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不知天地幾時。
我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先聞到自己身上,臉上,頭上散的腥臭,簡直比梁文傑的地下室還臭,還惡心!
強忍着一陣陣翻湧的幹嘔,我睜開眼,突然聽到哐當一聲響,然後便有一大團黑影如同一支疾箭奪門而出!
呼呼~
西南風從被撞得幾乎破碎的木闆間刮進來。
我起身,四處張望。
怎麽無間地獄裏還有一間屋子?
雖說隻有巴掌大小的地方,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各類奇形怪狀的桌椅闆凳擺在牆角,還有很多缺損的瓶瓶罐罐擺放在歪歪斜斜的木架上,到處都是我在黑河上見到過的‘垃圾’。
這房子的主人,居然有廢物回收的愛好?
我再看向最後那一面牆。
是一台……電視?!
這東西,我曾經在老崔給我帶回的畫報上見過,後來去了人間,也在胡冉和辰輝的住處見過,所以熟悉得很。
來到無間地獄之後,黑河上偶爾也會有這些現世的電器飄來,不過大多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幾乎連原來的模樣也湊不齊全。
唯獨眼前這一台電視,雖說破舊,但卻十分完好,四四方方的,大約像個手提箱的大小,灰白的屏幕上還閃過一些雪花點子,貌似……能用?
我幾乎驚呆,對這房子的主人愈感到好奇。
正在此時,小屋内唯一的一扇窗戶下面,傳來輕輕的,幾乎很難聽見的嗷嗚聲。
像是試探,又像是提醒。
呃?
我癡呆片刻,猛地想起我爲何會暈倒在黑河裏。
那個黑乎乎的大塊頭呢!
“你在哪啊?”我趴在窗戶上問道。
下方,那一團黑漆麻烏的大家夥正蜷縮着,滿身的黑毛幾乎将他的身子嚴嚴實實蓋住,根本看不清模樣。
“是你救了我嗎?”我又問。
嗷嗚~
黑家夥悶悶得回應了一聲。
他的體型有些奇怪,看起來很像是一根樹杈子,一個身子,肩膀上卻分支出三塊,就像是有……三顆頭。
“你幹嘛不讓我看?”我湊過
去一些,滿鼻子撲來的臭味,熏得我一陣暈眩。
這身髒毛,到處是打結和纏住的疙瘩,黏糊糊的不明物粘在毛絮之間,還泛起一層青灰色的綠藻和苔藓,隻怕從來沒有梳洗過吧!
黑家夥依舊蜷縮着,一雙眼睛從濃密的毛下緩緩露出來,亮晶晶的,大約有我的半個拳頭大小,緊接着,便是左側的一雙眼睛,同樣的大小,同樣亮得像現世的大燈泡。
再接着……第三雙。
“你是三頭犬?!!!”
我的心頭陡然揪起,一股從未有過的陰森和恐懼蔓延滿身。
地獄三頭犬。
傳說中的上古魔獸。
多年前,我曾在老閻王的藏書閣裏,現一本記載着上古時期著名妖獸和魔獸的畫冊。
頁,排号第一的,便是地獄三頭犬!
根據畫冊上的圖文描述,三頭犬的體型大約像是獅子,又比獅子更大一圈,估摸着,幾乎可以與白澤一較高下。
它最主要的特征,就是長着一張滿是獠牙的血盆大口,上可吞天食日,下可吞噬所有妖魔靈獸,甚至是六界中的一切生靈。
據圖冊所記載,地獄三頭犬的牙齒極爲特殊,當那些獠牙刺入生靈血肉時,所有的精氣和血氣會随勢逆流,湧入三頭犬的口中,幾乎是瞬間,便能将一個幾百上千年的生靈吸爲一具空蕩蕩的皮囊。
認出眼前這黑家夥就是三頭犬,我滿身毛骨都出顫抖驚叫,恨不得原地遁走。
嗚嗚嗚~
鍾馗你個大魔王,把我扔進無間地獄就是想把我當狗糧用是吧!嗚嗚嗚~大壞蛋!
“嗷嗚~”
那三頭犬的其中一頭對着我叫喚一聲。
我瞬間豎着滿身寒毛,緊盯着它一動也不敢動,“你想幹嘛?”
“嗷嗚嗷嗚~”它回應。
“你别嗚嗚了,我也想嗚嗚嗚啊!”
我哭喪着臉,扒着窗框的手哆嗦着,弱弱道“犬大哥,東傾不過一隻被流放無間地獄的孤魂野鬼,沒有幾斤幾兩的肉,平時一貫懶散,也沒什麽鬼精在身,您……要不就放我走吧!”
“嗷嗚~~”
三頭犬繼續對着我叫。
嗚嗚嗚~
我心裏更是悲痛如海,早知就在養着葉定稀時好好學習獸語了。
就在我灰溜溜得與三頭犬對話了幾句,根本得不到任何能聽懂的回應之後,我突然現天邊的一絲紅光閃爍出現,仿佛是……天亮了。
無間地獄裏,新的一天總是伴随着一道紅光出現,那光耀雖不明顯,也會很快被黑霧和昏沉沉的天空所吞沒,但每日清晨時分,我與它總能相遇。
“感恩,狗大哥,好鬼一生平安!”我擠出一個哭笑來。
地獄三頭犬突然抖了抖滿身糾纏的毛,直起身子,亮晶晶的六隻眼睛同時盯着我,其中一張血盆大口微微嚅動了幾下,然後……開口說話!
“你說你叫東傾?”
我的閻君老崔葉定稀喲!!!
我一個趔趄,吓得直接從窗戶上翻了下去,倒栽着摔在三頭犬的腳下。
……
一個時辰後。
小屋内,熱湯飄香。
我披着一張破舊的花綠毛毯坐在一面壁爐前,看着噼啪閃爍的火光和火上支着的鍋架,還有鍋裏正咕噜噜冒着熱氣的濃湯,簡直如夢如幻。
“狗大哥,你還會下廚啊?”我流着口水問道。
三頭犬頭正舉着兩隻爪子,夾着一個類似湯勺的東西,攪拌着鍋裏的材料,其中一顆頭回過來,對我咧嘴一笑,滿口血腥。
“對呀,我們很喜歡看烹饪節目。”
“你告訴她這個幹嘛,顯得我們很娘!”另一顆頭不滿道。
“喂,你們兩個,有客人在這裏,能不能消停一點?”
第三顆頭很鄙視得看着另外兩個頭。
我猶如石化。
歡迎大家走進……大型,精分,現場?!!
……
吧嗒。
缺了兩個大口子的瓷碗擺在我面前。
濃湯呈現一種詭異的碧綠色,而且還有奇怪的菜葉和不明物堆在碗底,賣相還不如毒藥。
但,香氣誘人。
“咕咚!”
我喉頭滾動一下,久違了的造作而嬌柔,還帶着一些些任性的五髒廟開始出愛的咆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