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戰事不休,後方都城的建設卻也未曾停止,思來想去,在長安并未大肆建設,未來還是要以洛陽爲都的,隻是建設了建章宮等幾殿,建章宮是朝會宮殿。
楊伊坐乘輿而至,步進了大殿,坐在正中皇座上,吩咐說着:“傳召。”
頓時,鍾磐清揚,發聾振聩,随着樂起,太監手捧拂塵徐徐而入,引着文武百官入内唱名參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旬日一大朝,大朝方才一禮贊;百官參拜完畢,殿中一片寂靜。
楊伊身着冕服,目似點漆,口帶着微笑,頭戴冕冠;雙手輕輕扶膝正襟危坐,至此,方才有天下萬民之主的氣象。
道門秘傳的望氣術算是秘密,但是看相卻廣爲流傳,群臣下面就有一些人曾習之,這時微微看上去,隻覺真是雍容氣度,的确有着人王之相。
至于什麽是仁王之相,讓他們詳細描述,恐怕也說不出來。
想起數年前,楊伊十六七歲被迫出戰,夜襲敵将掙紮求生,想起劉禅爲帝時,數十年辛苦,雖仁人志士輩出,卻局限于一州不得寸進,這對比一來,真真是恍惚如夢。
這天下果然還是有真雄主的,爲臣者,固有通天徹地之能,卻也難以造就一國,隻有國主能爲之。
當年諸葛丞相之能,諸國欽佩,卻也有祁山之厄,修修補補,方才維持漢統至今。
楊伊也心情複雜,此世将要完結,本來是八十年的時間,如今用了十分之一了,再有三五年,恐怕就是三國一統之時,到時,就要面臨真正的考驗了。
長生之路,求道之路,何其艱難!
就問着:“朕降服荊州,北驅諸夷,不知天下反應怎麽樣?”
就有臣子上前說着:“一片寂靜,這是聖上威德所緻。”
楊伊笑着:“好一片寂靜。”
其實是時日才短,還沒有正式反應,就又說着:“現在國體已定,朕欲取江東,不知如何平定?”
如今從西域被召回的姜維此時就起身出班,說着:“吳雖尚據江東六郡,不過交州、荊州既平,想必吳孫氏也惶惶不可終日。”
“臣以爲,大軍所向,吳雖有百萬之軍,卻無腹心,必無以抵抗,若以一軍占據建邺,此時一繳就可平定;唯江淮諸郡,似要多花費些心思。”
楊伊聽了,笑着:“那就先派使者前去招降,若是不聽,再舉兵戰之!”
“此時雖然諸國奮起,朕卻先登一步,無論兵指何方,都不算錯!”
楊伊此時暗想着,雖然說江淮關系着徐州、揚州,但是也已經被楊伊看做囊中之物,晉國現在敢要插手,楊伊毫不猶豫會狠狠打下去。
如今諸胡都已然在逐漸解決,以關彜鎮撫諸胡,十萬大軍已經可以逐漸抽調部分了,未來大概隻會維持五萬大軍在北疆,其餘的五萬就可以參與中原大戰了。
齊國,齊王府。
自從司馬炎同意自立篡逆之事後,整個集團就忙起來。
次日,千裏之外晉王朝的朝堂上,司馬攸整日面對着的文官集團,也察覺到了微妙變化,隻是心思各異。
大殿上,司馬攸臉色難看的望着下面的衆大臣,眼角餘光掃過坐在一旁的裴秀,不知爲何,他這位丞相,最近變成了一言不發的木偶一般,讓司馬攸很是驚異。
他不太精通政治,但是并不傻,這幾日群臣對自己的态度,已有了些變化,雖表面上看着并不明顯,可司馬攸本就是個敏感之人,自是察覺到了。
将身體向帝座上微微一縮,有種風雨欲來的緊迫感覺,心中的緊張感,讓司馬攸緊咬着下嘴唇,無心聽從下面的彙報。
下面的大臣,正抑揚頓挫的陳述着最近一段時日來的各地情況,其中内容讓大殿上不少人都皺起了眉頭。
司馬攸此時一句未聽進去,待身旁内侍呼喚他一聲時,他方帶着少許茫然的轉過頭去。
“陛下,若是無事,該退朝了。”内侍輕聲提醒。
“啊。”司馬攸努力穩定情緒,面無表情的沖着下面大臣:“衆愛卿,還有何事禀告?”
下面鴉雀無聲。
随後内侍宣布退朝。
在下得寶座,轉身離開時,不遠處站立的一名武将,引起了他的注意;皇帝餘光看他一眼,不認識,帶着疑惑他離開了大殿。
這一幕,卻被裴秀看在眼中,唇角忍不住挑起,帶着一絲冷笑。
“陛下,王将軍求見。”回到寝宮不久,一名小太監跑到司馬攸身旁,輕聲說道。
“讓他到這裏見朕,記住不得讓其他人,太後和諸妃都不能看到。”司馬攸此時嚴厲的說着,還算有着皇帝的威嚴。
“諾。”小太監悄悄跑了出去。
坐在這寝宮中,也沒有多少安全感,司馬攸隻覺得,在這皇宮裏,沒有多少親信了,就連服侍他的太監,都是隻可用,卻不可信。
這背後是誰在操縱着一切?司馬攸微微有着些許猜測;能和他這個皇帝較勁的,如今晉王國之中,也沒有幾個人了。
隻有他的哥哥司馬炎了。
司馬炎到底有多大的底氣,司馬攸并不知曉,他隻知道,司馬炎此時一有動作,在皇宮之内,在朝堂之上,都沒有多少他這個皇帝說話的份了。
不一會,一名穿着太監服侍的中年人,低眉順眼的在方才内侍帶領下,來至内殿。
離的近了,方看清,他還穿着内侍服飾,正是王渾,這一年來,他與司馬攸私下有着接觸,卻是不爲外人知曉。
王渾曾任曹魏大将軍曹爽的掾屬。
正始十年,司馬懿發動高平陵之變,殺死曹爽,王渾循例遭到罷黜。
不過身爲太原王氏之後,也沒被牽扯株連,爾後複出,先後任懷縣縣令、參安東将軍(司馬昭)軍事、散騎黃門侍郎、散騎常侍等職。
正式進入司馬氏的陣營。
甘露四年,王渾的父親王昶去世,王渾承襲其爵位京陵侯;鹹熙年間,改任越騎校尉。
而後,王渾又加任揚烈将軍,遷徐州刺史;在徐州刺史任内曾開倉赈濟饑荒,而深得民心。
去年,魏元帝曹奂禅讓帝位予司馬攸,晉王朝建立,王渾又轉任東中郎将,監淮北諸軍事,并鎮守許昌。
炎漢軍勢淩厲,司馬攸被迫遷都許都,王渾後又轉征虜将軍、改監豫州諸軍事、假節,領豫州刺史。
“臣王渾,見過陛下。”
“免禮,平身。”
皇帝示意内侍到門口去,他有些迫不及待的輕聲問:“王公,事情辦的如何了?”
王渾恭敬回答:“請陛下放心,臣已與幾位老大人聯絡上了,他們都對陛下如此處境感到擔憂,不用多久,這幾位昔日老大人,便會歸來,爲陛下您排憂解難。”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皇帝一聽說,父親重視的幾位老臣将會支持自己,心裏的石頭,總算是落下半個。
“這些時日,這朝堂上下,總是給朕一種很不妙的感覺,王公,朕這裏有一道密旨,你且收好,若是哪一日朕連這皇宮也出不得半步,外人無法進來時,你便拿了這道密旨,帶人來救朕,你可願意?”
“爲陛下安危,臣萬死不辭。”王渾此時跪倒接旨。
直到送走王渾,司馬攸的心裏,還抱有些許期待,不過此時,他還不知要面臨着什麽。
這期待在次日上朝之前,被面前的不速之客打破。
“司馬炎,你、你、你爲何會在此地?”
望着眼前出現的人,皇帝真是被吓住了。
“陛下,吾這次前來,是送回一樣屬于陛下的東西,特地送來給您的。”司馬炎看着眼前的司馬攸,笑容溫和的說着。
隻不過,配合他的模樣,這笑越發讓司馬攸害怕了。
“這聖旨爲何會在你手上?”司馬炎掏出來的一物,扔給了司馬攸,成功讓司馬攸白了臉。
司馬炎笑的和藹:“陛下說的什麽話,這東西自然是從竊賊手上取回來的。”
“……”
“陛下就不想知道,是從何人手中取回來的嗎?”
司馬攸此時還是不語,可身體卻開始顫抖起來。
将那道旨意又奪回來,在司馬攸面前再次把它撕成碎片,扔到地上,司馬炎淡淡的說着:“如此看來,這件東西,并不重要,既然如此,吾失手弄壞了它,陛下不會怪罪吧?”
“朕……自然不會怪罪大哥的。”司馬攸此時沙啞着聲音,說着。
“那就好,你我畢竟還是兄弟。”司馬炎笑容越發溫和:“不過,吾立下此功,陛下便不想給吾一些封賞嗎?”
“你要什麽,我還能阻攔不成。”
司馬攸認清了形勢,司馬炎不知何時都來到了這宮殿,上下竟然無人阻攔,這代表着什麽,司馬攸已經很清楚了。
司馬炎很是滿意的點點頭,轉身離開,聲音卻飄了回來:“那就請陛下速速穿戴好,吾要的,自會有人交代陛下。”
說着,哈哈大笑,大步離去。
直到這時,司馬攸癱倒在地,看着周圍,卻是一陣陣寒意襲來。
“陛下,您要起身了。”看上去很是陌生的臉孔,在眼前晃悠。
司馬攸此時紋絲不動,表示着無聲的反抗,卻被兩名内侍直接擡起來。
周圍的人,都不認識,之前的太監,早已不見了蹤影,司馬攸也不用去問旁人那些人去了何處,大勢已去,連被人換上天子朝服,已是一副面色蒼白的模樣。
坐着乘輿,被人一直擡到殿前,路過衆大臣時,還看見了王渾的身影,隻是王渾此時什麽也沒有表示,這無論是背叛,還是被抓,結果都一樣。
深深的寒意,不由滲透到了心裏。
“陛下,您無異議,奴婢宣旨了。”大殿上,一臉謙卑的内侍在皇帝耳邊輕聲說着。
“随你們了。”司馬攸此時垂下眼眸,輕聲說着。
太監出來,展開聖旨站定,一本正經說:“聖旨下,滿朝跪聽!”
這時,司馬炎領着全朝文武跪下,喊着“臣等恭聆聖谕!”
太監徐徐展開讀着:“奉天承運,皇帝制曰:齊王司馬炎明政愛良,忠勤任事,内外臣民所共仰,特晉大将軍之位,改任晉王,欽此!”
司馬攸靜聽太監琅琅頌讀,隻覺得胸中氣血湧動,五内俱沸,兼任了大将軍,就是把握了軍權,這職位本來被取締了。
再改爵晉王,這可是晉國,雖然還沒有賜九錫,但是連國都給了,有沒有也差不多了,想到這裏,心中湧出無數的委屈、痛苦、無奈、恐懼……
硬是忍着哽咽,不能言語。
“奴婢在這裏恭喜晉王爺了。”當宣讀完聖旨,冊封司馬炎爲晉王,内侍将聖旨交給司馬炎,謙卑的說着。
司馬炎高興的接過聖旨,列于百官之前,還很有禮節的向上座的司馬攸謝恩。
“謝皇上。”這時晉王司馬炎,滿意的向着左右看去,自他下定決心,已過去五日了,這五日來,司馬炎就将準備的事情辦的妥當。
可見他的勢力有多龐大,司馬攸此時蒼白着臉望着下面,隻聽司馬炎令他們平身。
司馬炎此時站起來,站于前列,看向群臣。
下面列立兩旁的文武大臣,大多數人都是知道發生什麽事,這時見司馬炎威儀赫赫,面顯紫氣,個個心神浮蕩,幾乎不能自制,都行禮:“恭喜晉王,恭喜大将軍。”
不去看那些大臣圍繞在司馬炎周圍,司馬攸此時憤然起身,在内侍簇擁下,回轉内宮。
“恭喜晉王,朝堂之上都無異議,這過程也用不了多長時間了。”走出朝堂,回到自己的府邸,這時郤儉迎接着司馬炎,笑吟吟的朝司馬炎一拱手。
司馬炎搖頭笑笑,沉聲說着:“先生笑話某不成?行百裏者半于九十,隻是王位而已,吾又不是沒坐過,何喜之有?”
這不過是篡權的第一步罷了;司馬炎前面出發,王府諸臣跟随着其後。
“師兄,此事報與門中,相信左師兄知曉後,會十分欣慰。”等着安排完諸事,回到了自己的庭院,甘始坐在一旁,對郤儉說着。
郤儉不置可否,這最後還得要師門接應。
甘始本想出府,讓雀鳥送信,不過此時看着府門前聚集的一溜馬車,及等在門外的諸位晉國大吏,讓他隻得将此事暫放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