終于擡眸看了一眼,視線在莫燃和鬼王之間轉了一圈,終是歎聲道:“阿彌陀佛,既然如此,煩請施主轉告迦藍,讓他放下屠刀,戒門願爲他行驅魔陣,誦經九十九日,請他重回佛前。”
莫燃心中一片冷然,面上卻道:“我一定轉告。”
轉身時,鬼王拉住了莫燃的手,那溫熱的指尖也讓莫燃心裏漸漸回暖,跟這幾人說話,簡直如打仗一般,打仗尚能随心所欲,可與他們周旋卻隻會讓心力交瘁。
智普大師所說的驅魔陣,是戒門極其浩大的陣法,需九百九十九個高僧誦經九十九個日夜,以達到驅除魔性的效果,期間不能中斷,不能出任何岔子,這樣的驅魔陣,在戒門也隻有記載,并未有誰享受過。
他覺得這是對迦藍的恩賜嗎?厚待嗎?或者是彌補?
可迦藍心裏的那尊佛早就沒了,驅魔又有何用?即便莫燃一字不差的轉述過去,迦藍恐怕也不屑一顧。
可悲的是,智普大師認爲迦藍堕入了魔道,卻并不覺得戒門有錯,他就是說一聲抱歉,都比什麽驅魔陣來的好聽。
莫燃看向鬼王,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神識中道:“我沒事。”
鬼王回以一笑,眼角的淚痣很是妖異,他不疾不徐的跟在莫燃身側,像是護法一樣,而之後天界的人再說話時,似乎都遮遮掩掩了許多。
對莫燃來說,雖然有點打擊,但他們的确更忌憚鬼王,這是事實。
莫燃輪番敬酒,一直到了須彌戒衆人面前,來的雖然都是熟人,但此刻也都端着一本正經的架子,三個帝國的皇帝都有些小心翼翼的,好在是有各家的老祖撐腰,否則在這強者雲集的大堂之内,即便是皇帝,也排不上号。
莫燃先給離心敬了酒,她道:“那日回來的倉促,還未恭喜師父晉升,這杯酒就補上吧。”
離心的視線停留在莫燃的酒杯上,忽然道:“你怎麽酒量見長了?”
莫燃一頓,她今天的确喝了不少酒,而且她的酒量的确好了很多,這得歸功于在酒池的那兩個月,整天泡在那樣的氣氛裏,即便不飲,莫燃呼吸的都是酒氣,酒量竟然被鍛煉出不少。
隻是沒想到離心會注意到這個。
莫燃不由得道:“也是,酒量是能練出來的。”
離心跟莫燃碰了碰杯子,“那改日我們師徒專門對飲慶祝吧,這杯酒還是祝你執掌浩淼之城吧。”
見離心舉杯喝了,莫燃也一飲而盡,道:“也好。”
說罷,莫燃看向聶猙和洛川,道:“二位師父,莫燃不孝,兩年沒消息,還請二位師父原諒。”
洛川哼哼了兩聲,“你這丫頭厚此薄彼,分明先去看了離心,卻不來見見爲師。”
莫燃笑道:“離心師父渡劫,我能不去嗎?徒兒可沒有厚此薄彼,浩淼之城的大門永遠向三位師父敞開。”
洛川這才換上滿面笑容,頗有些驕傲的樣子,“這還差不多。”
“呵呵……”離心卻不知爲何笑了一聲,莫燃看他時,隻見他悠悠的喝酒,并沒有多餘要說的。
不過看到如此從容的離心,莫燃卻是放心不少,離心跟洛川和聶猙坐在一處,與離家皇帝和老祖隔了一段距離,看得出離家皇帝還有些尴尬,不敢看離心,因爲當初他已經不是滄月國叱咤千年的離皇了,即便他想攀這個關系,皇家的規矩也不讓了。
莫燃剛走幾步,就被鳳佳人拉過去了,那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莫燃,小聲道:“好啊你,那日見到我時還一聲不吭,讓我回去看了那封國書吓了好大一跳,我不管,你這島上風景好的很,我非要住一陣子才行。”
這還真是鳳佳人能說出的話……
莫燃不慌不忙的說:“你住在這裏,就不怕見不着常無命?”
鳳佳人愣住了,一臉愁色,不過很快,臉上烏雲盡散,甚至眉飛色舞起來,“這好辦啊,反正你答應幫我尋常無命的,等你尋到了,順便把他接來這裏,豈不是兩全其美?”
莫燃嘴角抽了抽,她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眼眸一轉,莫燃迎上唐甜的視線,那雙杏眸比之過去更加耀眼,混雜着精明與張揚,唐甜向來都能讓自己活的舒舒服服的,這一點莫燃是清楚的。
不過,此時看唐甜,不知道是不是莫燃的錯覺,總覺得她眼裏多了别的東西,讓她看起來更加鮮活了,可具體是什麽,莫燃又說不上來。
兩年也許真的有點長,他們或多或少都變了一些,而她沒有參與。
許是彼此之間太過了解了,以至于莫燃見到唐甜,根本沒什麽話可說,一個眼神似乎就夠了,最終,兩人無聲的碰了一下杯子,共飲了一杯,唐甜說了一句:“禍害遺千年,我就知道你沒那麽容易挂。”
莫燃滿臉黑線,“你倒是明白。”
莫燃沒有專門敬酒,隻是在跟熟人打招呼,須彌界五大門派的掌門都來了,除去聶猙和洛川,另外三個門派的掌門也在,神音派的新掌門莫燃還是第一次見,仙劍門掌門雖然見過,但莫燃根本沒必要專門去敬酒。
不過,令她有些意外的是,落霞宗的掌門廉鴻淵,竟然也客客氣氣,主動敬了她一杯酒,卻也僅此而已。
莫燃看了廉鴻淵一眼,不禁笑了,隻是那笑容未達眼底,酒也沒喝,她道:“廉掌門想必丹道大成了吧?竟然翻臉不認我這個昔日的師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