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燃無語的避開了張恪冷冷的視線,上次莫三爺找她談話的時候是故意支開張恪的,這一次怎麽就讓他留下來了呢,總覺得有些事情甯願不讓張恪知道。
頓了頓,莫燃還是說道:“三爺爺,當初在莫家村的時候,我一直好奇爲什麽莫九爺他們當初放棄了功名和前途回到莫家村,您對我說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我以爲在修煉上亦如此,我不明白您爲什麽讓我來參加十年一會。
今天我測試出了火屬性的能量偏向,您不讓我去煉藥公會或者是煉器公會,定是還有别的安排,我相信您不會害我,但我不明白,如此一來,我的日子一定平靜不了。
事已至此,我不怕麻煩上門,隻是您要問實話,我并不會去任何公會,也不會……要張家的庇護。”
莫燃終是說出了考慮了一晚上的決定,莫三爺若是想以他在張家的權利護她,莫燃不想給莫三爺添這個麻煩,更不想攪入張家内部的漩渦,她隻想能夠順利結束曆練方可。
眼看莫三爺和張恪的神色都有了微妙的變化,莫燃垂眸,讓自己眼中深沉的暗色隐藏起來,聲音變的有些低沉,“實話就是,我會找到前去須彌界的辦法,遲早都會,華夏的一切都不能絆住我的腳步。”
莫燃的話音落下之後,三人之間呈現出久久的沉默,莫三爺手指扣在扶手上,一下一下的,那雙精明的眼睛中也帶着深沉的思索,張恪則是死死的盯着莫燃的頭頂,那銀發柔順的垂下,明明每一根發絲都那麽溫婉,可它們的主人卻那麽堅決,堅決的幾近無情,她說,華夏的一切都不能拌住她的腳步……
許久,莫三爺忽然揮手在茶棚之内設下一個隔音結界,這才說道:“莫燃,當初你問三爺爺爲什麽老九他們在仕途的巅峰回到莫家村,我沒有告訴你,是因爲莫家村有些事情,是永遠都不能讓人知道的,可我沒想到,你會走上修煉這條路,如今告訴你也無妨了……
老九是我們幾個當中修煉天賦最高的,當初二十歲的時候已經到了馭物期,老四與生俱來的禦獸能力能讓百獸臣服,修煉之後本可以成爲受人尊敬的禦獸師,可也回到了莫家村。
這是我們共同商量的結果,我留在張家,他們回莫家村,是爲了保護莫家村,也是爲了保全張家。”
莫三爺主動提起這些往事,讓莫燃稍稍有些意外,張恪不由得喚道:“爺爺……”
他似乎想阻止莫三爺說下去,畢竟莫三爺幾十年來所受的非議已經夠多了,他很清楚,莫三爺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流言蜚語、尤其是張家内部的流言蜚語,那是會傷到莫三爺的,所以對于他尊敬的爺爺,他不願意讓他說起他不開心的事情。
可莫三爺卻擺了擺手,繼續道:“你們都已經長大了,有些事情也不必爺爺一直守着了……天下莫家千千萬,可傳承了上古莫氏家族血脈的卻隻有一支,就是如今名不見經傳的莫家村。”
“上古?”
“上古?”
莫燃和張恪同時疑惑出聲,莫三爺點了點頭:“沒錯,是上古。”
自古三界分爲五個發展階段,天地鴻蒙、萬物孕育之時爲混元時期,人類出現,種族快速豐富的時期爲太古時期,力量争奪、鬥争最爲激烈的時期爲上古時期,種族修複,三界複蘇的時期爲太始時期,而天界一統,三界穩定之後爲元皇時期,而當初一統天界的人就是元皇天帝。
上古時期的莫氏血脈?那不就是那個戰争最爲頻繁的時期?那個時期距今起碼有幾十萬年,莫家村的血脈竟然傳承了如此久遠?!
微微停頓了一會,卻聽莫三爺又道:“莫家村有很多人有着很出色的修煉天賦,但是無一不恪守着先祖留下的祖訓,絕不能有光耀門楣的想法,莫家村永遠都是平凡普通的村子,如若違背了祖訓,莫家村定會收到牽連,家毀人亡……
這個祖訓很可怕,我們确實不敢違背,直到上一輩的老人離世時才将隐瞞的事情告訴我們……
莫家本是仙家,卻因在上古時期,莫家得到了一本來自于混元時期的寶典,據說得此寶典能得天下,莫家短時間内成爲了衆矢之的,可想而知,在當時那種天下混亂亟待一統的時候,這樣一句話能讓多少人瘋狂!
莫家因此被追殺的四分五裂,在此後的幾百幾千年都沒有停歇,甚至于很多人見到姓莫的便痛下殺手,但莫家真正的血統卻在幾個上古家族的掩護下保留了血脈,被送入紛争最少的世俗界,滅族之災讓莫氏根本無法複蘇,唯有等待着寶典的傳說徹底過去。
這一等,就是幾十萬年,莫家村祖訓一代一代口口相傳,從未間斷,而如今告訴你們的原因便是,也許這個秘密已經不需要再繼續守下去了……”
莫燃已經被莫三爺的話震驚了,瘋老九怎麽沒有跟她說過這些?雖然聽起來很不可置信,可聯想到瘋老九帶她去的莫氏祠堂,還有莫氏碑林,如若莫氏傳承于上古,似乎也有迹可循了……
張恪卻還第一次聽到這些,可這厮的腦回路強悍啊,星眸在莫燃身上看了看,又轉向莫三爺,問題犀利的回到了最初,“爺爺,那你爲何要說您留在張家是爲了保全張家?張家跟莫氏又有什麽關系?”
莫三爺看了看自己這個優秀的孫兒,眼中有欣慰,可竟和有些複雜的心疼,“張家跟莫氏确實有關系,當初在莫氏凋零的時候,護送莫氏離開的家族就有張家,這個秘密在張家每代人隻能有一個人知道,可到了梓珍那一代,正好就是梓珍,而這個秘密是絕對不能讓張家以外的人知道的,梓珍也不可能一輩子不嫁人而帶着這個秘密入土。
我與老九他們商議,莫家所有兄弟都回莫家村,我留在張家,入贅于此,此乃兩全之策。”
張恪卻立刻道:“那爺爺今天将這個秘密告訴我,我就是繼奶奶之後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張梓珍是莫三爺的妻子,可她早已過世,張恪不難猜到莫三爺爲什麽會這麽說,張梓珍離開時隻讓莫三爺保管着這個秘密,可見她對他的信任。
莫三爺沉沉的點了點頭。
張恪默然,星眸變幻莫測,他似乎在梳理這忽然得知的秘密,事情已經過了幾十萬年,讓他理清楚這個秘密傳承下來的意義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爲什麽要守着這個秘密?爺爺當初離開莫家村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過打破這個束縛了莫家村多少代的魔咒嗎?”張恪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碎發下的星眸仿佛被卷入了深深的漩渦,深沉的危險,莫燃看了他一眼,她怎麽忘了,張恪隻是習慣于用溫和的表象僞裝自己,他的本質妖孽的根本不受任何人掌控,他根本不是那種會乖乖聽話的人。
張恪會這樣說也是因爲莫三爺在他心中的地位舉足輕重,要不然他是決計不會将自己的心事擺出來的,也許他會直接去做,而那樣的後果也許是不堪設想的!
莫三爺歎了口氣,他似乎并不意外張恪會這樣說,“莫氏從一個仙家大族消亡到如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莫家村,并非沒有反抗過,可是每一次的反抗都隻會讓更多人死于非命而已。
當初護送莫氏離開的家族并不少,可留下來的幾近于無,直到現在,若有莫家崛起的太快,依然會被抹殺,而那隻幕後黑手好像從上古一直存在到了如今,從未間斷過,在華夏,凡是有姓莫的修真家族崛起,也會在短時間内詭異的消失。
到底有沒有什麽寶典沒人知道,到底是不是得之而得天下更沒人知道。
可莫家村想要平平安安的,就不能大肆發展,卻是我無比肯定的……”
“啪!”
莫三爺的話還沒說完,莫燃的神色就已經有些不對,她端起茶水掩飾自己的顫抖,可那茶水還沒送到嘴邊,已經啪的打碎在地上,莫三爺和張恪看過去,莫燃卻反應極大的蹲下身去撿地上的陶瓷碎片,眼神卻定定的望着某一點,完全沒有看地面。
“别剪了。”張恪也跟着蹲下來,皺眉看着莫燃,因爲他忽然發現莫燃好像很不在狀态,眨眼之間,卻見莫燃手指忽然血流如注,被鋒利的陶瓷碎片豁開一個大大的口子,可莫燃卻根本感覺不到一般,手還在地上亂摸着,張恪一把抓住莫燃的手,語氣加重:“我說别撿了!”
這一聲低吼将莫燃的神志給喚了回來,莫燃卻依然有些恍惚的看向張恪,口中喃喃道:“原來他們就是這樣死的,原來我就是這樣死的……”
“莫燃,你在說什麽?你怎麽了?”張恪眉頭鎖的更緊,動作迅速的取了藥撒在莫燃手指的傷口上,又從懷中取出一塊手帕仔細包好,聽到莫燃模糊不清的呢喃,張恪無意識的抓緊了莫燃的胳膊,心口傳來一陣一陣緊縮,似乎很疼……
莫燃沒有說話,可她卻漸漸清醒了,她知道了爲什麽莫家莊會被滅族了,也許就像莫三爺說的,莫家莊的發展太快了,被那隻無所不在的幕後黑手給抹殺了,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解釋,莫家莊與修者八竿子打不着,根本不可能是因爲仇殺……
莫燃将自己的雙手抽出,淡淡的說了一句“我沒事”,可張恪的眉頭顯然皺的更緊了。
莫燃看向莫三爺,道:“這個秘密的确沒必要再守下去了,經過了多少代,死了多少無辜的莫姓家族,雖然不是莫家村動的手,可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莫家村無形之中背負了多少血債!三爺爺,您算過嗎?
死守着這個秘密,莫家村真的能平平安安的,心安理得的一代一代傳承下去嗎?如果隻是因爲那個也許根本不存在的寶典,如果隻是因爲那句也許隻是危言聳聽的得之而得天下,用莫氏的消亡換這個世界的太平,這不劃算嗎?
莫家村搏一次又如何,大不了就是灰飛煙滅而已,那些毫不知情就被抹殺的家族,他們死的何其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