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阻止他們進城!”
“擋不住啊!他們已經殺進來了!”
“不許退,給我沖上去,攔住他們!”
“殺啊!”
殺意沸騰的戰場上,兩支軍隊彼此厮殺着。
雖然晉王朝也不乏忠義之士,也有悍戰之兵,組成血肉的長城,拼死頑抗,但是大部分士兵都是驚慌失措、鬥志大失。
更何況如今是面對一倍之敵,還被攻入了城池,人心就是這樣微妙,有着依城而守的心理,看着破城車短短時間,就将這郡城給轟塌,頓時大部分守軍頓時就如轟去了鬥志一樣。
鍾毅此時騎在馬上,掃視城門周圍情況,冷笑幾聲。
“情況如何?”他這話是問的剛剛返回的部将。
“将軍,城門守軍全部滅殺,已經把城門打開,敵軍退到街中據點而守,是否盡數剿滅,還是招降?”這部将就問着。
在之前,鍾毅當然是要招降,可這時,心态卻不一樣,這是如今北伐的第一戰,這時招降了,豈不是顯得太過寬厚了些?
再說,鍾毅心中,也弊了口氣,我家都被逼反了,爾等爲何不從之?
“招降已經有了,這等人卻膽敢拒絕,實是死不足惜,将各城門守住,免得有人給咱們圈在裏面,各軍給我繼續追擊,将敵人碾碎!”鍾毅狠狠的說着。
“諾!”一面軍旗揮舞,發出了殘酷的命令,肅殺之氣,在城池中蔓延開來。
相比之前的巨石攻擊,鍾毅這時軍隊的做法,更是單方面屠殺。
“呵,真是令人懷念的勝利。”自歸順以來,鍾毅這尚是首次率軍出戰,哪怕,對手對于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他還是感到了那種縱橫沙場的興奮和快意。
這快意,甚至使他高喊着:“兄弟們,随本将殺啊!”
手中的刀高舉,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璀璨生輝。
在他的帶領下,勢如破竹,隻是半個時辰不到,就幾乎取得了戰役勝利,隻不過,對方還在抵抗。
“若是猜的不錯,這郡守便在那群人之中了。”銳利目光盯住混戰的一處據點,是郡守府邸,鍾毅冷冷哼的說着。
由于曾經派出使者,求降不果,此時,同樣年過半百的郡守,此時眼睛都紅了,什麽斯文,什麽官體,此時都被他抛于腦後。
久違的劍,也被他抄在了手裏,官袍被他高高挽起,猙獰着督促着還餘的守軍進行拼死反擊,尋找着機會突圍。
因前抵擋了一會,換取了時間,此時,已在侍從牽過戰馬過來後翻身上馬,不再一開始一樣狼狽,卻難得的并未選擇單人逃亡。
這時,還糾集着二百勇士,都是難得的精銳,更是他多年來培養的班底,雖稱不上武力高超,但是對他很是忠心。
也有有意建立一個郡望世家的,這死士卻是必備的;和調度過來的衛軍不同,這二百勇士,是隻聽從自己号令的死士。
城破前,焦心不已,翻來覆去,輾轉難眠,可現在敵人攻破城池殺進來,并且還拒絕投降,反倒冷靜下來。
一郡太守,就是一方王侯了,能上位都有自己的根基和見識,特别是在邊郡,如果連點心腹兵也沒有,肯定是來找死的!
特别是這個時代,魏晉兩朝,多少沉浮,君主的性格多是殘酷翻臉無情,沒守住城,多年基業沒了不說,再不帶點死士回去,就立刻是斬首之命。
何況就算不回去,單一個人突圍出去,在這北地也無處存身!
路上的羌族、匈奴人,固然是虎狼,但是那些漢民村落,也不是什麽善地。
想到這裏,郡守面容猙獰,手上長劍劃出,找回了當年的感覺,不過縱是武将出身,年紀已老,砍翻一名漢軍同時,他的身上也挂了彩。
鮮血迸流,不遠處,又傳來幾聲慘叫。
不用去看,熟悉的聲音已告訴他,又幾名死士被人殺死了。
“使君,還是趕緊離開吧!”離他最近的死士一面替他擋住攻擊,一面規勸着。
隻不過,他的勸告絲毫不起作用,眼前的男人已經殺的有些急眼了,也是心知,恐怕是沒有出逃的生路了。
“使君!快走……啊!”一支顫抖的弩箭,直接滅殺掉了那個人後面的勸說。
又一人撲倒在地,砸起一片塵埃來。
郡守來不及去看地上的屍體,又有幾人重傷落地,眼見便活不成了,他的心也在這一刻緊緊一縮。
這時,一小股騎兵忽從外圍沖殺進來,令郡守松一口氣的是,這股騎兵非是敵軍,而是城裏的一名校尉及他的十數個騎兵親衛。
這名校尉是郡守一手提拔起來的,很是忠誠,眼見着主公受難,他拼命沖殺過來,盔甲上沾滿血迹。
一方面阻擊着敵方士卒,一方面命令其餘人,保護主公離開。
看到此時此地的情景,郡守知道,自己不可能帶着這二百死士突圍了,再留下來,隻是白白送命,隻得一咬牙,在這十數騎的保護下,向着外面突圍出去。
這一片區域圍攻的敵軍并不多,在又損失五六人代價下,十騎終于沖出包圍。
“将軍,大魚跑了!”一直望着那邊情況的人開口說着。
勒馬站在一旁的鍾毅冷冷一笑:“他跑不掉。”
很快,幾聲慘叫從對方逃亡的方向傳來,驗證了鍾毅這句話。
又過一會,鍾毅适才派出去的一小隊騎兵從那邊步出,身後幾人還牽着幾匹戰馬,其中一匹戰馬上橫挂着一人,一箭穿心而過,眼見已是死掉了。
看其衣着,正是逃亡而去的郡守!
“将軍,已清除幹淨餘孽。”
“将軍,吾軍已控制城中局面。”
“将軍,衙門已占領,正在城中搜找餘孽。”
望着眼前景象,鍾毅露出一抹難得笑容:“爾等做的不錯。不過陛下有旨意,吾等不得擾民,不得違背軍紀,此事需傳達下去,有違抗者,莫怪吾不講情面。”
頓了一頓,又說着:“文士統計戰果!”
一刻時間後,結果出來了:“我軍陣亡百十餘人,斬首五百餘,俘虜數千。”
鍾毅又吩咐的說着:“将此消息,速傳給大帥,告之大帥知道,我等恭迎大帥率大軍入城!”
“諾!”有信使應着,數騎奔馳而出。
……
樊城
行了兩日,這輕裝前行,速度再怎麽壓制,也到了樊城,過江之後就是襄城了。
幾位随軍翰林進得了城中衙門,這時衙内,都布滿了内衛,錦衣衛在更外圍,到了一處庭院,就見得有内監迎接上來,急行禮說着:“陛下宣诏諸位進去!”
到了廳外,就見得内衛持兵立在門口,這俱是高手,以民間孤苦女子爲主,修内衛專屬心法,最是忠心,如今内衛據說已經有五千人許,不過精銳可能也就兩千,在京中的可能也就一千,如今這已經帶走了一半。
幾位翰林進來後,就一一躬身行禮,然後起身,一看下去,隻見迎門一張寬闊的桌幾上,滿是卷案,楊伊靠着椅子上而坐,桌幾上,擺着一隻碗,微微冒着熱氣。
楊伊吩咐着二人:“坐下說話!”
又命:“給上茶!”
楊伊說完,又說着:“傳來消息,關彜以鍾毅爲先鋒,半天就破了西河郡,關彜督部也破了中陽縣,直進太原郡,朕甚是欣喜,但下面的報告卻讓朕心裏很不是滋味。”
“太原郡的一個縣城,城中隻有百石糧,而百姓的糧食都被搜刮,有不少人已經餓着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幸虧破的早,若是遲緩幾天,全城的百姓,豈不是餓死?”說到這裏,楊伊臉色冷笑說着:“朕也知道,兩國相争,無所不用其極,可這劉豹喪心病狂以緻如此,還是超出朕的預料,果然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不僅僅是這縣,朕已經知道,劉豹下令并州北部諸郡國強集糧草,糧草全部轉移到北夷族中,使我漢民掙紮在死亡線上,聽聞這個消息,朕之憤懑難以描述!”
“說實際,如今民間,所食皆是陳米,米都帶着黴味,讓朕來食,也吃不慣,吃着肚子翻騰,隻是也能吃。”說到這裏,楊伊一聲歎息:“朕有私心,朕的糧食也有限,新米必須用得軍糧,不過已經令着舊米全部清庫而出,陶卿和霍卿已經上表,有五十萬石将會從交州北運,朕欲以此糧輸送民間,将沿途發放下去。”
“等大軍平定叛賊,就可将集中的糧食分派下去,若有不足,再從軍庫中提取,就算春耕來不及,總要補種一次糧,想必百姓能度過今年這難關了。”
“陛下,您此念此心,就是堯舜之德!”
說着,馬亭當先起身,匍伏在地,深深一禮行着。
李密此時心情沉重,恨恨說着:“給民舊米,也是不得已,可是吾國也清倉而出,就有人以爲我們無糧,已經有人煽風點火,屯積糧食,動搖糧市,其心可誅。”
楊伊聽了點頭,說着:“這就是要議的事,話說去年到現在,一共購糧兩百多萬石,就是爲了這個時節,以防萬一。”
“若是先前沒有準備,就如之前天寒之時,那些百姓,是救還是不救?”
“若是救了,庫存的糧食不足,再給這些别有用心的商人一攪合,就頓時大亂,怕立刻有沸騰之禍。”
“靠兵,平是可以平下來,但是朕乃至烈祖苦心維持的漢德隻怕都沒有了,這内外交迫,怕不是無意,是有心人爲之啊!”
李密起身,深深一禮,說着:“陛下,臣願領命,督查這事,誰敢在這節骨眼上屯糧鬧事,臣願擔惡名剿之。”
楊伊聽了,點點頭說:“朕聽聞,匈奴人酷烈,北地困苦百姓都以草根和樹皮爲食了,朕既承天命,敢不惶恐,這并州朕是要定了,朕已經傳旨命關将軍平定太原之後,就暫守之,隻需派偏師攻伐諸郡,之時百姓生計艱難,朕不忍……諸卿當知朕之心意,後方糧、械務必不能有誤,撫民之官盡快調任,違期不至者,永不錄用,三代延之。”
說到這裏,悲憫之情溢于言表,句句出于真情,聽得在場的人,心裏都一陣悲憫,無不磕頭說着:“臣等領旨!”
“孤知道,這些事,未必尋常。”楊伊思量着,語氣已經漸漸森嚴:“朕命錦衣衛和内衛巡查監督,李卿,你就專辦這事,朕給你便宜行事之權,五品之下,皆可斬之後奏。”
“至于軍情方面,讓張牧之親自和朕彙報,你就先不必管了,這糧食才是大事,你優先處理之。”
李密再次行禮,應着:“諾!”
“陳卿你協助吏部一起處理着官吏的調動,務必迅速把攻下各郡縣的文武官吏分派到位,一是分派糧食,二是組織補耕。”
“去年科考分派下去磨練的那批人,也都可以調動起用了,凡是能往并州諸郡縣,皆各升一級,委派下去,表現不錯的,可以破格提拔。”
“傳朕旨意,在這非常之時,若還有人營私作弊,朕就斬了他,家族三代皆貶之!”
這個時代,禍遷三族是常事,畢竟,若是三代有親發達,也得補助三代血親。
西河郡被攻破的消息同時傳給了太原郡中的劉豹和河東郡的裴秀。
“什麽?一日不到,這西河郡就被漢軍攻下?而且攻城還并非是用了全力?”消息傳到太原郡城時,劉豹又失手打落一隻杯盞,手緊緊按住桌面,整個人都猛站起來。
雖早便料到西河郡阻擋不住漢軍進攻,他才早早的做了準備,堅壁清野,可西河郡這樣輕易就被攻破,漢軍所展示出的實力,讓他感到心悸。
“漢軍去打北夷了?那你這邊就沒多大事了,倒是好運!”
裴秀此時收到情報,卻是微微一笑,松了一口氣,北夷可是一個火坑,這些年,因爲漢吳兩國牽制,内部又叛亂不斷,司馬家可是極度的縱容北夷。。
導緻北夷的勢力很是膨脹,像是并州北部的雁門、新興等郡,皆成了北夷之地,雍州、幽州的邊郡也俱是如此,可爲了借助北夷的兵力,卻不得不放縱之。
如今,能讓漢國陷入北夷這個大坑中,晉國至少能争取兩到三年的喘息之機,待整軍備戰,天下還是三國并行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