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淩月和花如君緊跟着莫燃,那樣子頗有些監督的意思。
頂着兩雙視線,莫燃旁若無人的坐在床邊,她正想撩開床邊的帷幔,花如君卻忽然道:“誰讓你打開簾子了?就這樣看不行嗎?哥哥的病最怕風了,一點都不行!”
莫燃看了一眼花如君,感情你家哥哥是屬水蒸氣的是不是?見點風就蒸發了?而且睡在這麽華麗的床上,輕紗帷幔一層隔着一層,比大姑娘還嬌貴!
莫燃從來沒覺得世家的人有什麽好嬌貴的,現在才發現自己是孤陋寡聞了,此時坐在這裏,莫燃有種自己根本不是女子的感覺……
“花小姐,依你的意思,我就這麽看着就應該知道怎麽診治你哥哥,是不是?”莫燃不無可笑的說道。
花如君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雖然知道自己強人所難,但是看着莫燃接近她哥哥她心裏就是不痛快,不由得說道:“你不是已經知道我哥哥的病情了嗎?”
莫燃嗤笑一聲,幹脆懶得跟花如君說什麽了,她看向花淩月,“花家主,如果你們就是這樣阻礙我診治的,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花家主從一開始就是想緻我于死地啊?”
雲曜很少開口說話,但是他也發現了,花家人不僅對他有偏見,對莫燃也是!如果隻是偏見也就罷了,可如果真的是想置莫燃于死地,雲曜絕對第一個不答應!
所以在莫燃剛說完之後雲曜就沉下了臉,他将莫燃視爲至親至信之人,就算是他有好感的花如君,就算是強者如花淩月,他也不能讓莫燃受這個欺負。
卻聽雲曜道:“本太子可是親自見證了你們隻見的交易,莫燃會醫好花良玉,但二位也應該清楚如何尊重一個煉丹師吧?莫燃是本太子請來的,也就是雲家請來的,如果二位有什麽不滿,請先跟本太子說吧!”
聞言,花如君倒是多看了兩眼雲曜,似乎有點别扭,雲曜這番強調是真的有點嚴重了。
花淩月自然不會被雲曜的幾句話威脅到道,他隻是看着莫燃道:“我隻看結果。”
莫燃笑了一聲,她明白了,隻要花良玉的病情有所好轉,他自然會踐行他的諾言。
正在這時,卻聽床上的人咳嗽了幾聲,醒了過來,輕聲說道:“水……”
他的聲音很弱,這幾天似乎的确過的不太好,莫燃心裏也有點過意不去,唐燼那家夥根本不把花良玉當病号,在歸魂殿的時候沒少讓花良玉吃苦,那個時候花良玉都扛着,等到回來一放松,自然是卧病不起了。
花如君的動作很快,立刻就倒了水過來,看上去很熟練的樣子,不過她剛端到床邊上,莫燃把水從她手裏接過去了,餘光看到花如君一臉不滿的樣子,莫燃心裏不禁好笑的很,不過也爽快的很,她算是看出來了,讓這個少女吃啞巴虧,最好的辦法就是從花良玉身上下手。
心裏想着,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跟一個小孩子計較,可事實上卻……很高興就對了。
莫燃扶起花良玉,把水遞了過去,花良玉靠坐在那,似乎這才發現周圍氣氛不太對,一轉頭,卻見莫燃坐在跟前,不禁驚訝道:“莫燃?我不是做夢了吧?”
莫燃脫口道:“難道你做夢會夢到我?”
花良玉愣了一下,然後……臉紅了,他的皮膚本就是有些不健康的白,再加上他長得本來就跟白面書生似的,臉紅的時候再明顯不過。
莫燃挑眉,心想該不會真的夢到她了吧?不過這話她可沒敢問,要不然估計花如君會直接動刀子的……
“我和雲曜來看看你的身體怎麽樣了,剛剛也跟花家主說過了,我會醫治好你的。”莫燃轉移了話題,也順便提醒他還有旁人在場。
“咳咳……”花良玉低頭喝了一些水,面上的紅暈漸漸淡了下去,“多謝太子殿下記挂。”
雲曜道:“花公子客氣了,你有什麽不舒服的盡管跟莫燃說。”
花良玉這才直視莫燃,那眼神有點欲言又止,這兩天躺在這,心裏總想着莫燃會來找他,想着他是不是雪鹿這件事情,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影響,他還真的有幾次夢到莫燃了。
他甚至夢到自己變成了雪鹿的樣子,而莫燃就騎在他背上,他再也不怕風,不怕冷,在雪樹妝成的冰原上奔跑,更可恥的,等他一覺醒來,他竟然、竟然……髒了褲子……
以至于他換衣服的時候妹妹花如君還在一直追問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他怎麽能告訴她怎麽回事……這種事情打從他記事以來也是第一次啊……
所以突然見到莫燃的時候,他幾乎是吓了一跳的,現在看着她都覺得心裏七上八下的,好像自己幹了什麽壞事一樣,隻能拼命的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催眠自己那隻是個夢,完全沒别的意義……
“我現在……沒,沒什麽不舒服的……”花良玉說道,他拿不準莫燃要怎麽給他看病,隻能這麽說。
莫燃卻伸手搭上他的脈,沒注意到花良玉幾不可察的一抖,過了一會,莫燃道:“你的身體太虛,不能服用丹藥,我需要配制一些特殊的草藥,給你摻入水中沐浴,你的身體會好起來的。”
“就這麽簡單?你到底會不會看病?哥哥的病連左副會長都束手無策,用什麽草藥沐浴一下就能好?你當我是三歲的小孩兒嗎?”花如君當即說道。
莫燃卻不冷不熱道:“在我眼裏,三歲跟十三歲沒什麽區别。”
言下之意便是,她真的把花如君當作三歲小孩。
花如君正要發怒,卻聽花淩月道:“需要什麽草藥?”
那聲音平淡而威嚴,莫燃知道花淩月這是在考她,不過莫燃今天還真是有備而來的,她一本正經的寫了一張藥方,交給了花淩月。
她并不擔心花淩月看出什麽,因爲她敢肯定,花淩月根本看不懂這藥方,倒不是因爲花淩月不懂丹藥,而是因爲藥方上的草藥都是很普通的藥,在須彌界也許就跟野草似的,可在世俗界,這些都是貨真價實的草藥。
她專門找鄭雨薇做過功課,如果是醫治一個常年寒氣入骨的病人,這的确是對症的良方,隻是須彌界根本沒有普通人,也許花淩月連這些草藥是什麽都不知道。
果然,花淩月道:“這些靈藥在何處購置?或者需要花家派人去采摘?”
莫燃差點就笑了,難道花良玉以爲這些草藥是什麽奇珍異寶嗎?莫燃隻道:“不必,這些草藥我自己找就行了。”
就連花如君都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雖然說煉丹師一般都不缺草藥,但是也絕對不會拒絕草藥,就連他們家主都開口了,這個時候莫燃就是要幾千年的靈芝,就是去不死森林深處去,家主也一定會滿足她的,可莫燃竟然說要自己準備,她不會是傻吧?
花淩月也不糾結于此,把藥方遞給了莫燃,“什麽時候開始?”
莫燃道:“我需要一點時間準備這些藥,你們也需要準備一下,盡快把花良玉送到我的府上。”
這話一出口,花如君幾乎要跳起來了,“爲什麽!爲什麽要讓哥哥去你府上?”
莫燃言簡意赅:“因爲我才是丹師。”
一切當然要聽她的,花如君噎了一下,還是道:“既然隻是沐浴,在這裏不就行了?我怎麽能保證哥哥在你府上住的習慣。”
這時,卻聽花良玉說道:“君兒别說了,聽莫小姐的便是。”花如君還想說話的時候,卻聽花良玉又道:“這些年我看的丹師也不少,奇怪的要求見的更不少,莫小姐的要求并不過分……況且,我的病我自己知道,若是醫不好,你們也别爲難莫小姐。”
“哥哥你說什麽呢?她剛才已經跟家主保證過了,一定會醫好你的病,否則……”花如君急忙勸道,生怕花良玉失望似的。
花良玉卻打斷道:“否則什麽?”
花如君意識到自己說多了,連忙道:“沒什麽哥哥,總之她一定有辦法的……去她府上就去她附上吧,哥哥不必擔心,我會陪着你去的。”
花淩月倒是沒說什麽,也許他還是會等着看結果,但把花良玉‘騙’到莫燃府上卻是就這麽成了。
直到離開花家下榻的别院,雲曜才擔憂的問她:“莫燃你有把握嗎?”
莫燃斜了他一眼,“我會做沒把握的事嗎?”
雲曜道:“那倒不會……但你的做法總是這麽驚世駭俗……”
正說着,頭頂卻忽然傳來“咦”的一聲,然後一個清亮的聲音喊道:“你們站住!對,就是說你們呢!”
莫燃和雲曜站定,擡頭一看,卻見那飛起的屋檐上,最高也最顯眼的地方大大咧咧的坐着一個少年,那人三兩下啃完了一個水果,随手一扔便跳了下來,穩穩的落在二人跟前。
少年個子比莫燃高了半頭,臉上是少年特有的張狂和青澀,身形看起來有些單薄,可身後卻背着一把跟他的身形很不搭的巨劍。
莫燃挑了挑眉,道:“離戰星?”
少年頓時笑開,“果然是你啊!”
雲曜卻左右看看,有些搞不清情況,還是莫燃給他介紹後才知道,這少年名叫離戰星,是滄月國的一個皇子,不過幾年前就進了獸宗,從來不參加皇族的走動,他不知道也不奇怪。
于是半道上莫燃就跟雲曜分開了,雲曜回了皇宮,莫燃則是帶着離戰星去了江邊的酒樓。
離戰星大大咧咧的坐着,環顧四周,不由道:“這倒是個好地方,看來你在雲都适應的很不錯啊……在獸宗的時候就聽到一些你的消息,想着鬥霊大會也許能見到你,我才剛來幾天而已,大街小巷議論的都是你,莫燃,你太讓人意外了。”
莫燃笑了笑,“須彌界好像沒什麽秘密。”
離戰星卻道:“你幹的那些就不是能藏住的事情……不過,雖然你現在名聲赫赫,修爲也精進了不少,但我回到獸宗也沒閑着,你答應我再見面的時候一定跟我切磋,你不會賴賬吧?”
上次在習澤城,莫燃想着能拖就拖了,誰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麽時候,可沒想到這麽快就又見面了……
翹着離戰星一臉躍躍欲試的表情,莫燃不禁道:“你該不會來雲都就是找我的吧?”
離戰星道:“找你是其中之一,鬥霊大會是整個須彌界的大事,獸宗也來了不少人,這等大開眼界的機會,誰不想來?别跑題了啊,你現在是大忙人,但總要告訴我一個準确的時間,什麽時候能跟我一戰?”
莫燃心知這切磋是逃不掉的,便道:“後天吧,後天你到我府上,别的地方人多眼雜,我府上安靜。”
離戰星自然沒有意見,他也不想引人圍觀,當下便同意了,隻是補充的問了一句,“到時候我帶大師兄去可以吧?”
莫燃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正說着,卻見一個男子走了過來,衣着看似随意,但穿在他身上卻很矜貴,他笑着往莫燃旁邊一坐,“巧了麽這不是,随便走走就遇到兩個熟人。”
離戰星似乎有些驚喜,卻并不怎麽意外,他道:“是挺巧的,師兄,原來你跟莫燃也很熟?”
來人正是唐燼,而唐燼看了看莫燃,意味深長道:“熟,怎麽不熟?師兄我可是要跟她過一輩子的,能不熟嗎?”
離戰星一愣,然後詫異的看了看兩人,“師兄,莫燃,你們……”
莫燃嘴角抽了抽,無從解釋,隻得說道:“唐大公子嘴上每個把門的,想說什麽就說了,戰星你怎麽什麽都信?”
離戰星有點懷疑,“是嗎……不過師兄開玩笑的話也不一定就是假的,上次在門派裏笑言要拿到金烏之火,我們都沒當真,沒想到他真的去不死叢林深處了,也真的拿到金烏之火了,哦對了,後來龍舟折梅的時候,那金烏之火不也被莫燃你赢去了嗎?”
唐燼也道:“也許那金烏之火就是我給你準備的呢,這可是天意,也是我們倆之間的緣分。”
離戰星撓了撓頭,總覺得唐燼和莫燃之間好像的确很黏糊的樣子,自己在這裏倒是有點多餘了,反正跟莫燃之間的切磋也定下了,離戰星想還是自覺點讓走吧,便道:
“那個……莫燃,那就這麽說定了,我後天去找你。”
莫燃問道:“你要去哪?你對雲都熟悉嗎?”離戰星可是她帶出來的,總不能讓人就這麽走了。
離戰星卻道:“雖然不熟悉,但也不至于認不得路,再說我還可以問路,大師兄去了傭兵工會,我也去瞧瞧。”
不知道爲什麽,說這話的時候,離戰星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看唐燼,唐燼卻是一臉平淡。
很快離戰星便走了,莫燃轉向唐燼,這才奇怪的問道:“你跟風修永之間怎麽回事?”
唐燼更加奇怪,“我跟他之間能怎麽回事?清清白白,我的心,我的身體,我的人都是你的……”
莫燃有點受不了這厮貧嘴,受不了的打斷他,“停停停,誰要聽這個了?怎麽你一來離戰星就走了?”
唐燼卻道:“哦,難不成你還不想他走?那我是不是得問問了,我的主人,我的小情人,你是不是看上離戰星了?”
莫燃覺得沒法跟唐燼好好說話了,站起來就想走,可唐燼卻拉住了她,“呵呵,風修永在我眼裏算什麽?你這問題不是白問嗎?他稀罕獸宗的首席弟子之位,我讓給他便是,還能甩掉一個跟屁蟲,何樂而不爲?”
莫燃不禁問道:“什麽跟屁蟲。”
唐燼道:“離戰星呗。”
莫燃不太明白,“離戰星是跟屁蟲?你的?”
唐燼道:“現在是風修永的。”看莫燃一臉茫然的樣子,唐燼幹脆點明道:“離戰星滿腦子琢磨的都是修煉、功法,成天跟在我身後喊打喊殺,我嫌他煩的很,風修永又成天追着離戰星跑,爲了讓離戰星轉移注意力,風修永當然要卯足了勁争獸宗的首席弟子咯。”
莫燃腦子裏更漿糊了,唐燼不禁笑出了聲,“這都不明白嗎?風修永喜歡離戰星呗。”
“風修永喜歡離戰星?”莫燃有點受到了驚吓,這個她還真的沒有看出來……
唐燼笑道:“當然,就像我喜歡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