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門這麽大的門派,十三座峰,弟子幾千,門派之中自然有着相當森嚴的體系和管理,而負責天一門上下秩序的,便是律刑司,聽起來很正式,實際上也很正式,不論大錯小錯,記在律刑司就不能馬虎了。
那方老師臨走前說會把今天的事情記在律刑司,他果然沒有在開玩笑,衆人剛剛散去不久,便有兩個身穿另類道袍的男子出現在了門口,他們二人一眼就看到了莫燃,兩人似是呆了一下,其中一人才揚聲問道:“你是莫燃嗎?”
莫燃點了點頭,昨天羅莘才剛剛提醒過她,穿這身衣服的人都是律刑司的人,見到他們也要躲遠一點,雖然不一會做壞事,但攤上他們就沒好事,沒想到,她這麽快就攤上了。
莫燃走了過去,那兩人相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掩飾不住的驚豔,等莫燃走到了跟前,兩人才回過神來,“哦……那個,我要先看看你的身份銘牌。”
莫燃從腰間取了出來,這銘牌是每個天一門的弟子都擁有的,它的作用可不小,除了最基本的身份信息之外,在天一門中,幾乎沒它不行。
門派的山門平日裏是關閉的,隻有在周個月的中旬和月末才有一天的時間開放,其餘時間所有弟子都不得下山,而修煉所需的東西,自然都是從門派之内換來的。
天一門雖然是門派,但是一個城池所擁有的,天一門一樣不少,十三峰本來就是福地洞天,周圍的山中更是有着無數的修煉資源,除去日常的課業之外,天一門的弟子可以在門派之内曆練。
有專門的部門負責安排曆練的事宜,叫做常務司,天一門的弟子可以到常務司領取曆練的任務,如果任務達成,可以換取相應的積分,而這個積分幾乎在天一門處處都會用到,借閱書籍、參加曆練,這些寶貴的東西,都是與積分相挂鈎的。
昨天羅莘專門給慕容安講的很詳細,如何賺取積分,又會在什麽時候消耗,積分的信息都會顯示在天一門弟子的銘牌裏。
而如果犯了錯,根據相應的規定,莫燃是要被扣去一定積分的,所有新弟子都有一百分的初始積分,能夠保證在天一門正常的上課。
“這一次是方老師親自吩咐的,根據規定,你會被扣去兩百的積分。”這時,那律刑司的其中一人略帶同情的跟莫燃說道。
莫燃當然明白他那可憐的眼神是因爲什麽,扣去兩百分就意味着,莫燃才剛剛進了天一門,她的積分就已經是負數了,連基本的課都上不成了。
聞言,莫燃也隻點了點頭,并沒有什麽特别的反應,倒是那兩個律刑司的人頗爲奇怪,這個新弟子還真是淡定,她難道不知道這有多嚴重嗎……
那兩人似乎很同情莫燃,對她還算客氣,雖然是‘押送’她去禁足的,但是一路上兩人也跟她聊了不少,跟她說了很多天一門的規矩,讓她日後小心。
一直到了目的地,也就是莫燃住處後面的那個懸崖邊的小屋,在她房間裏看的時候這裏隻是整天大霧,還沒有别的特别的感受,可站在這裏,懸崖下的風卻是時時刻刻都在呼嘯,霧氣籠罩中有種陰冷的感覺。
其中一人打開了門,莫燃并沒猶豫的走了進去,見那兩人還站在門口,莫燃總算開口,此時也冷靜下來,便說道:“多謝二位的忠告了,我會謹記的。”
那兩人聞言,倒是有些不放心的說道:“你被罰禁足三日,這地方夜晚的時候格外寒冷,你需多家注意身體,切不可提前出來,否則懲罰會加倍的。”
莫燃點了點頭,“多謝,我知道了。”
說完,那兩人便走了,門被從外面反鎖上了,隻用了普通的鎖子,隻是起一個警示的作用而已。
“哎,那方老師的心腸難道是鐵打的不成?也不懂得憐香惜玉,這麽嬌滴滴的一個女弟子在這裏禁足,他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看啊,他就不應該修道,而是應該去當和尚,在他眼裏,哪有什麽男女之分……”
那兩人一邊聊着一邊下山了,莫燃卻在打量她未來三天都要待着的地方。
這小木屋跟她住的地方格局差不多,但空曠的很,隻有一個房間的架子,裏面什麽都沒有,而且遍布灰塵,值得一提的是,這小屋并非完全建在地面上,而是有一半都是懸空的!而在那木質的地闆下面,便是萬丈懸崖!
莫燃稍稍驚訝,這小木屋平日裏根本不住人,幾乎成了律刑司征用的地方了,前幾天莫燃還在好奇,沒想到現在,她就用這種方式進來了。
莫燃站在門口不遠處,眼睛看着地闆,有些地方的木闆破損了,懸崖下的風呼呼地灌了進來,從哪縫隙中能夠看到濃濃的白霧,小木屋是被十幾根粗壯的木樁支在懸崖上的,莫燃觀察了好一會,才慢慢向裏面移動。
律刑司并不修葺破損的地方,那一處處破損的地方,加之下面就是萬丈懸崖,讓人心理上便有一種畏懼之感。
現在還是中午,莫燃尋了一處還算好的角落坐了下來,心想若是入定打坐,三天的時間也不難過去。
想着,莫燃盤膝坐好,手中掐訣,漸漸沉入了修煉。
不知過了多久,莫燃是被凍醒的!猛的睜開眼睛,莫燃渾身打了個寒顫,眼前一片漆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莫燃定了定神,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在被禁足,也才想起來自己身在何方。
周圍的溫度不知道何時下降到比寒冬臘月還要冷的地步!加之懸崖下的風劇烈的撕扯,從破損的木闆擠了進來,這小木屋一點都不擋風,幾乎跟置身外面一模一樣了。
想不到這裏這麽冷!現在的天氣已經很暖和,縱使是深山,夜晚的溫度也很舒适,可這懸崖上的冷卻是刺骨的!莫燃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了。
無法,莫燃給自己設下了一個擋風的結界,可是這一醒,卻是無心在安靜修煉了,漆黑的屋子裏什麽都沒有,隻有懸崖下撕扯的風,在夜晚的寂靜之中無限的放大!就這麽聽着,竟然有種千軍萬馬在下面厮殺的錯覺!
小木屋甚至都被吹的搖晃起來,好像随時都會被吹落懸崖一樣。
據說這懸崖底下還沒人下去過,天一門十三座峰,首峰最靈秀,也最險峻,而這個懸崖,還沒有通往崖底的路,也就是說,要真掉下去,就算不死,恐怕也永遠回不來了。
怪不得在這裏禁足會被列爲懲罰項目,半條命都懸在這裏了,要是小木屋下面哪根木樁不結實,小命也許就這麽交代了。
更何況,夜晚的懸崖風聲肆虐,猶如鬼哭狼嚎一般,的确不是什麽美妙的享受,總讓人胡思亂想,自己也會把自己吓的夠嗆。
也許是真正的鬼見多了,莫燃身處黑暗中,竟不覺得害怕,隻是覺得時間難熬了一點。
不知過了多久,小木屋後面的窗戶好像傳來輕微的響聲。
雖然一直被風吹的晃悠,可窗戶拍打的聲音時輕時重,并沒有什麽規律,而現在那窗戶卻動了幾下之後似乎猛然被掀開了!
莫燃眯眼看去,黑暗中還看不到什麽,那窗戶就在懸崖的那一邊,是從外面釘死的,但是那釘子似乎也被吹的松動了,可現在卻被完全打開了,感覺上、并不像是被風吹開的。
莫燃豁然站了起來,她的視線早已适應了黑暗,腳下繞過那些破洞的木闆,快速的來到窗邊,她站在那裏,卻見窗戶被高高的掀開,緊接着,一個人影飛快的閃了進來!
也就在這個時候,莫燃猛的出手,一掌打了過去!那麽窄小的窗戶,那人一躲,一手抓着窗戶邊緣,整個人都吊在了外面,下面就是深不見底的懸崖,那人長長的墨發被風吹的狂亂,衣衫也被吹的獵獵作響。
那人反應倒也快,手臂用力,腳下一蹬,頓時又鑽了上來!可莫燃牢牢的守在窗邊,等他想進來的時候又将他打了出去!
兩人就在那窄小的窗戶裏外動起了手,兩人都施展不開,但誰也不打算相讓,那人進不來,莫燃也打他不走,僵持了許久,那人再度鑽進窗戶的時候卻猛的伸出一隻手牢牢抱住了莫燃的腰!
那人的力氣很大,莫燃頓時被拽到了窗邊,若不是她緊緊的抓着窗沿,很有可能自己都被他拽出去!
而那人似乎終于找到了讓莫燃消停的辦法,那隻手臂緊緊的環繞着莫燃的腰,另一隻手抓着窗沿,整個人依然吊在外面,可是卻不着急進來了。
“放手!”莫燃冷聲道。
“不放,我要是放手,掉進這吃人的懸崖,焉有命在?”那人卻笑道,黑暗中那聲音聽起來仍然吊兒郎當的,沒什麽正經,說着這麽嚴肅的話題,卻并沒有一絲害怕的感覺。
僵持了一會,莫燃把手放在抱着她腰的那隻手上,猛的使力掰開了,同時也飛快的後退,站在了小木屋裏,那人似是知道莫燃要是要退讓,便也沒有死抱着不放,在莫燃向後的時候他就自覺松開了,同時輕巧的翻身跳了進來。
被打開的窗戶被風吹打着咣咣直響,那人回身,将幾個釘子重新釘了回去,這才回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和衣服。
黑暗中依然能看到那人高大的輪廓,有種莫名的壓迫感在,莫燃卻走回了她之前坐着的那個角落,好歹那裏還算完整,比其他地方禦寒。
“師妹下手可真狠,師兄好心來看你,險些被你打落懸崖啊。”那人說道,即便莫燃看不到他的臉,也依然能想象到他說話時眼中的興味。
“師兄‘好心’把我送到這個地方,我不拿出點回禮怎麽對得起師兄?”莫燃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沒錯,來人正是厲鳴犴。
莫燃在天一門中并沒幾個認識的人,那個善意的羅莘師姐,也僅止于認識而已,她也許還不知道莫燃這麽快就被禁足了,而知道的,似乎也隻剩下趙菁、趙恒、厲鳴犴了。
而這三個人裏,不管是誰來,莫燃都不歡迎,剛才一交手,莫燃就知道是厲鳴犴了。
“呵呵……”黑暗中,厲鳴犴笑了起來,低沉的笑聲讓這個一直以來隻有風聲呼嘯的小木屋多了幾分人氣,厲鳴犴朝莫燃坐着的角落走了過來,高大的身體一步步接近,踩着那本就不太結實的木闆咯吱咯吱的響。
不等他走近,莫燃就道:“你别過來。”
厲鳴犴站住了,停在了原地,頓了一下,似乎好奇的問道:“難道,師妹是怕了?”
莫燃反問:“我怕什麽?”
厲鳴犴笑道:“雖不是花前月下,但這樣的地方也别有一番趣味,難道師妹是怕我對你做什麽?”
說着,那語氣愈發的輕挑,莫燃卻沒有怒,隻是冷淡的回道:“師兄也看到了,這木屋年久失修,說不定什麽時候風大了就吹垮了,師兄還是站在那裏比較好,如果你踩壞了哪塊木闆,我可不想被拖着去崖底。”
厲鳴犴挑眉,感情莫燃這是在嫌棄他腳步重了嗎?
可厲鳴犴隻笑了笑,然後繼續往前走,一直在莫燃面前停下,也盤膝坐在了地上,跟莫燃的視線頓時平行了。
“看來師妹是生氣了,師兄一整天都無心修煉,就等着晚上來見你,你卻用這種态度迎接師兄,你知道這多傷師兄的心嗎?”
厲鳴犴說道,那刻意放軟的聲音,好像真是那麽回事似的,莫燃卻微微眯起了眼睛,在黑暗中打量對面的人,她不太明白,她怎麽就引起了這個厲鳴犴的注意?
“厲師兄,我現在是在被禁足,不準任何人探望的,要是被律刑司的人知道了,我的懲罰可是要翻倍的。”莫燃岔開話題,以此提醒他不要多說沒用的廢話,他該走了。
而厲鳴犴卻隻笑道:“師妹放心,不會有人發現的。”
“聽起來,師兄倒是胸有成竹,難道也經常在這種地方約會女弟子?”莫燃反問道,本是想諷刺他的,可厲鳴犴卻道:
“我們這算是約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