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醫很快就帶着她離開了,來去都悄聲無息的,沒有驚動任何人,這一次他們沒有瞬移,從王城出來之後,飛速向北而去,腳下的掠過連綿的大山大河。
“鬼域比我想象的要美多了。”莫燃忽然道。
鬼醫沒有看她,“美嗎?”
莫燃點了點頭,無涯卻道:“或許吧。”
這樣的美景在翻過一座極高的大山之後就戛然而止了,撲面而來的是濃重的鐵鏽味,夾雜在山風之中,一瞬間湧入鼻腔内,熏的莫燃差點嘔吐!
天空的蔚藍也不見了,換成了一片烏黑,陰沉沉的像是時刻都會突降風雷一般!大地之上彌漫着硝煙,陰邪之氣肆無忌憚的在空氣之中蔓延,暴虐的氣氛像是遊蕩的魔鬼,雖是都可能将這片不安的徒弟點燃!
那縱橫交錯的溝壑之中,流淌的不知是血還是雨,紅的發黑,無數低階的遊魂流竄在其中,它們似乎很喜歡這樣的味道!
莫燃站在高空之中,這一切,在那座山之後,猶如楚河漢界般明顯,那邊是天堂,這邊是地獄!
鬼醫忽然帶着莫燃俯沖之下,耳邊勁風嗖嗖的掠過,吹起兩人的頭發,銀色和墨色在空中交織在一起,莫燃已經緩過了方才的不适,逐漸接近了地面,她也慢慢看到了人,很多很多的人。
當然,這裏不是市集,是戰場!
依然停在高出,可腳下的戰況已經十分清晰,屍橫遍野,無數屍體來不及掩埋,暴露在慘烈的戰場之上!厮殺震天,戰旗高揚,無數戰士手拿法器,拼命的殺殺殺!此時在他們眼中,恐怕隻有待清理的路,斬不完的頭顱,無休止的殺戮!
不隻有人,還有魂魄,那些幽綠的影子流竄在戰場之中,讓這裏的一切都變得更加詭異起來!一道道狂猛的能量不時轟在地面上,泥漿和碎石炸的到處亂飛!
交戰雙方一方是紅衣,一方是黑衣,莫燃定定的看着這個場面,彼此雙方就像是割草一般,人命被一個個的收割,然後抛棄在這片焦土之上。
這就是戰場,仁慈在這裏根本就是個笑話,人命在這裏也根本不值一提!莫燃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戰場,而且是身臨其境!那來自視覺和各種感官的沖擊令她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裏。
“紅衣服的是我們的人,你想去動動筋骨嗎?”鬼醫忽然說道。
莫燃看了看他,“……好啊。”
聞言,鬼醫松開了一直握着她的手,他指了指戰場之中似指揮塔一樣矗立的吊橋,道:“我在上面等你。”
莫燃點了點頭,而鬼醫一閃身就掠向了那個高高的吊橋,她則飛身直下,落在似乎被鮮血浸透的大地之上,一雙雙嗜血的眼神飛速的聚集了過來,在這樣殘暴而血腥的戰場上,莫燃一身整潔出現在這裏,簡直跟靶子無異!
狹長的眼眸一凜,莫燃祭出了滅神劍,劍身之上漆黑的煞氣瘋狂的湧動!莫燃能感覺到它的興奮,這裏的血腥味太重了,殺氣也太重了,可滅神劍喜歡!
一隻手飛快的在劍身上劃過,莫燃揮劍直刺!長長的劍身刺進了一個黑衣士兵的胸膛當中!漆黑的煞氣飛速的籠罩上了他,那人掙紮的餘地都沒有,滅神劍拔出之時,那人胸口的血直直的噴湧,任憑那人怎麽堵都堵不住!遊蕩在戰場中的魂魄像是食腐的秃鷹,紛紛圍了上來,争搶着這個必死無疑的新鮮屍體。
莫燃不斷斬殺黑衣的士兵,讓剛開始注意她的紅衣士兵放下了心,他她的出現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穿的如此整潔,長相如此美豔,身手又是如此利落,想不好奇都難!
“哈哈,美女,你是誰麾下?以前怎麽沒見過你?”一個粗狂的聲音喊道,大戰之餘,還有空檔找莫燃喊話。
莫燃看了他一眼,忽然飛出了手中的滅神劍,幾乎是擦着那人的肩膀過去,那人微微一僵,莫燃的動作太快!殺氣也太重!讓他根本反應不及!
而很快,他似乎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飛快的轉頭一看,正好看到一個綠油油的魂魄在滅神劍下化成了飛灰,他還來不及看清滅神劍的樣子,那劍就重新飛回了莫燃手中。
那人頓時喊道:“多謝!真是把好劍!”
莫燃看了那人一眼,他身形高大,異常魁梧,隻是渾身浴血,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面貌,莫燃忽然問道:“你是誰手下的?”
那人一邊厮殺一邊喊道:“賈左賬手下!你呢?”
莫燃頓了頓,賈左賬,判官手下有左右賬,以前雖然沒刻意問過,但這賈左賬、應該是賈秀才吧?莫燃道:“我是鬼醫手下!”
聞言,那人驚訝的看了莫燃一眼,那被血模糊的臉上,一雙眼睛格外的亮,也格外的驚奇,他道:“你果真是鬼醫手下?”
莫燃道:“是。”
那人頓時有些激動,連斬幾個人之後接近了一些莫燃,他道:“怪不得沒見過你,鬼醫大人手下的人從不輕易示人,我今天還算是運氣不錯了!”
莫燃沒說什麽,她專心的厮殺,戰線也不斷的往前推,那幹淨的衣角上也沾了一片片的血迹,到目前爲止,那些血迹都還隻是别人的。
一路上的厮殺像是單方面的屠戮,莫燃不知道收割了多少性命,傷在滅神劍下的人,必死無疑。
不久前跟莫燃喊話的那個戰士被遠遠的抛在了身後,莫燃體内暴虐的殺氣開始沸騰,變的不受控制!忽然,滅神劍上噌的竄出了一片火焰,細細的,絨毛一般,可隻有莫燃知道,她此時殺起人來,更加遊刃有餘!也更加暢快淋漓!
她竟然有點享受這種血液飛濺的戰場,可她明明最讨厭屍橫遍野的慘狀!殺戮的欲望和心底的厭惡交織在一起,莫燃根本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殺!
隻是因爲鬼醫說那麽一句、“紅衣服的是我們的人”嗎?一句“我們”,她就認定了自己的陣營,就有了殺戮的理由?
漸漸的,莫燃的推進變的慢了下來,因爲她的對手變的越來越強了起來,似乎越靠近内圍,這些戰士的修爲就越高,而此時,放眼莫燃周圍的戰士,他們的修爲已經普遍都是元嬰期了!
莫燃一劍一招依然快如雷霆,狠戾如電!經脈中的異火興奮的燃燒着,連帶着莫燃那狹長的眼眸中也好像被赤紅覆蓋!
她的修爲不足一看,可那駭人的殺氣卻是如猛獸一般,讓一個個對手提心吊膽!當一個個元嬰期的戰士死在滅神劍下之後,試圖來戰的人都有些怯怯的向後躲去了。
他們倒是想躲,可有些殺紅眼的莫燃卻是根本不給他們這個機會!
遠處的吊橋之上,居高臨下,延伸出來的漆紅橋面上站着兩個人,一人身穿紫衣,華麗而神秘,另一人披着鬥篷,修長的身體攏在獵獵作響的衣袍之内。
紫衣的是鬼醫,披着鬥篷的是鬼王。
兩人注視着宏大的戰場中那個小小的影子,遠遠的都能感受到她張揚而暴虐的殺氣,淩駕在這個戰場之上,像個飛快成長的殺神!
此時,她的身形正落在半空,滅神劍飛起,落下之際,卻是将對面的人從頭斬到了腳!鮮血飛濺,可刹那間卻是消失在一片赤紅色的火焰當中!
“呵……”鬼王嘴角不由的溢出一聲輕笑,拔垂着眼眸,眼角的淚痣妖異而生動,“你看她,像是爲戰而生的。”
鬼醫沒有說話,而過了一會鬼王又道:“可她不喜歡。”頓了頓又道:“我也不舍得。”
而在戰場之中的莫燃,長劍飲血,氣勢滔天!她逐漸逼近了吊橋,仰頭看了一眼,周圍黑衣的敵人紛紛向後退去,剛才死在莫燃手裏的修者死法太過慘烈,一雙雙眼睛盯着莫燃手裏詭異的劍,不敢上前!
莫燃則是出乎意料的縱身一躍,向着幾百米高的吊橋之上飛去!
剛一落下,莫燃便看到了上面唯一的兩個人,鬼王和鬼醫。
她慢慢呼出一口氣,收回了滅神劍,回頭看的時候,卻見下面的戰場依舊,隻是吊橋上籠罩了一層結界,在剛剛放她進來之後瞬間就閉合了。
鬼王迎面走了過來,鬥篷鼓動着,在這修羅戰場之上,這個男人依舊漫不經心,慵懶之極,一雙眼眸半垂,他目不轉睛的看着莫燃,張開了雙臂,做出了擁抱的姿勢,“親愛的主人,你來看我了嗎?”
莫燃伸手擋住了他道:“不用這麽大禮,我身上不幹淨。”
鬼王看了看她,莫燃今天穿的是素白的衣服,染了血的地方更加醒目,他一手握住了莫燃的手,另一隻手仍舊攬過了莫燃,頭埋在她脖頸中輕嗅,帶着笑意的聲音道:“可我覺得幹淨,香甜的,是這個味道沒錯。”
莫燃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體内暴虐的殺氣在剛剛一番厮殺之後便漸漸冷靜了下來,此時被鬼王一攪和,更加消失無蹤了。
鬼王的擁抱讓她整個神經都戒備起來,她可沒忘了,上次喝醉了酒,鬼王又突然出現,這厮差點誘惑她犯罪……
“可以了,你先松開我……”莫燃抽了抽嘴角,這個見面禮有點長了,再蹭下去她會忍不住動手的。
鬼王擡起頭,長長的睫毛下,幽暗的眼神隐含笑意,“親愛的主人,你先說,有沒有想我?”
莫燃點了點頭。
“想我什麽?”鬼王卻是緊接着問道。
這個就爲難了……莫燃頓了頓才道:“想你拿回你的鬼域沒有。”
“隻是這樣?”鬼王挑了挑眉,有點失望的歎息一聲,“要不是無涯今天把你帶來,你什麽時候才會想見見我?”
聽着鬼王略顯幽怨的話,莫燃卻是無言以對,鬼王需要她這麽惦記嗎?
鬼王笑了笑,好在沒有繼續爲難莫燃,他松開了她,可那鬥篷下的手卻是緊緊的握着她,二人向前走去,一直走到那段懸空的吊橋上。
這吊橋其實建的很奇怪,隻能看到橋的一側,就是剛才莫燃上來的地方,橋面上鋪着鐵闆,上面是經年累月不曾踏足的鏽迹斑斑,吊橋從中間開始就隐在了雲霧之中,另一側像是要延伸進那座高高的大山之中一般。
鬼醫也并行了過來,三人的腳步聲輕輕的回響,長長的吊橋有些微晃。
戰場中的厮殺聲此時奇迹般的有點遠去,半晌,三人停下,面對前方茫然一片的白霧,鬼王一揮手,那大霧忽然變作一個漩渦,慢慢的延伸出一個漆黑的入口。
鬼王握着莫燃的手閃身進去,一瞬間,眼前的景色突變,奇峰怪石,有的似惡鬼索命,有的似金剛怒目,而藏在這些山中的卻是一座座同樣令人望而生畏的宮殿,建的巧奪天工!
莫燃這才發現,他們依舊站在吊橋上,隻是現在已經能看到吊橋的對面了,那恢弘的建築就位于這長長的吊橋對面。
随着他們逐漸靠近對岸,那邊的喊殺聲也漸漸清晰起來,莫燃才發現,這裏也是戰場,無處不充斥着血腥!
“親愛的主人,跟緊我,這裏可不同于剛剛那些開胃菜。”鬼王忽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