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燃抓住張恪的手緊了緊,她太清楚這種感受了,爲什麽同樣的事情要在張恪身上上演一次?
張恪也沒看莫燃,他隻是借着莫燃的力道,一步步重新走了回去,這一次,他膝蓋一彎,跪在了他父親和張婷面前,莫燃扶着他,除了這麽簡單的動作,她什麽都做不了。
張恪的父親這才擡頭,看的卻是莫燃,那張斯文的臉上沒有了笑意,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莫燃了,但也隻是那麽一眼,他轉向了張恪,無情的說道:
“我讓你滾,你沒有聽到嗎?”
“我再看看張婷。”張恪說道,一開口,嘴角便是猩紅的血液流出。
不提這個還好,聽到他的話,他父親臉上閃過暴怒的情緒,他抱緊了張婷,再度揮出一掌!莫燃倒是想爲張恪去擋,可她又何嘗不知,張恪并非擋不住,而是不願意擋!他是心甘情願被他父親打一頓!
張恪跌坐再低,卻聽他父親怒道:“我讓你滾!從今往後,你就不是我張家人!也别随我張姓!你是死是活,與我張家一點關系都沒有!”
“父親……”張恪頓時看向他,随不随張家姓他無所謂,可這話是誰說,都不應該是他的父親來說!張家他隻剩他的父親和姐姐了,張婷死了,他怎麽能接受連唯一的父親也不認他!
“别叫我父親!馬山給我滾出老宅!老宅已經這樣了,你還想怎麽樣?怎麽,你現在翅膀硬了,我說話不管用了是嗎?你要是再不走,就一并連我殺了吧!現在上路我還能追上婷婷,也好過她一個人孤單上路!”
這樣的話,莫燃聽着都心如刀割,更何況是張恪!而張恪的父親刷的抽出一把劍,仍在了張恪腳邊,張恪盯着那那把劍,身體僵硬如鐵。
半晌,張恪站了起來,他撥開了莫燃的手,給他的父親鞠躬,背脊深深的彎了下去,許久才站直了身體,一言不發的轉身走了,隻是那腳步,卻好像追了鉛一樣,異常的沉重。
莫燃擔心的跟着他身後,可就在這時,一陣殺氣逼來!莫燃下意識的一腳飛去,将一個提劍殺來的人踢了出去!
莫燃随即看去,卻見動手的是一個中年男子,他的衣服上混雜着昵圖和血迹,滿臉都是兇狠和殺意,他重新撿起了劍,再度殺了過來!
張恪一動不動,莫燃又豈會讓人傷了張恪?又是一腳飛去,将那人踢開的同時,也劈手奪過了他的劍!
那人兩次都被攔了下來,忽然兇狠的大吼,“誰讓你走了!張家一百多小輩因你而死,你這個張家的罪人!你要留下來給他們償命!”
“你在胡說什麽!”莫燃忍不住說道。
“你又是誰?是這個孽子在外面結識的妖女嗎?這是我張家的家務事,有你說話的份兒嗎!”那人吃了炸藥一樣對莫燃吼道。
而在他說完之後,莫燃發現,越來越多的人看向了張恪,而且那眼神如狼一般,似乎雖是準備群起而攻之,殺之而後快!
莫燃驚了一下,他們爲何都把矛頭指向了張恪?
許多人放下了懷中的孩子,他們拿起了自己的法器,一步步的逼近了張恪,依然是剛才最先動手的那個人喊道:“殺了他!還有他身邊的妖女!他們一定是一夥的!”
張恪卻忽然動了,他撥開了身邊的莫燃,無比平靜的說道:“此事與她無關,你們有賬,都找我來算。”
“你的賬我們會算清的!可這個妖女也不能放過!放過了她,誰來放我我們的孩子!”那人喊道,随着他的話,衆人的眼睛都紅了。
須臾,幾十人一起沖了上來!充滿着憤怒和仇恨的殺招,莫燃祭出一把劍來,匆匆迎戰!可是被包圍在内,莫燃再從容也無法抵擋這個多人不要命的攻勢!
白矖幾人看的也是皺眉,正打算過來幫忙的時候,卻忽然被一陣白光晃眼,眨眼間,一道華麗的孔雀身影出現!潔白的羽毛仿佛帶着神光,華貴不是霸氣的妖獸本體讓所有的攻勢都有短暫的停滞。
白孔雀的本體遠比張恪人形時強悍,他們以爲張恪是要用本體跟他們打,可沒想到,他隻是尾屏一卷,将莫燃卷入了羽毛之下,翅膀随即包圍着她。
“就是因爲這個白孔雀!老宅才造此橫禍!殺了他!爲死去的孩子們報仇!”隻是短暫的停頓,又有人喊道。
他們揮舞着法器,毫不留情的殺向了張恪!
莫燃急的不行,就算張恪的本體再強悍,也經不住這麽多人這麽砍啊!可張恪隻是把她包圍在那個小小的空間裏,不讓她動,别人也傷不到她。
“張恪你在幹什麽!想死也不是這個個死法!你快點振作起來!張婷絕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
莫燃喊着,而那白孔雀的頭顱低垂了下來,那雙圓圓的泛着藍光的眼睛裏,卻好像噙着淚一般。
莫燃的心好像被針紮了一樣,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這些都不能算在張恪一個人的頭上,他也不應該試圖自己去承擔!
“張恪,夠了,我知道你難過,我們走吧,如果你死在這裏,我也會非常難過的。”莫燃擡起手,她摸了摸白孔雀柔軟的眼皮。
白孔雀閉了閉眼,不一會,白光一閃,張恪的本體消失了,他化出了人形,隻是此時的他已經傷的不成樣子,渾身浴血,大大小小的傷口交錯在身上,莫燃飛快的給他上了止血的藥。
那巨大的白孔雀消失之後,衆人重新瞄準了目标,一刻都不間斷的殺來!
莫燃一揮手,猛的祭出了輪回之火!那輪回之火在莫燃周圍熊熊燃燒着,帶着異常灼熱和威猛的壓力,将奔至的衆人逼的倒退了老遠!
“再靠近,殺無赦!”莫燃沉聲說道。
卻不了,就是這句話,簡直激的群情激憤!有人頓時高喊,“看呐!妖女終于露出了真面目!她還想殺我們!我們絕不能讓他們活着離開!”
“對!今天不殺他們,遲早他們還會找回來報複我們的!”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聽着衆人一浪高過一浪的喊殺聲,莫燃冷笑着,她有點爲張恪感到悲涼,莫家莊是沒了,可她的莫家莊是個無比寬容的家族,兄友弟恭,父慈母愛,他們直到死都深深信賴和依靠着彼此。
可張家不同,這些人沒了孩子,可張恪也沒有了姐姐,她絕對不相信,張恪會把禍端引向自己的家人!
他們沒把張恪當自己的家人,出了事之後,他就是罪人!
莫燃看了一眼張恪,架起他的一直胳膊,無聲的向前走着,有輪回之火開路,沒人敢跨越那道火牆,可惡毒的喊殺聲卻始終沒有停下。
莫燃每一步都走的異常沉重,就在他們快走出人群的時候,張恪的父親忽然喊了一句,“站住!”
張恪站住了,莫燃也不得不陪他停下,而且在張恪的示意下,莫燃收回了輪回之火。
張恪的父親慢慢走近,張婷被她放在了不遠處的平地上,直到他站在張恪面前,還有人憤慨的喊着,讓他殺了張恪,不能放走他。
張恪的父親冷冷的看着張恪,他道:“這裏是老宅四族同祭的地方,等同于張家祠堂,我再說一遍,從今往後,你不再姓張,也不是我的兒子,跟張家沒有任何關系!”
“父親……”張恪虛弱的開口。
“别叫我父親!”那人卻大聲打斷,閃電般的出手!莫燃一直防備着他,卻沒想到他也防着莫燃!那第一招是虛招,是應付莫燃的,而緊随而至的第二招才是實招!卻是對着張恪的!
莫燃扶着張恪,回救不及,眼睜睜的看着一把匕首插入了張恪的胸膛!
“你幹什麽!”莫燃吼道,一掌拍開了他,看到按插在張恪胸口的匕首,莫燃的殺氣也被逼的暴動不已,她飛快的給張恪上藥,又喂了他好幾顆救命的丹藥,可還是害怕不已,這一刀刺的太近,也太深,莫燃很擔心傷了張恪的根本。
體内的怒氣再也壓抑不住,莫燃猛的祭出了滅神弓!那森森的煞氣蔓延開來,震的衆人有些目瞪口呆!
莫燃舉起了弓對着張恪的父親,“你是他的父親!天下人都指責他,你也不能!天下人都可以殺他,就你沒資格!”
莫燃是真的想殺了那個人,她無法站在張恪的角度去想了,因爲她的底線是張恪生命無虞,可現在有人把這個底線都踩空了!
可張恪的手卻按在了莫燃的胳膊上,他現在沒什麽力氣,可莫燃卻是知道,他讓她把弓收起來,莫燃跟他僵持了一會,才不甘願的收回了滅神弓。
而張恪看着他的父親,努力用平穩的聲音,“好,你說的,我都答應,今後不再姓張,絕不踏入張家一步,你,多保重。”
莫燃扶着張恪繼續走,不想再多看那個倒在地上的中年男子一眼,可即便如此,其他人還是不打算放過張恪。
莫燃腳步一停,喚出了地縛魔,她冷聲喊道:“你們已經不是他的家人!我再不會留半分情面!再有一人上前,地縛魔,殺!”
地縛魔應了一聲,在莫燃又往前走了一段之後,他在後面忽然化出了本體!地縛魔的本體可比白孔雀恐怖多了,黑氣環繞,渾身表面凹凸如石塊的皮膚,一張黝黑血腥的巨口,一對瞪圓的巨大眼球,它亮出了它鋒利的爪子,張恪了滿是腥風的獸口,釋放出上古妖獸的強大威壓,像一座山一樣阻斷了所有人意圖上前的路。
“吼——”
地縛魔一聲巨吼,多數人都扛不住那龐大的威壓,雙腿打着顫寸步不前。
白矖從莫燃手上接過了張恪,不忘對莫燃說了一句,“他會沒事的,妖獸的身體自愈能力很強。”
“先回公寓!”莫燃卻匆忙說道,緊接着,她回身尋找柳洋幾人,她發現,雖然他們的精神狀态也很差,但是并不像張恪這般被家族之人讨伐。
莫燃已經跟張家鬧掰了,現在反而不适合再去找其他人,她看了看離火,想從他那裏得到答案,“他們會沒事吧?”
“會。”離火點頭,他發現,雖然這個女人很蠢,但這種時候,他又一次大發慈悲的想爲她做點什麽,既然她不希望那幾個人出事,他看着便是。
莫燃放心了,他跟白矖連同江潮一起,飛快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