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奶娃娃再次被我捧在手心裏，我才有一種很奇妙的真實感。
這娃娃居然是熱的，就像人一樣，雖然身灰黑，可該有的人的輪廓和五官一點兒也不少，大大的眼睛，因爲哭鬧兒皺巴巴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大張着抽噎不停。
“你到底是哪兒來的？”我疑惑得打量他，實在沒看出來這家夥的品種屬性，這要真是地府裏石頭生的娃娃，那倒是可以寫進地府史冊裏了。
大約又哭了好一會兒，奶娃娃才止住了哭聲，瞪大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居然好像能看懂似的，朝我哼唧個不停。
我雖然是個六百多年的老鬼，到底也沒經曆過奶娃的事兒，勉強照顧過的奶娃娃也就是日夜遊神，我看着眼前這石頭小娃的模樣，倒像是……餓了？
可他吃啥呢？
我記得日夜遊神小的時候喝的是甄姐姐調制的一種花蜜，可這裏什麽也沒有啊！
石頭小娃見我不搭理他，又長大了嘴像是要哭嚎，我立即求饒似的道“别急，别急，我給你想想辦法啊。”
身處在這片空間裏，我方才的虛弱感倒是減輕不少，可光是有精力又有何用，換不來吃得啊！
等等，精力？
如果它真是地府裏的石頭，或許有一種東西勉強能算是營養？
我猶豫了一下，指尖凝起一縷淡淡的鬼氣遞到石頭小娃的嘴邊。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石頭小娃像是被什麽味道給吸引了，鼻頭聳了兩下，小嘴急切得往我的手指這邊探過來，剛碰上我的手指指尖，便好像本能似的吮吸起來。
他的身子小，嘴更小，隻能勉強吸收一縷絲線般的鬼氣，原本還有些幹癟的臉頰此刻一鼓一鼓，努力得吞咽着，那模樣就好像餓壞了似的。
還真行。
我也不知這法子對于石頭小娃究竟對不對，但看着他吸收鬼氣時努力的模樣，應該是沒錯。
又過了好一陣子，石頭小娃才慢慢停止了吮吸的動作，其實并沒有吸收走多少鬼氣，因爲他實在太小了。
仿佛‘吃飽’一半滿足閉上眼睛的小奶娃就躺在我的手心裏，我端詳似的看着它，有仿佛感覺他比剛才從石頭裏蹦出來時要大了些許，小小的腦袋觸及到我的指尖，在空中蹬來蹬去的小腳似乎也可以探到我的手腕了。
長大的速度，快的讓我忍不住感到驚訝。
等石頭小娃閉上眼睛仿佛睡着了，我才重新站起來，舉目四望，灰霧沒有任何退散的迹象，陰沉沉籠
罩在我們四周，總給我一種毛骨悚然的陰冷感。
人怕鬼，是因爲不知鬼爲何物。
鬼也會害怕，比如我現在這樣，那是對灰霧外的未知的一切感到恐懼。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是對葉定稀和白澤的擔心。
爲什麽我會遺落在這個奇怪的空間裏，他們又去了哪裏，我們會不會在這兒碰見彼此，這裏還是地府嗎？
我必須得找到離開這裏的辦法，還有石頭小娃，我得帶回去讓老崔看一看這小東西到底是什麽。
對了，鎮邪珠。
以前我也被困在奇怪的空間裏，那時候就是鎮邪住幫我找到了出口，這一次……
我習慣性得伸手往懷裏一探，空空如也。
倒是忘了，方才危急之時，我将鎮邪珠召喚起來抵抗那些可怕的邪氣，黑紅色的氣焰沖撞，氣旋爆炸，我才落在這裏。
鎮邪住沒有跟來。
我閉上眼，嘗試着召喚它幾遍，并無回應。
看來，這一次我是真的孤零零了。
“嗚哇~”
懷裏突然傳來貓叫似的嘤咛。
我低頭一看，石頭小娃不知什麽時候醒來了，正瞪着大眼睛好奇得打量着我，我忍不住勾起嘴角，“好像也沒有真的孤零零，還有你。”
石頭小娃突然就咧開嘴，露出粉白色的牙龈。
這小家夥還真是能聽懂？
……
也不知到底過去了多久，期間我又給石頭小娃喂了三四次鬼氣，他的身體在逐漸長大，到了第三次喂食結束就已經有我小臂長短，圓圓的小腦袋枕在我的臂彎裏，身上的灰黑色如石痂似的東西也在逐漸脫落，露出粉嫩嫩的皮肉來，看起來就真的如人類的新生兒。
“你這小東西，該不會還是個天命鬼神吧。”我瞧着他那雙眼睛越來越有靈氣，忍不住嘀咕起來。
當初日夜遊神剛出生的時候，也是這般雙眼彙靈，呱呱落地沒幾天，便能将我們去拜訪的鬼都認下，每次看着我們的眼神都不一樣。
對我這位姑姑自然是歡喜的，見了總是鐵青着臉好像誰都欠他十萬金的鍾馗……兄弟倆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回憶往昔的畫面，我莫名有些心酸，那些悠哉悠哉沒心沒肺的日子，好像随着無間地獄那條黑河流逝遠去，再也不會回到我的鬼生裏。
如果真要遇到一次可以選擇的機會，我也不願回頭，因爲那時我還沒有再次遇見葉定稀。
做鬼好像從來不覺得該有什麽追求，直到他出現了，再一次走進了我的世界，我才知道原來宿命的糾纏可以這麽刻骨銘心，而我，願意與他生生世世牽絆在一起。
“葉定稀，你到底在哪兒……”
我歎了口氣，懷裏抱着的奶娃娃也跟着癟着嘴一副不開心的模樣，我瞧着他光溜溜的胳膊和腿，似乎老讓他這麽光着身子也不太妥當，便從裙子裏扯下一小塊襯布，當做襁褓給他裹着。
幸好身上還披着魚胡子編織而成的披風，不然我這狼狽的模樣，連自己都有些不忍直視了。
小手小腳被裹起來的石頭小娃一開始還有些不樂意，手腳胡亂揮舞着像是要掙脫出去，我安撫着拍了拍他，小家夥又瞌睡勁兒上來了，眼睛眨巴眨巴沒幾下便又陷入甜甜的睡夢之中。
我見他睡得沉了，才将他輕輕放在一旁，盤膝而坐，開始凝聚體内的鬼氣。
不久前，我剛發現自己的鬼氣與虛空之中的灰黑濃霧隐約有某種共通的聯系，隻要将其吸收到自己的身體裏，加以修煉便能轉化爲鬼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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