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莫燃和刑天照樣來到了通天塔。
冥狼矯健的身影落下,它在雪地中踱步,一雙銳利的眼睛審視着莫燃,蓬松的尾巴慢悠悠的在身後掃着,渾身帶着不可忽視的兇殘。
莫燃也低頭看看了看自己,她道:“隻是換了身衣裳,你又不是第一次見我,用得着看這麽仔細嗎?”
冥狼呲了呲牙,雖然那是威脅,但是這麽幾次下來,莫燃自動把這個動作理解成邀戰了。莫燃也不再多言,祭出滅神劍攻了上去,冥狼身上的雷電厲害的很,這麽多次交戰下來,莫燃領悟最多的大概就是……避雷了,用滅神劍去接招,再将雷電的能量轉移出去,從剛開始被電的面目全非到現在能全身而退,莫燃也算是避雷有方了。
在被冥狼一個大招打出去之後,莫燃落在地上,喘着氣看向冥狼,奇怪道:“你怎麽手下留情了?”
平常這一下定叫她分筋錯骨不可,可這一次冥狼招式雖猛,落下時卻并無多少力道,以至于她還能完好無損的站在地上。
冥狼沒有回應,那紫眸依然殘忍的看向她,仿佛在催促她再來。
莫燃持劍攻去,許久之後,當她再一次被打落的時候,她非常肯定,冥狼是真的減了力道,雖沒有讓她,但是卻沒給她緻命的打擊。
莫燃不知道冥狼怎麽了,但是難得有機會連續出招,莫燃血液沸騰,飛身又攻了過去。
一次次被打落,一次次爬起來,莫燃越戰越酣,全然不知道疲憊,更不知道時間的流逝,一旦她躺在地上的時間超過三秒,冥狼便不耐煩的在她身邊踱步,受了刺激的莫燃自然跳起來便打。
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被調動了起來,莫燃持續興奮着,早已忘了她爲什麽會跟冥狼戰鬥,靈力前所未有的活躍,莫燃不服輸的性格被打了出來,就好像回到剛剛修煉時那樣不要命的狀态。
刑天坐直了身體,莫燃每一次爬起的身影都讓他心中波動不已,失敗是可貴的,因爲每一次站起都要用盡全部力氣,有靈魂深處不屈服的呐喊支撐着,沸騰的血液就要燃燒一樣,那個過程痛,卻暢快淋漓,因爲那時的生命力是任何時候都無法超越的。
追逐的過程遠比結果來的美妙,他也曾以爲他要的是三界戰神的位置,可走到那一步之後才發現,他隻是想要每次戰鬥時的暢快,那時候的汗水和心跳才能證明他是活着的。
想到此處,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裏閃過些許寂寞,無邊無際的生命意味着什麽,意味着每一次呼吸都是煎熬。
當他行走在陌生的位面,路過山川大河,隻覺得他的生命也跟那些水、那些樹一樣,周而複始,不過是萬千生靈其中之一,沒什麽特别。
心裏再也不會有波瀾,不如一覺睡去,可他又不甘心,隻覺得一生雖榮耀無數,卻始終缺了一塊,即便沉睡了,也睡不踏實。
他不知道自己在不甘什麽,可他現在似乎知道了,他缺的正是那個能讓他心緒不甯,頭痛苦惱的人,即便不是戰鬥,也能真切的感覺他活着。
莫燃,她就是他缺的那塊。
越想,刑天就越興奮,真如情窦初開的少年一般,望着莫燃時兒蹙眉,時兒傻笑,多虧莫燃現在一心都在戰鬥,沒有看到刑天的傻樣。
不知過了多久,莫燃再次被那殘忍的電網按在了地上,啃了一嘴的雪,掙紮着翻了個身,頭頂上卻猛的出現那顆猙獰的狼頭,那一排獠牙實在瘆人的很,電光呲呲的閃過,冥狼一張嘴,把莫燃的身體咬了起來。
“你……”莫燃驚叫了一聲,差點以爲冥狼要把她生吞了,可很快就發現,冥狼雖咬着她,但是就跟銜着幼崽的野獸一樣,并不會傷害她。他在四處看了一下,突然帶着她向遠處的山上跑去,犀利的風沿着臉頰劃過,冥狼四處跳躍着,在一座座山頭之間穿梭。
莫燃睜開眼睛想說話的時候,卻被風打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可她心裏卻在奇怪冥狼到底要帶她去什麽地方?而刑天也并沒有過來阻止。
許久,冥狼停在一座山頂的最高處,一個巨大的三角形的石頭直沖天際,冥狼穩穩的站在高處,他似乎要放莫燃下來,可那石頭上幾乎沒有能夠落腳的地方了。
莫燃抓着冥狼脖子下的毛勉強站住,眯着眼睛往前一看,卻發現一顆蔚藍的珠子就懸浮在眼前,正是通天塔的塔眼!
這通天塔十九層中實在出乎她的意料,原以爲密林深處還藏着一座雪山就夠奇了,沒想到她一直以爲就在空中的塔眼,也并非她看到的那樣!那空中定是也有結界的,從她現在的地方看去,許多山頭将塔眼圍繞起來,衆星捧月一般。
昨天她用吞噬之境的時候,這塔眼的确消失了一會,現在看來是歪打正着了吧!其實她連塔眼正确的位置都不知道!
莫燃詫異的擡頭,看着冥狼道:“你這是何意?”
冥狼低頭看了莫燃一眼,那紫色眸子裏總有些獸性的殘忍,可莫燃卻并不怕,因爲雖然殘忍,卻并不醜陋。
再說,從第一次冥狼沒有殺她開始,她就肯定冥狼對她沒有殺意了。
冥狼的尾巴繞到了前面,扶起莫燃的手往前伸去。
莫燃愣了一會,詫異道:“你該不會是讓我拿塔眼吧?”
冥狼呲了呲牙,雖不耐煩,卻是肯定了她的猜測。
莫燃雖然想要塔眼,可是冥狼忽然帶她來取,莫燃怎麽可能不懵!“我不懂,除非你告訴我爲什麽這麽做,你不是守護這塔眼的嗎?”
冥狼見莫燃不拿,終于失去了耐心,尾巴一甩,抽在了那塔眼上,下一瞬塔眼就落在莫燃手裏了!
一時間地動山搖,莫燃更緊緊的靠在了冥狼身上,而冥狼站在那般陡峭的石頭上也紋絲不動。
許久,那地震一般的動靜平息,不待莫燃詢問,冥狼再次銜着她一陣飛奔,風馳電掣的落在了雪地上。
刑天長身立在那裏,等候許久了,在冥狼把莫燃甩過去時,刑天穩穩的接住了。
等刑天放莫燃下來,抱着懷裏的塔眼,莫燃還是很不可思議,這塔眼這麽輕易就拿到了?
冥狼卻轉身往雪山深處去了,灰白的毛發在風中飄動,每走一步都帶着莫名的蒼涼。
“它怎麽走了……”莫燃喃喃的問,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嗎?她是真的把冥狼當朋友,即便他們之間的交流很暴力,可她是闖入者,冥狼不殺她已是仁義,可它現在怎麽一言不發就走了?而且大有再也不會回頭的架勢?
她的目的的确是通天塔的塔眼,可她并不是來搶的啊。
想着以後都見不到冥狼,莫燃不禁有點着急,沖着冥狼大喊道:“這個塔眼我是借的,用完之後會完璧歸趙的!”
冥狼腳步不停,依舊邁着孤傲的步伐遠去,莫燃又喊道:“我是獸宗弟子,日後來找你切磋,你還會現身嗎?”
那灰白的身影消失在了雪原深處,刑天不由得揉了揉莫燃的銀發,他道:“别喊了,你喊破喉嚨它也不會回來了。”
莫燃不由得說道:“爲什麽?這太反常了吧?我又沒打赢它,稀裏糊塗拿到了塔眼,你說它是不是被我弄煩了,幹脆把塔眼甩給我了?”
刑天卻似乎知道冥狼爲什麽這麽做,他拉着莫燃也往回走,同時道:“這塔眼不是他送你的,是你自己拿到的。”
莫燃更疑惑了,“這明明就是冥狼塞我手裏的。”
刑天提示道:“昨天晚上你就已經拿到了。”
莫燃皺眉想了想,頓時道:“你是說吞噬之境嗎?我剛學會的招式,隻是欠缺了一樣法器,施展時也并沒有發揮出它的威力,塔眼隻是轉移了一會,後來不是又回去了嗎?”
刑天卻笑了笑,“你還不懂嗎?如果冥狼在這裏是看守塔眼,在它眼皮子底下讓塔眼消失了,别說是一會,就是一秒鍾,也是敗了,今日它不對你下重手,隻因它已經不護着塔眼了。”
莫燃皺眉道:“以後也不護着了嗎?我都說了我會還回來的,冥狼也沒反應。”
刑天笑了笑,他雖不知道冥狼爲什麽要守着通天塔的塔眼,可剛剛冥狼轉身後的落寞他卻是看懂了,那種與世界格格不入的高傲,卻又無處可去的寂寥,隻有嘗過同樣滋味的人才明白。
隻怕,那塔眼是冥狼留在通天塔不算理由的一個理由,如今這個理由也不成立了,冥狼應該也不會繼續留在這裏了。刑天道:“塔眼又不是冥狼的,它當然不會有反應。”莫燃歎了口氣,“不打不相識,我們打了這麽多次,好歹算熟識了吧?今天他還特意引導我的招式……”刑天仔細看了看莫燃,發現她是不舍,頓時道:“日後你若還想找他,我幫你找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