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時,莫燃正在盯着面前僅剩的甲魚湯,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
鄭雨薇和琪琪格南琴一個善醫,一個善毒,莫燃從小嘗過的千奇百怪的草藥不知道有多少,但也從來沒有什麽抗拒,卻唯獨受不了甲魚湯。
有一次在酒樓裏,旁邊一個桌子的人點了這道菜,莫燃開口就道:“喝這種湯?别是那方面不行吧?那可是大事,掌櫃的你們這裏還有多少甲魚,給這位公子全炖了!”
莫燃那時候十六歲,正是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裏的時候,什麽人都敢惹,而且這話也不是開玩笑的,她把劍指着掌櫃的讓他照她的話去做。
莫燃那天是心情不好,又見到了她最讨厭的菜,當時就覺得什麽都不順眼了,掌櫃的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吓得趕緊照莫燃的去做了。
可點甲魚湯的那桌人卻不是好惹的,他們隻是點了一道菜而已,平白無故被人嘲笑了不說,還敢雪上加霜的侮辱,這明擺着是挑事的。
那幾人見莫燃隻是個小丫頭,本想讓她道個歉了事的,可莫燃不想息事甯人啊,當時就猖狂的笑:“我給你們點了那麽多甲魚湯,也得有幾十兩銀子了,這賠禮道歉還不夠嗎?你們幾個身體就算再虧,這一頓補也夠你們痛快一回了吧?難道要讓我幫你們把嫖姑娘的錢也給足了才算誠意?”
幾個大男人被一個半大不小的女孩這麽挑釁還能忍住不怒的話,那就真不是男人了!其中一人當即抽出劍揚言要替她父母教訓她,莫燃就怕他不動手,而結果也可想而知,莫燃幾歲的時候就能傷了漠北的聖主,别說這些還未揚名的江湖小輩。
就算後來那幾個人一起上,也被莫燃打的站都站不起來,莫燃當時還踩着那幾個人的背看着他們喝下幾十盅的甲魚湯。
這件事也在莫燃無法無天的行徑上狠狠的添了一筆,據說被江湖人常常提起。
莫燃不喜歡甲魚湯,更不喜歡甲魚這種東西,以至于在她的影響下,莫羽飛和莫伊伊也對甲魚深惡痛絕,可她現在卻要喝下這盅甲魚湯嗎?
這讓她回想到了前世逼那幾個人喝那麽多甲魚湯的事情,竟然有種天道好輪回,這回輪到她的感覺!
“你看着它它也不會自己跑到你嘴裏啊,閉着眼睛很快就喝了。”這時柳洋說道,從前面莫燃的表現來看,這幾道菜都是她不喜歡的,而留到最後的這道甲魚湯顯然就是她最讨厭的。
柳洋也很佩服,蘇雨夜怎麽就知道這些都是莫燃不喜歡的了?剛剛還一心想讓莫燃吃點教訓,也發洩一下他的悶氣,可看到莫燃此時陰晴不定的臉,頓時又不忍心了。
他拿起筷子一挑,忽然把那甲魚從湯裏挑出來了,現在就隻剩下湯,應該不至于那麽難以下咽了吧?
可柳洋哪裏知道,莫燃讨厭甲魚哪有那麽簡單?以前莫燃有段時間很喜歡養魚,花了很多心思搜羅了許多名貴的魚,後來在一個魚販子手裏買到一隻稀有的據說是金頭龜的烏龜。
莫燃寶貝的很,結果養了幾天之後發現她池子裏的魚都不見了,再後來她才知道,她買來的烏龜根本就不是金頭龜,而是一隻跟金頭龜長的很像的甲魚!
那隻甲魚吃了莫燃苦心養了三四年的魚,這還不是最嚴重的,最重要的是,從來都隻有莫燃坑騙别人,這一次卻栽了這麽大一個跟頭,簡直是奇恥大辱!而她掘地三尺也沒有找到那個騙她的魚販子!
從此莫燃才對甲魚有種‘不共戴天’之仇。
“要不然我喂你?”柳洋又道,看着莫燃越來越黑的臉,心裏更不确定了,現在懲罰莫燃的那點念頭幾乎都被她吓沒了。
柳洋舀了一勺湯,剛遞到莫燃嘴邊就被莫燃打翻了,那勺子摔倒地上立刻就碎了,這小小的動靜别人注意不到,張恪和蘇雨夜卻是發現了。
蘇雨夜挑了挑眉,他的小朋友貌似發脾氣了啊……
莫燃把頭轉向柳洋,“柳洋,這湯你幫我喝了吧?”
柳洋下意識的點頭,“好!”
可他剛把手伸過去,蘇雨夜就用筷子把他敲開了。
莫燃又看向張恪,“張恪,你幫我喝吧?”
張恪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莫燃,“喝是可以,但我不白喝。”
莫燃立刻問道:“怎麽就算不白喝了?”
張恪雲淡風輕的說道:“蘇雨夜要懲罰你,我要是喝了,他就會整我,我既打不過他,也防不了他,我可能會頭破血流,還會被他扔到龍隐裏閉關。”
聞言,莫燃隻是道:“你不用說了,隻要你肯喝,我可以答應你任何條件。”
張恪盯着莫燃,瞳孔急速收縮,“任何?”
莫燃沒有回避,她點頭,肯定道:“任何!”
那雙狹長的眼眸中有點點碎碎的瘋狂,可能就像當年逼着那幾個大男人喝完那些甲魚湯一樣,當時她什麽都沒有想,但如果他們不喝的話,就算拆了那個酒樓,就算打斷了他們的手腳,用灌的也一定要讓他們喝完!
張恪的聲音低沉,進一步确認道:“那如果是讓你嫁給我呢?”
莫燃連猶豫都沒有猶豫一下的,“嫁!”
張恪那雙溫柔平靜的眼睛也瘋了,他出手如電,瞬間抓過了那盅甲魚湯,不料在收回來的時候卻被人死死扣住了另外一邊,柳洋惡狠狠的盯着那白瓷的湯盅,“莫燃,這種好事你怎麽不早說!”
張恪和柳洋當然誰都不會放手,誰也沒想到莫燃會因爲一盅甲魚湯說出這樣的話,隻幾個眨眼的功夫,兩人都不知道過了多少招了,而那湯盅也不知道換過多少次手了,每次都是剛剛得手就被搶去了!
“喂喂喂,有話好好說,有架回家打行不行!”被波及的秦歌一臉莫名其妙的喊,萬分奇怪柳洋和張恪怎麽會這麽不知輕重,竟然在這種場合就打起架來!
“這話不能好好說!”柳洋把身前礙事的桌子一踢,整個人站起來,全力去攻張恪。
“這架的确不能拖回家再打。”張恪也道,随即也踢翻了桌子,兩人打的越來越投入,似乎是在席上太束手束腳了,已經飛快的移到了寬敞的大廳中央。
這回這動靜可是把衆人弄的一臉懵,眼瞧着兩人都踢翻了桌子,又打的難舍難分,那些舞姬們見着情形,抱着頭就跑開了。
花梓軒臉上笑的尴尬,因爲他實在不明白,爲什麽這兩個自己人會突然打的這麽兇狠,而且兩人争來搶去的似乎是……一個湯盅?
花梓軒見蘇雨夜坐的紋絲不動,心想蘇雨夜都不管,那應該就沒事吧?不過爲了緩解尴尬他還是清了清嗓子,揚聲道:
“咳,柳兄、張兄,你們要實在喜歡這湯盅……唐家必定不會吝啬多送二位一些的!”
此時笑的高深莫測的唐甜也附和道:“沒錯,别說是湯盅,就是甲魚湯,你們想喝多少我也可以無限量的提供。”
而莫燃此時卻忽然道:“諸位誤會了,剛剛我們不是遲到了嗎,張恪和柳洋說是要切磋一局,給大家陪個不是。”
花梓軒意外的看了莫燃一眼,“原來如此……那我就安心了,張兄和柳兄身手竟如此了得!你們瞧那湯盅,隻不過是尋常材質而已,若是經旁人這麽拉扯,早就震碎了。
可即便二人招式如此……不溫柔,這半晌竟然一滴湯都沒有灑出來,可見二位的功力收放的多麽謹慎!”
花梓軒是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那兩人的招式了,招招狠戾,都是朝着死穴去的,好像要弄死對方似的,他心裏是懷疑那真的是在切磋嗎?可也是真的沉浸在兩人精妙的招式當中,隻覺得異常驚豔!
許多招式讓人看着都頭皮發麻,神識中竟然也跟着動了起來,仿佛将自己也摻入其中,拆解二人的招式,隻覺得受益匪淺!
而那整晚都在埋頭喝酒的雷霆此時卻不知道什麽時候提着一壺酒靠在了大廳的石柱上,近距離的看着張恪和柳洋的打鬥,一隻眼睛被黑布罩着,另一隻眼睛卻熠熠生輝!
“張恪,你非要跟我搶!”柳洋忽然低吼道,打了這許久,他漸漸感覺到了跟張恪之間的差距,張恪這半年來一直跟着蘇雨夜,他知道龍隐内的小世界度日如年,可功力卻是日進千裏,張恪自己又是個狠的,現在不管是修爲還是功法都領先他一步。
他可不甘心輸掉,可又不能化出本體盡全力打,隻能繼續低吼,“你腦子那麽好使,莫燃對你又心軟,你把這次機會讓給我,你一定還有辦法!而且,我一定全力扶做二房!”隻停頓了一秒,柳洋又咬牙道:“是三房!”還有個白矖呢!
柳洋真的算是‘能屈能伸’的人了,打不過求人這種事也能做出來,不過張恪也算是‘鐵面無私’了,一點都沒動搖,而且攻勢更猛,在一個虛招之後,腳下一晃,在柳洋隻顧下盤的時候,手臂卻是一震,将柳洋震了開去!
揭開蓋子,張恪就着那湯盅就要喝下,可憑空飛來兩道人影,同時打向那湯盅,隻眨眼的功夫,形勢頓時徹底變了!
卻見張恪、唐燼、蘇雨夜三人分立,卻各自都用能量縛住了那湯盅!
衆人倒吸一口冷氣,剛剛張恪和柳洋打的時候衆人就已經看的激動不已了,還真當成了切磋,喝彩聲一浪接着一浪,而現在又多了個唐燼和蘇雨夜!
唐燼是唐家寶貝的跟什麽似的公子,又是獸宗的前任大弟子,他的傳言不少,可能看到他出手的機會卻是不多,雷家和花家的人們私心裏也好奇的很,都想看看唐燼是不是真對得起那名聲。
而蘇雨夜,形三族就來了那麽幾個人,如果能一一摸個底豈不是妙哉!
“呵呵,你們争來搶去,害的我也想嘗嘗這湯有什麽特别了。”唐燼忽然笑道,說話的空隙還對莫燃飛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蘇雨夜也笑了笑,“這湯是我點給莫燃喝的,你們若真想喝,我可以再給你們點一模一樣的。”
唐燼可惜的搖了搖頭,“我看隻有這一盅與衆不同。”
張恪看了看兩人,“呵,莫燃不願意的事情你們是逼不來的,她對我承諾的事,就算落在你們手裏,她也會賴賬的。”
三人誰都不松手,即便誰說的都有道理,什麽叫做話不投機半句多?這就是!
三人毫無征兆的打了起來,沒一會,柳洋重整旗鼓,也加入了混戰!
這一番纏鬥讓衆人更是大開眼界!四人皆是出手如電,如此混亂的情形下,前後左右甚至随時都防不勝防,可四人竟然都能做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廳中的許多人都不禁站起來觀望了,而那雷霆更是早就扔掉了酒壺,渾身散發着低沉的戾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四人的打鬥。
“咳,咳,莫燃,這是怎麽回事?”秦歌湊到莫燃跟前,柳洋有時候會胡鬧也就罷了,但這種場合斷然不會腦子打結,張恪和蘇雨夜就更不會了,現在唐燼也去湊熱鬧!
結合以往的經驗,會讓這些人混戰的原因往往隻有一個,那肯定是莫燃了!
莫燃搖了搖頭,淡定道:“不知道。”
秦歌又道,“切,騙誰呢?這好歹當着外人呢,你一聲令下,他們還能不回來?”
莫燃又搖了搖頭,不過卻是笑了,“我隻是讓張恪喝個湯而已,是他們自己想搶的。”
秦歌看了看莫燃嘴角的笑,不知道怎麽就打了個寒顫,他反應是遲鈍了點,又不是傻,見這情形,縮着脖子躲到蘇文哲那裏去了。
得,他也不勸了,反正跟猴子一樣表演的人又不是他!
而這時,唐甜端着酒晃晃悠悠的走過來了,她旁邊的美男被仍在了原地,唐甜往莫燃跟前一坐,倒了酒遞給莫燃,呵呵的笑道:“莫燃,你許了什麽好處?連我家舅舅都着急了。”
莫燃看向唐甜,呲牙一笑,“我說,張恪要是喝了那湯,我就嫁給他。”
唐甜驚訝的大張着嘴,酒都忘了喝,半晌,她指着莫燃道:“這麽禽獸的話你都說得出來!那他們今天晚上不得打個你死我活?這宴會還能不能繼續了?你其實是來砸場子的吧?”
莫燃卻道:“現在不是還好好的嗎。”
唐甜不禁道:“你這尊鐵菩薩,任他們用盡手段也不肯動心,現在爲了一個甲魚湯就能把自己賣了?早知道這麽容易,我讓舅舅給你送一座甲魚山!”
莫燃卻盯着唐甜,眼中那閃爍的危險讓唐甜渾身一涼,這才發現莫燃整個人都怪怪的,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她不禁在她眼前晃了晃,“喂,你還是莫燃嗎?”
莫燃端起酒喝了,看了看此時已經有點明朗的戰局,柳洋和張恪有點力不從心了,幾次被擠開但很快就又回去了,唐燼和蘇雨夜兩人就膠着不下,更别說再加上張恪和柳洋了。
見莫燃不說話,唐甜又道:“這明顯是分不出勝負了,摔了那湯盅不就好了,這樣大家都得不到。”
而莫燃卻忽然狠狠的看向唐甜,那突然的一眼竟然有點猙獰,真把唐甜吓了一跳,“不摔就不摔呗,你這麽看着我幹什麽?”
莫燃卻開口了,低低的聲音道:“要是敢摔了,以後誰都别想進北苑的門!”
莫燃大概真的是瘋了,甯肯賣了自己,也要逼别人喝下那碗甲魚湯,那是她上一世就埋下的執念,誰也不能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