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此山呼之聲,見着左右皆拜,此時炎龍也忽然奮起,朝着白龍黑龍一聲咆哮,楊伊心潮澎湃,自來此已有兩年了,雖然有後盾,但是行事一直是戰戰栗栗,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自殺衛瓘起、後治綿竹、斬羌人、招賢才、連敗賈充、平羌人李氏、威服衆将,奪東三郡,北征涼州,這一連串功績和大勝,看似輝煌,實一波不平再起一波,時時處處總有人專門作對,卻是乏累,才獲得了現在的基業,着實不容易。
不過楊伊終究見過比着更盛大更威壯的場景,片刻後,心神就安定了,等山呼之後,宣诏衆卿平身。
笑的對左右問着:“朕這兵馬,諸卿以爲如何?”
卻是陶璜出列,說着:“陛下,下臣以爲,就憑列陣這兵,如今這天下怕無有對手,若是有此強兵十萬人,當驅使攻伐天下,無人能擋!”
後軍都督,老将廖化此時也說着:“末将服了!”
剛才閱兵之際,廖化沮喪的發現,如今他後軍督率也有幾萬,其中大多隻是輔兵,不過也有精銳四千,這四千正兵,是廖化統率的極限,自己苦心訓練出來的,前後也是十中選一,精訓一年許,但是拉出來和這新訓之兵同樣人數對抗,也沒有完全戰勝的把握。
若是對上邊郡精銳步卒,自己就絕無勝算了,不想新訓之兵都讓自己有這感覺,不知不覺,炎漢竟然就有這般實力了,這難道才是天命?
看着衆老将及一衆士族的神情,楊伊暗中含笑,這等老人,單是如今的功績還不能完全折服,總要展現出淩駕性的實力,才能徹底壓制。
下面衆将連聲附和,顯是有着同感,這時蠻王孟奮出了列,伏首連連叩頭,說着:“陛下練此強軍,必能席卷天下,我願爲先鋒。”
楊伊看了上去,知道徹底折服了蠻人,如今各地,南蠻衆多,各個部族還是孟氏爲先,孟氏卻沒羌人李氏的狼子野心,實力卻還要在李氏之上,隻是也是一隐憂。
老将臣服,還沒有眼前此人匍匐折服來的喜悅,一時間不由仰天大笑,片刻,笑聲落下,說着:“諸卿說的太過了。”
指着下面的方陣說着:“現在這等兵将,看似強壯,武技也很是熟練,但是還沒有經過血肉磨練,沒有成爲真正的精兵。”
“陛下,這又何難,底子已經有了,打上兩仗就曆練出來了。”老将廖化此時又說着。
此時衆人紛紛點頭,自然也是知曉兵事的,陣列已經練成,其餘無非是兵甲的事了。
“說的不錯,不過今日卻還有要事,朕欲再改革軍制。”楊伊目光炯炯,将衆将一一掃過。
衆将頓時一時啞然,卻是知道陛下如今挾着聲威要改制,莫非要削減權利,不過此時卻也無人能反對,不由面面相觑。
“請陛下發令!”衆将也隻能一起俯首,說着。
楊伊點了點頭,說着:“自古五人一伍,十人一火,這是祖制,也不必改動。”
“五火五十人,設一隊率,隊率必以有軍爵之人擔任,這也不必改動。”
“二隊是一屯,自屯将起,再設衛兵,屯将衛兵爲一伍。”
說到這裏,和以前的兵制,也沒有多少區别。
“五屯爲一曲,曲軍侯,配置文吏,辎重兵、親兵各一火。”
聽到這裏,各人面面相觑,這也修改也不大,相反還擴大些了統率的人數。
這一曲已經是開始獨立作戰的配置,大多時候的小戰役,都是由一曲作戰,自然有許多事處理,才如此配置。
“兩曲爲一部,由部司馬統率,配置随軍文吏、辎重官、軍法官、衛兵各一隊。”
說到這裏,衆将大嘩,本來以爲改制是爲了削兵權,幾個老将更是有着冒死反對的準備,不想是加兵權。
一部的兵權,幾乎擴大了一倍!
這時,張牧之以刀柄,重重擊在高台上,喊着:“肅靜!”
衆将一時啞聲,又重新聽着。
“五部爲一營,由校尉統率;營之上爲偏将軍……!”
“這些軍制,既是爲了衆卿富貴,更是爲了征戰天下,也是嚴森軍級,分上下尊卑之意,以後衆将在國中非征戰出行,隻可帶着親兵,私調兵馬者,由兵部、五軍都督府共處置!”說到這裏,楊伊的口氣,已經帶着凜然的殺意。
衆将此時自然都是俯首聽令,這統率之軍都幾乎是至少加了一倍。
雖然如今是先軍制度,但是,卻不可不顧國中民生。
“現在是臘月,這天時新兵訓練甚是辛苦,事倍功半,各歸營地後,要削減操演強度,讓士卒暫且休息,可教訓熟悉将營,以作準備!”
“諾!”諸将應着,磕頭行禮。
這次閱兵,其實不少人都參觀,雖然不是正台,但隻是管中窺豹,僅從表面看到的炎漢實力,都讓各人暗暗心寒。
在場的人,都有一種感覺,這次展現的力量,是充滿着朝氣,帶着一股摧枯拉朽的氣勢,似乎無人可以阻擋,年長者,仿佛是看到當年丞相還在時。
這種感覺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卻使不少人深深震撼。
這消息當然就立刻被有心人收集了去,有心人爲之震驚。
回到宮中,雖然這宮中物事大都被變賣處置,不過幾十年的修築,從外面來看,還是富麗堂皇的宮殿。
楊伊所居宮室中,錦衣衛校尉此時上前行禮,禀告:“啓禀陛下,我們的人在前幾個月就安插吳國,不過最成功的也隻是一個小吏,并無大用。”
“這次成功救出了陶基,卻是有多方支援。”
“陶家的底蘊?”楊伊問着,這些日子來,陶家在吳國的人手,不斷和錦衣衛磨合,這些人自然等于被掌控,這大大加強了錦衣衛在吳國的力量。
“不僅如此,更重要的是吳國前後共有一十三家道觀聯手,策反吳國廷尉左平黃蒙,以職權調了包,直接帶着人從暗道出了城。”
“微臣其後派人暗中監查這些道門,實是觸目驚心,真是盤根錯節,滲透井市,無所不包,而且,還和翰林院的兩個供奉有着聯系,我們追查到後來,卻是和百年前的黃巾道有關,應該是同一道統。”
說着,将所查到的資料,交給了楊伊。
楊伊拿過,耐心的讀了,這些道門應該是當年天師道和太平道的餘衆,之後合流入青城山隐居,這數十年,逐漸恢複,方才行走天下。
楊伊坐得久了,想動下身子,但是看着這些資料,又坐回了身子,神色變得凝重,怔怔的凝視着遠一點的窗口,良久,歎息一聲:“這天下真是卧龍藏虎!”
“這些事,由你和他們合作,别貿然行事了!”
說完這些,又向左右問着:“現在甲衣情況怎麽樣?”
冷兵器時代,盔甲的作用是十分大的,士兵畢竟都是凡體肉胎,自然免不了害怕,這穿了甲就可壯膽一分,不要小瞧這一分,在十萬人大戰之時,這一分就勝負關鍵所在。
“陛下,少府和工部聯合,自今年開始制造,又逐漸擴大規模,現在總計造出各樣盔甲計三萬餘套,現在加班加點,在年底之前就可再造出一萬套,至明年年中,預計十五萬套盔甲就可列裝各軍。”
“鍾會的情況呢?”楊伊問着。
“鍾氏和司馬氏還是未曾分裂,一直聯系緊密,特别是最近一些日子,來往極頻繁,我們錦衣衛初建,實在無法刺探情報,隻得了隻字片語——據說就是要讓道。”
“讓道征伐吾國?這又和臣服有什麽區别?”楊伊不由笑問着,對于鍾會卻是看不起了,本來以爲是有血性的,沒想到又和司馬氏勾連在一起了,當然,這可能和司馬氏并未真的對鍾氏下手的緣故。
這司馬昭也是行事不密,沒有殺伐果斷的魄力,下手到一半,卻後悔還撤了,司馬氏未來前景黯淡。
“傳陳壽進來吧!”楊伊此時吩咐一聲,端茶飲着,才過了盞茶時間,就見得陳壽進來了。
陳壽步履從容進來。
楊伊微笑,見他行禮,就溫聲說着:“卿,不必多禮,坐。”
一年半的官員和參政軍機生涯,使這人起了很大變化,原本是才子氣息,雖然風流卻失之于穩重。
現在,一身五品的官服,幹幹淨淨,眉宇平直,黑幽幽的眸子帶着精神,細抿着嘴唇,有着随時都在凝神聆聽楊伊說話的儀态。
人才是三個方面,第一就是器宇,這往往就是先天命格,貧家子弟和富家子弟的區别就在此,若能克服,那就可以稱人才了。
第二就是穩重,當了官,受了體制給予的官氣養出來的威儀,說穿還是衆生之力,雖然不是直接統轄一地的父母官,但是身爲五品,又是翰林學士,身在中樞之地,龍氣滋養,遠勝于一縣之長了。
如今炎漢統轄數百萬軍民,他們日日夜夜的氣息,産生着“龍氣”。
這是“人道龍氣”,與風水的地龍之氣,有着區别。
楊伊作爲國主,顯然受用着最大的份額,這日日夜夜的供養,使着楊伊本身的命格和氣運不斷潛移默化的改變,當然,楊伊身爲泰山帝君,有着位業鎮壓,自身氣數不會降到太低,也在吸取着龍氣,豐盛本身的位業。
這炎漢龍氣又按照品級,供養着上下官員,按照體制,每品都有定數。
中樞之官雖然不直接管着百姓,甚至許多百姓都不知道,但是他是合法的朝中官員,入了體制,照樣可以獲得所在品級的供養。
就像是陳壽,本身命格器宇就不凡,一受這氣,就如久渴遇到甘露,半年時間,形氣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就叫凝重端莊。
第三就是人情練達,這和前面二者沒有直接關系,卻是經驗、閱曆、才能沉澱出的幹練,往往能折射出人的具體才能。
楊伊看着陳壽,已經有了幾分“器宇不凡、深沉練達”,不禁暗贊。
就連楊伊的見識,也覺得看了這種人才,一見就令人欣賞,到底是本身就能突出的大才,給點陽光就燦爛,相比之下,像是曲垣、李桓等人就遠遠不如了。
就像是李桓,不但享着品級給予的氣運,還由于直接爲父母官,因此有額外的百姓感恩,這日日夜夜積累起來資本也不少。
可是從龍功臣,潛移默化改變,到現在卻還沒有眼前此人以及其餘幾位翰林學士的氣宇軒昂,這就是命格差别了,看了此人,就想起了關彜以及大羅小羅将軍了,将也是如此。
文武之臣,天生的命格影響實在太大,後天積蓄十年可能才會彌補。
“鍾會和曹魏朝中再最近一些日子,來往極頻繁,據說鍾會可能臣服,要給司馬氏讓道。”楊伊微笑說着,這固然不是什麽好消息,但是卻也在預備之中,并不是什麽大礙。
“十萬大軍入駐關中,這就是要求鍾會束手臣服,鍾會很難下這決心吧?”此時陳壽皺着眉問着。
“不錯,但是不怕一萬,隻怕萬一,這事你有什麽看法呢?”楊伊當了上位者這樣久,自然是先詢問臣子的意見,再作決定,這麽做看似很簡單,卻很關鍵,兼聽者明,而且顯得君王英明。
想了一下,陳壽此時說着:“司馬氏若有天命,屢戰屢勝,内部平息,但是前年伐五國的事,若是算來,最終就壞于鍾會之手,司馬昭心裏豈沒有怨恨?”
楊伊心裏有着思量,卻傾身問着:“正因爲司馬昭着眼天下,會不會低頭彌補鍾會,和好如初呢?”
陳壽說着:“陛下說的是,以這二人的見識,都知道誰才是大敵,隻是若鍾會隻是偏與一隅,吾國周圍未有組個,那麽司馬昭妥協之下,鍾會必會和其聯軍進逼。”。
“可是現在的地形,鍾會夾在我們之間,司馬昭要攻打吾國,必通過關中,這是鍾會難以接受的事。”
“現在,魏比吾國要強,但這還是曹魏,而司馬昭也年老,已經不是可以托付的人,這就是鍾會猶豫不定的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