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濬将軍朕自然要大用,不過朕所慮在,吳國兵士擅長水戰,不擅陸戰,攻取荊州的難題在于山蠻各族。”
南郡等地開發已久,也還有一些蠻族隐居山中,而荊南四郡的蠻族可更不少!
楊伊笑問着:“如果遇到山蠻族被吳國引爲臂助呢?”
霍弋此時說着:“陛下,山蠻族的事,怕的不是戰,而是不戰,如果躲在山裏,才是難事,如果山蠻族敢集衆出戰,反是好事,我将親率兵馬将其一舉擊敗,全數俘虜爲奴,這山蠻族的問題就解決了。”
陶璜此時忽然參言說道:
“不過隻怕沒有這樣好事,臣看邸報,先前說了北夷之事,臣深受領悟,參贊計劃中,就有這條,這山蠻有族百十支,大的上萬人,小的數千人,不可能齊心,臣以爲,按着投靠來的山蠻部落,就立爲府衛,并且重重的賞!”
府衛,楊伊已經說了些内容,這時翻閱,果然有着一條,楊伊皺眉,問着:“重賞?”
“是,臣以爲,陛下要一年就決,是指一年内就使山蠻各族無力影響國事。”
“我鎮出兵,沿途若有山蠻族出兵,當然打敗之,其部落男丁車輪以上,全部罰到礦山爲奴。”
“自陛下福佑,大勝後,就有山蠻族投靠,這自然就有着内應,臣以爲,首要就是遷移其首到城中,族中勇士立爲府衛,其次就是賞賜錢糧,再次就是攻打山蠻族後,令這府衛執行,殺盡男子,使其染滿山蠻族的鮮血,并且,一半财富和女人,都賞給他們。”
聽到這裏,饒是霍弋,此時也不由不安挪動了一下身子,震驚的擡起頭來,他雖然敢這麽做,但是卻不敢說出來,畢竟要爲名聲考慮。
楊伊聽到這裏,先沒有說話,這時天色已經暗下來,楊伊命内衛掌上燈來。
燈光下,楊伊打量着陶璜,雖然談笑間決定無數人生死,但是氣度恢宏舉止安詳,不禁暗暗想着:“去年見到,不過是才商,現在城府氣運愈深,算得上是名臣了。”
然後才問着:“賞一半财富和女人?不怕尾大不掉嗎?”
意思就是這新建的山蠻府衛,獲得了大量财富和人手,強盛起來反而成爲更大禍端。
“陛下,關鍵還是男丁,将一族男丁除不足車輪者全數殺了,或者全數貶到山礦之中就可;這些山間府衛,手染無數山蠻族的鮮血,已經不可能在原地立足,隻要不能吞并同族男丁擴大兵力,賞賜些女人和财富,又有什麽要緊?”
“這府衛越打下去,死的男丁越多,等再無實力可言,陛下随時可以抄其族,不過臣覺得,還是将這些功臣遷移漢地腹心,賜漢姓,賞田宅,如此才能夠不寒後來山蠻或夷族新府衛的心。”
“這些老府衛雖然死了些男丁,卻家有田宅美人,和以前在山上苦日子豈不是天上地下?新府衛一旦成立,就可堅其心思。”
府衛制度,倒是一個好的制度,隻是操作起來,不大容易。
這蠻族府衛配合着漢軍圍剿蠻族,殺光男丁,取一半女人和财富,等自家男丁折損的差不多了,就給田給宅給财富,去漢地腹心安置。
山蠻就是族百部,有民百萬,這樣一搞,就算有些能逃到了山裏深處,也不成氣候了,楊伊大喜,說着:“善!”
這卻是陶璜根據之前邸報中的戰略思路,設計的具體戰策。
沉吟片刻,又說着:“這策最關鍵就是找到第一個投靠的部落,加以重賞,以豎立榜樣……這事現在就要接觸和聯系。”
陶璜此時又說着:“諾,陛下,其實山蠻各族總共也就二三十萬戶,隻要有着内應,解決起來很快,再說,各郡縣隻要攻下,之後工部派工匠逐漸修整,山蠻族還能攻城不成?其後安撫百姓,派精兵設堡斷絕貿易和交通,這些山蠻隻要幾年就可以逼死一半。”
這還是各保疆界,分兵扼諸險要之地,将山蠻分割包圍的戰術,這就和當初東吳平山越一樣。
楊伊笑了:“陶卿的這些章程不錯,和朕的意思一樣,隻要這些山蠻族在平原的據點,山裏就不足爲患,山裏養不活人,山裏是能活,不能養衆,就算有人,山裏封閉條件下也隻能養幾百口,呆上幾百年幾千年,還是這個數字。”
山裏适宜立寨的土地可不多,能繁衍幾十萬幾百萬,都不盡是山裏人,是下山占領了平原地。
東吳的山越族,就是占了大量平原才繁衍起來,所以隻要平原上的人,被逼回山裏,不用圍剿,用不了幾年,就要因爲資源死上一半!
楊伊不再想這個問題,頓了一頓,又說着:“荊州方面,我想招攬些人,并且派員接應,你們覺得如何?”
這其實就是練兵加掠奪,兩人都沒有異意。
……
建邺,孫壾正接見大司馬施績和江淮都督陸抗,這是吳國軍方數一數二的兩個人物。
孫壾開口問着:“看你們二人剛才進來的情況,有什麽急事?”
陸抗猶豫一下,說着:“臣和施公,匆忙求見陛下,是有一事要禀報與您,此事雖然不大,若處理不當,會授人與柄。”
說着,将一長條錦盒遞交到孫壾手中。
“這裏是何物?看這形制,莫非是聖旨不成?”孫壾神色略顯古怪問着。
陸抗苦笑的說着:“陛下猜的不錯,正是北邊晉朝下的旨意。”
“陛下,算起來,這已是那位晉朝皇帝給您送來的第三道旨意,隻不過這次卻是承認您是南方之主,這是讨價還價不成,索性順水推舟,隻是旨意,還冊封您爲南方皇帝,還是想讓您派質子去許昌,還需要我朝付出南郡,臣以爲,晉朝是癡心妄想了。”施績端莊的說着。
“這道旨意,還是抱有一絲希望,希望你和之前僞王孫皓一樣,還是能派質子去北朝!”施績繼續說着,吳國有着天下無敵的水軍,漢國就是來攻,他也不在乎,何況陸上還已經和山蠻各族交好,約定攻守。中國庫
孫壾展開旨意,隻見這一卷尋常的聖旨,和吳國的聖旨相差不大,全長三尺,寬一尺,用的是金黃色絹絲,兩邊執手之中,是兩條對稱的飛龍,中間有“奉天敕命”四字陰文篆書。
聖旨自有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嚴,不過這是由國運決定的,以前漢國聖旨自然是極其威嚴的,後來魏國強盛,那麽魏國聖旨就最威嚴。
展開一看,裏面的話看都沒有仔細看,隻看到下面落款和印鑒。
落得是“受命于天”的玉玺,是傳國玉玺,正是那枚傳自秦帝國的玉玺,也是因爲這枚玉玺,一直有人說,偏居蜀地的炎漢不是正朝。
孫壾自然是毫不在乎這聖旨的,略看一遍,便丢棄到桌子上,冷笑的說着:“一相情願,還想讓朕派質子去許昌?别說是許爲兄弟之國了,就是拜我爲兄,也沒有絲毫意義。”
孫壾此時,對北邊的晉朝可是半點敬畏都無,冷笑的說着:“無視就可,北朝已經根本不足爲患。”
起身度步而行:“這是個鬧劇,北朝盛時,誰敢不從,但是現在不過是苟延殘喘之勢,大權又把持的士族手中,還想靠着一紙聖旨就來騙我質子于他,已經不能用可笑來形容了。”
“陛下說的是,北朝到了這地步,誰也沒法子了,想到魏武當年提三尺劍,橫掃天下,群雄臣服,現在真是恍然一夢。”施績說罷又是歎息。
孫壾深知他們還有更深的話,隻是難以說明,他也不在意的笑說着:“自北朝遷都,就已經是衰退,雖然北朝名臣良将層出不窮,不過幾次變亂之後,屢次想要一統天下,卻屢次失敗,就算一時好轉,也是昙花一現,這實際上就是氣數了,到了現在,更是病入膏肓,已經無藥可救了。”
孫壾說着,兩人都在思量,卻不敢多說話了。
孫壾見此,一揮手說着:“你們别怕,百年興衰,朕豈會不明白?也沒有什麽忌諱的,哪有什麽穩穩的萬裏江山……!”
說到這裏,孫壾雙眸閃着精光,臉上甚至有着潮紅,起身徘徊,說着:“曆朝都要考慮後路,這天下何止萬裏,我們又何必糾結于此呢?”
說到這裏,孫壾覺得自己說過頭了,悠悠踱着,臉上微笑:“這事以後再說,現在先立個章程,最近有着不少人投軍,朕認爲可以安排去荊州,這時候敢于去荊州的,都是能幹事的人,都加上一筆資曆,不敢去的,自然按照中下來處理。”
施績低頭想了想,說着:“陛下說的不錯,要想快速提拔,自然要見智見忠又見勇,荊州将要遭逢大戰,是磨練人的地方!”
“朕也是這個意思,國事你們要多操心。”孫壾說着,兩人就起身躬身應着“諾”。
孫壾說罷,揮手說着:“天不早了,你們下去吧,明天你們再進來。”
“是!”施績和陸抗立刻應聲,依令行事,兩人向孫壾施禮,躬身步退出殿外。
……
南中,談過話之後,楊伊就不在此逗留了,陶璜和霍弋連同要員一起送行,等楊伊率人起行之後,等着目送遠後,各員就開始返回了,兩人不約而同放慢了步伐,久久都沒有說話。
“按照你的辦法,平定荊州,甚至揚州,就牽制不大了,隻是這計似乎有些……”霍弋吐了一口氣,說着。
“霍公,我知道,這策是絕戶計,陛下于我必有褒揚。但我也知道種禍不淺。”陶璜此時說着:“陛下于我陶氏有救族之恩,委我重任,我隻能鞠躬盡瘁,唯以陛下大業爲根本,至于爲此折了陰德,種下大禍,我不能顧及了。”
霍弋沉默良久,沒有說話。
……
司馬攸登位之後,就十分後悔,真的做到了這個位置上,方才知曉這是何等難事!
要是大一統皇朝的皇帝,那自然是極爲暢快的,可是他隻是天下三分之一皇朝的皇帝,如今說來,算是四分之一了。
魏朝餘孽在遼東起兵,雖然無力攻伐,但是自保卻也無憂,更何況如今天寒地凍的,也奈何不了這幫餘孽。
這也罷了,滿朝臣子皆爲掣肘,如今形勢岌岌可危,漢朝咄咄逼人,吳朝又有自己的小心思,若是兩國齊心合力,漢國也不見得能奈何兩國。
畢竟晉國如今還雄踞中原、齊魯、幽冀,天下還有一半在魏國手中,隻要能讓晉國喘延三五年,那麽天下還大有可爲。
何況如今大晉國各家都有家丁,就是漢國雄兵歸來,也可效仿當年趙國邯鄲之戰,足以守衛。
不過這也得吳國能抗住漢國的壓力,不然吳國若滅,晉國就是再有能力,面對着洶洶大勢,也隻有破滅一途。
司馬攸是有一份雄心的,他倒是想搶先占據吳國,成就大勢,隻是接連損兵折将,國勢折損太過,隻是有心無力罷了。
再說吳國防範嚴重,這大晉國也沒有什麽成器的水軍,就是打到長江邊去,也不見得能過江。
依着如今漢國咄咄逼人之勢,吳國定然難以抗住,漢國不像是吳國,可是有着不少水軍,雖然不見得能勝過吳國的水軍,但是過江還是可以的。
更何況漢國還居于吳國上遊,又有陸地接壤,吳國的交州都已經被奪了,若是漢國再積兵攻打吳國,那麽吳國定然難抗!
所以,這才讓人傳旨吳國,定下兩國兄弟盟約,約定爲南北之國,司馬攸很有誠意的,隻需要吳國派一質子,他就可援兵吳國,協助守防吳國。
晉吳兩國還都有些閑餘兵力的,就是兩國放在江淮對峙的兵力,這一股兵力抽出來,對于兩國來說,都是好事。
而吳國如今荊州守防困難,這一股兵力若是抽出來,守衛荊州就稍微寬裕些了,晉國也可将部分兵力協助吳國守衛荊州,剩餘部分則移師南陽。
而這,隻需要吳國付出一個質子就可以了,這條件,司馬攸認爲很是寬裕了,吳國不應該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