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燃随口說道:“死了。”
唐甜笑了笑,“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蜘蛛門歹毒的地方多了去了,其中一條就是爲了防止門徒洩密而逼他們發下毒誓,若是有朝一日說了不該說的,人就會暴斃而亡。”
莫燃回頭看了唐甜一眼,“你早就知道?”怪不得剛才那人死的那麽蹊跷。
唐甜道:“當然,但是看你一臉熱衷的模樣,我也沒阻止你去探索,讓你親眼瞧瞧也好。”
“你這分明是看我的笑話。”莫燃道。
唐甜卻道:“别不承認,你沒見過的多了去了,走吧,這就帶你掌掌眼去。”
莫燃道:“去哪?”
唐甜道:“且走且看。”
莫燃又道:“你不看着你的霊了?”
唐甜卻忽然嗤笑一聲,“有人自願幫忙,我當然樂得清閑。”
莫燃沒說話了,看唐甜的樣子就知道,她口中的那個人八成就是辭音了。
下午的城内城外都比上午更加熱鬧,二人也沒再坐馬車出門,當真是且走且看,沿着一條繁華的街道一直往碼頭走去。
這街道也有幾十米寬,可因了擺攤做生意的衆多,熙熙攘攘有些地方竟然連下腳都難,莫燃發現,這裏賣的東西跟雲都有天壤之别。
這裏靠海,幾乎所有的交易都與海有關,基本上分爲兩大類,海族的妖獸、海底的靈草,路邊的商鋪就像是一個個水族館一般,巨大的水箱裏裝滿了藍色的海水,透明的箱體可以讓人人一目了然,裏面到底有些什麽妖獸。
莫燃走近一個水箱,那水箱是嵌在牆壁中的,她看着裏面體型巨大的幾隻妖獸遊來遊去,一隻巨鲨忽然遊到莫燃跟前,張開那滿是獠牙的巨口朝着莫燃咆哮了一聲,又幹脆利落的一甩尾巴走了。
這些妖獸對人類似乎都很反感,遇到駐足觀看甚至挑選打算買的修者就會用這種方式挑釁和恐吓,隻是,莫燃笑了笑,這根本毫無用處。
“這些都是低階的妖獸,養在家裏當裝飾還行。”唐甜在旁邊說了一句,一些遠離海域的家族,的确很熱衷買一些這樣的妖獸要彰顯身份。
“去那邊看看吧。”唐甜拉着莫燃,走了幾步之後拐到了另外一條街上,從寬敞的大道斜伸出去的一條小巷子,可熱鬧程度卻一點都不減,而且很明顯的,這裏的一切都透露着一種放肆的氣息。
莫燃又停在一家商鋪門口,同樣是販賣海族妖獸,可此處的水箱卻是以五品陣法加持,水箱中幾乎看不到遊來遊去的妖獸,倒是能看到漂浮在水中粗粗的鏈條,一直延伸到巨大的珊瑚石之後。
“仙子可是對這水箱中的妖獸感興趣?”此時,一個女子笑吟吟的問莫燃,她倚在門口,一身熱辣的裝扮極爲亮眼。
莫燃看了看那女子,面貌并非驚豔,可眼神卻是精明,“這裏面是什麽妖獸?”
那女子笑道:“是一隻碧蟾,而且是一百二十星的修爲,仙子想必知道,這碧蟾毒性大的很,别的活物都靠近不得,所以這水箱之中隻關了它一隻妖獸。”
莫燃微微挑了挑眉,一百二十星的碧蟾,當真是罕見了,而且這碧蟾在海族妖獸當中又是出了名的獨來獨往,更著名的是它的毒性,就算不提它的修爲,光是它的毒,兩三百星的妖獸中了招基本上都是死路一條!
莫燃慢慢走進了店鋪,繞着那珊瑚看了一圈都沒有看到碧蟾所在,那美女店員不遠不近的跟着莫燃,此時道:“碧蟾體型較小,很善于隐藏,如若仙子有意相購,我倒是可以爲仙子引它出來。”
莫燃不禁笑了笑,“美女你這不是說笑嗎?我既然走進你這店鋪,定是有意相購的,可我再有意,你們也得把貨物擺出來讓我看到才行吧。”
“呵呵……仙子見笑了,我不是這個意思。”那美女店員頓時笑道,“您有所不知,這碧蟾狡猾的很,更何況是這般修爲的,通常它可以在一個地方藏匿幾個月不現身,而要引它出來一下,沒點好東西是辦不到的。”
莫燃挑眉,“哦?要用什麽辦法?”
那美女店員看了看莫燃,又看了看靠在一旁始終沒說話的唐甜,忽然笑了笑道:“也罷,說實話二位很合我的眼緣,我也就不跟二位兜圈子了。”
說着,那女子忽然撫掌,“啪啪”兩聲之後,店内的後牆開了一個暗門,很快便從裏面走出兩個下人,而那兩人還拖着另外一人,被拖着的那人似是昏迷了,雙腳在地上滑過,留下一串黑紅的血迹,那人的氣息很弱,一動不動,倒像是就剩最後那麽一口氣了。
“這是何意?”莫燃問道,不動聲色。
那女子卻道:“若要引那碧蟾出來,必須投以活人,碧蟾嗜血,而且對人血毫無抵抗,對于被捕獲的碧蟾,除此之外别無他法。”
“原來如此。”莫燃道,她又看了一眼被拖出來的那人,眼神轉到了水箱,心中卻是波動起來。
以活人做引……
“呵呵,仙子不必多慮,這些人本就是戴罪之人,也都是将死之人,死有餘辜,我們開門做生意,必定不會公然殺人,此類人等都是我們重金從大牢之中買來的死囚。”此時那美女店員嬌笑着說道。
“呵呵,我隻是在想,引它出來都要如此大費周章,那捕捉它,馴化它,又要如何?”莫燃漫不經心的說道,可心中想的卻是,投活人引一個妖獸出來,關鍵不在那活人是不是死有餘辜,而是此時遊戲一般的性質,若那個死囚是死在行刑台上,那才叫死有餘辜,可要是死在這裏,卻是個玩笑,甚至是個刺激的遊戲了。
有的人深谙此道,甯肯出錢看一眼碧蟾吃人,目的卻不在碧蟾,那麽……醜陋的就是買者、是賣者、是她從未看到過的這個世界的另一面……
“呵呵,這個仙子不用擔心,我們……”那美女店員正要解釋,店鋪裏卻忽然進來幾個人,爲首的一個胖子進門便喊道:“聽說你們家前些天剛剛捉了一隻碧蟾?那玩意兒可稀罕,快來讓爺幾個瞧瞧。”
“呵呵這不是周船長嗎?一隻碧蟾還把您給驚動了?”那美女店員笑着迎了上去。
那胖子,也就是她口中的周船長道:“碧蟾這東西難搞得很,有一次出海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那妖獸突然跟在了船後面,跟發了瘋似的,後來換了幾個水手下去才消停,可就算如此,我也沒見到那家夥的真面貌,這次聽說你這捉了一隻,我立馬就趕來了!一定要瞧個清楚!”
那美女店員道:“原來還有這回事,那您稍等,我這就給您準備。”
那周船長又道:“規矩我懂,掌眼的錢不會少了你。”
那美女店員笑道:“周船長太客氣了,您我還不了解嗎,我是放一百個心的!”
說完,那美女店員對兩個下人擺了擺手,那兩人一頓時拖着那個死囚走上了樓梯,一直到了水箱頂端,又配合着擡起了那個死囚,幹脆利索的扔進了水箱,饒是那死囚早就昏迷,似乎也知道危險逼近,猛然驚醒過來掙紮不止,被扔進水裏時還拼命的往上遊。
周船長和随行的幾人挨近了水箱,死死的盯着水中的動靜。
而莫燃則回頭看了一眼唐甜,忽然道:“看來,那美女對你至少放一百二十個心啊。”
那個周船長說要看碧蟾,好歹還得先給錢,可莫燃跟唐甜來了,那美女店員可一個錢字都沒提,而且對于明顯是不懂行情的莫燃竟然一點防備都沒有……
傻子才相信“合眼緣”這種話吧?
唐甜笑了笑,杏眼一彎,迷人的很,“我隻是偶爾來轉轉而已。”
莫燃道:“這裏的買賣,賺的就是偶爾的錢。”否則一年四季怎麽可能天天都有這麽極品的妖獸還天天都能賣出去……
“有别人買單,你就看好吧,别分神錯過了。”唐甜提醒道。
而此時,就在那死囚快要遊到水面上的時候,一個碧綠色的影子飛快的閃過,下一秒便是被暈染的血紅的水!
莫燃眼睛一眯,她看到了!那碧蟾體型是很小,可嘴巴卻極大,舌頭也極長,出乎意料的長!它的舌頭在那個死囚身上纏繞了好幾圈,隻幾秒鍾之後便飛快的消失了!
那死囚慢慢的落到了水箱底部,已經死透了,而且身體幹癟,明顯是被吸幹了血液而死。
“怎麽又藏起來了!我還沒看清呢!”
“對啊,這都什麽啊,我什麽都沒看見啊!”
“這死囚怎麽這麽不經吸,換個氣兒足的吧!”
這時,周船長那幾人卻不滿的說道。
碧蟾的速度極快,水又是被血模糊了的,他們才沒看清楚,但還有一個原因,也是他們修爲不足,眼力不夠……
莫燃微微皺了皺眉,因爲聽到那個美女店員安撫了那幾人幾句之後,當真又叫人挑個“氣兒足”的“魚餌”出來了……
“呵,不想看就走吧。”唐甜把手搭在莫燃肩膀上道。
莫燃的确不想看,雖然自己殺過的人也數不清了,可眼睜睜的看着把人當做飼料一樣的喂法,卻忍不住的惡心。
“像剛才那隻碧蟾,如果賣出去話,起碼要幾千萬金币,而像這樣的店鋪,這條街上至少有三十家。”唐甜說道。
這裏交易的巨額的金币和稀有的妖獸,琳琅滿目的貨品之間,妖豔的面貌之下,藏着的卻是不足爲外人道的醜陋規矩。
像剛才碧蟾食人還隻是冰山一角,有的店鋪即便貨架上擺滿了精緻稀奇的法器,真正交易的卻是暗室内被赤裸陳列的魚人,他們是純正的海族,出生便可化作人形,幼年時修爲不足,可樣貌卻是出奇的好,有錢有勢的家族之人很喜歡豢養這種“小寵物”。
販賣霊的店鋪就更多了,而且這樣的店鋪多數是由鲛人族經營,鲛人族是半妖,一半人一半妖獸,擅長召喚霊和馴化霊,半妖是人類和妖獸都很讨厭的種族,要不是他們做的是霊的買賣,估計也在人類當中混不下去,但即便如此,也隻有在束河碼頭這樣的沿海地區,他們才敢活躍。
那個巷子不長,可走一圈下來卻讓人心神俱疲。
唐甜就是要讓她看這些,她從來沒有深度接觸過的東西……
往回走的路上,莫燃瞥了一眼唐甜,她道:“你還隻是虐待一下霊,不以妖獸取樂,對海族那些漂亮的孩子也沒興趣,是不是該說你還挺良善的?”
“受不起。”唐甜不以爲意的說道。
莫燃卻忽然停下腳步,她道:“唐甜,我跟你說個事呗。”
“有話就說。”唐甜道。
莫燃道:“在哪裏都有醜陋的東西,但你别做那個醜陋的人,行嗎?”
唐甜嗤笑一聲,杏眸望向莫燃,“你這話有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那個醜陋的人,我對妖獸和海族不感興趣,但你焉知我不做這行的買賣?莫燃,你眼看着死囚被碧蟾吸幹,你不問不代表它不存在,有些醜陋的東西,你不正視它,它也許會給你緻命一擊!”
莫燃卻道:“你了解它在于了解它的規則,并不是讓你去身體力行的成爲其中之一!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就是讓我别束手束腳嗎?可唐甜,我隻看到,這條街上的人是禽獸,可我是人,我永遠不會搞錯這一點!
唐甜,我說了,我把你當朋友,你我不可能是兩個世界的人,我也不會讓你去做個禽獸,聽我的,玩弄這些沒意思,就連你虐待霊這件事,也該戒就戒了吧。”
莫燃說完,唐甜看着莫燃的眼神像是聽了一個天大的玩笑,這是莫燃第一次在她面前直白的提起她“虐待”
霊的事情,無語許久,唐甜才道:“莫燃,你打算給我上課嗎?教育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