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戰,他也在,我信他。
十七凝眸看向我,始終不忍,道:“姑姑,天地已毀。”
“不礙事。”
我擺擺手,故作輕松道:“那件事,像是一根刺紮在我心口上,我幾次想要想起來,可總覺得差了那麽一點點,現在想一想,或許差的就是你吧。”
“我?”十七愣了。
我眨眨眼道:“是啊,現在除了你,我誰都不信。”
那張神情一直有些冷淡的臉,倏然一僵,随即便如同冰雪消融般,浮起一層輕薄的柔光,還有一抹淺淡的笑容。
“好。”他答應道。
十七擡起手指,指尖泛起一道銀白的光暈,化弧而來,落在我的雙眸之中,這一瞬間,我的視線裏隻有一片耀眼的白。
但很快,無垠的銀白裏浮現出幾個身影。
仿佛是距離無量山和長生海不遠的天穹之上。
張奎和其他三個星君各執法寶神兵将我圍攻,神情兇狠,滿是戾氣,全然不想是葉定稀所說,他們要幫我渡劫。
我終于再見到了五千年前的蒼梧。
還是那張圓圓的田園蘿莉臉,但她穿着一襲染血的銀色戰袍,大紅色的披風已經破了好幾道裂口,一片片暗紅的斑駁分不清楚到底是誰的血迹,蒼梧的臉上有傷,手裏握着一柄藍色的冰晶化作的長劍。
四周還有各種顔色的靈氣瘋狂旋轉,宛如翻天的浪潮似的将此處團團圍住,又好像成了一個巨大的結界,将這裏面發生的一切隐藏起來。
我看到殺紅了眼的袁洪沖着蒼梧叫喊着什麽。
這時,耳畔突然傳來幽遠而空靈的聲音,十七好像就站在我身邊,可又好像站在這場景之外,他道:“他們在逼你交出命魂。”
原來如此。
我心頭猛地一震,旋即又釋懷了,這樣一來,才更合情合理啊。
四大弟子是陸壓座下,與我非親非故,縱使我與陸壓同爲上古之神,但也互無往來,他重歸混沌,四大弟子怎麽就平白無故要幫我了。
縱使是神仙,也沒白白的好心。
“可是命魂并不在我手裏。”
我站在這兒看着蒼梧,從她緊鎖的眉頭和一片冷寂的表情,就已經隐約記起來,命魂在那個時候就已經不在她的身上。
如果沒猜錯的話啊,那時她與上古第一魔獸轟轟烈烈得打完之後,便把命魂封印在無間地獄的倒影天裏,那是個諸天神明都畏懼,不敢輕易涉足的地方,那裏還有一頭被鎮壓的魔獸,連天君天後的宮殿都敢闖。
地府,到處都是陰森鬼氣,足以掩蓋命魂的神息。
或許,她在更早一刻已經料到,有人要趁她負傷搶奪命魂,又或許,她早就無意再掌控命魂,把它藏在一個别人抓破頭都想不到的地方,讓世間再無命魂,換得數千年太平不好嗎?
還有一種可能,她有了比命魂更重要,更想保護的東西。
我試圖努力去想起來,眼前的畫面陡然一變,四大弟子再次齊齊發難,蒼梧上下翻飛,一邊抵禦一邊試圖逃脫,可四周湧動的靈力猶如實質,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們當真逼我至此?!”
我看到蒼梧大吼的口型,她憤怒至極。
張奎的嘴動了動,“命魂。”
他們的眼神裏,冰冷而決然。
就在這時,濃厚的結界突然被撞出一個大窟窿,我看到一條巨大的魚甩着大尾巴沖了進來,它的體型甚至比爆發時的朱厭還龐大數倍,一雙翅膀延展開來,可達百米有餘,振翅間,風雲變色!
鲲鵬!
原來這才是十七的前世,上古神獸——鲲鵬!
長生海裏唯一的神獸,在老鲲鵬即将隕滅時,新一代的鲲鵬才會應運而生,它們世世代代掌管着這片遠在神界天邊的海域,守護着這片淨土的清風靈息。
可惜五千年前的鲲鵬,還并非成年形态,它隻不過是老鲲鵬重歸混沌後的一個年輕的繼承者。
鲲鵬振翅間,如狂風驟浪席卷而來!
四大弟子被沖散,蒼梧一個翻身跳到鲲鵬的背上,英姿飒飒,威風凜凜,勢不可擋!
隻要沖出去,她和十七回到無量山就安全了。
我明明知道結局不是如此,卻還是忍不住揪心,期待。
十七的聲音再次從耳邊傳來,“他們在喊,引天雷。”
“那時的天劫……”我震驚。
十七道:“還差一刻。”
什麽?!
我命中注定的天劫,十九道天雷九道荒火,被他們提前引了下來?!
好狠,好狠呐!
轟隆隆!
四大弟子的神兵爆發出犀利無匹的神光,我聽不到聲音,卻感覺到眼前的一切瘋狂震動起來,靈力化爲瘋狂的亂流,一道紅色的雷電從最高處的雲層裏劈下來,蒼梧躲避不及,硬生生抗下。
她的血噴在鲲鵬的背上,它無聲得嘶鳴,像是承受了極大的痛苦,在空中翻騰着,蒼梧被甩了下來,緊接着,就是第二道雷追擊而至。
天劫一旦來臨,就不會中斷,更不會停止,從無例外。
我看到四大弟子就站在旋風的邊緣,冷漠得如同一座座冰雕,注視着被天雷荒火加身痛苦不堪的蒼梧。
他們的眼裏,有宛若嗜血的光芒。
還有鲲鵬,它屢次想要上前阻擋雷電,可天雷之威,豈容挑戰,它滿身是血,一邊翅膀都被雷電餘威所震而斷裂,哀嚎着跌了下去。
可它不願離去,始終盤旋在蒼梧周圍,痛苦嚎叫的音波化爲實質擴散開,震蕩着這片天空。
四大弟子的靈力也終于扛不住天雷的威力,瞬間破裂,少了這一層阻礙,蒼梧也已經逃脫不得,她趴在一團被血水染紅的雲朵上,氣息奄奄,她掙紮着,雙手緊握成拳,渾身顫抖也不服輸。
她也沒什麽可輸的,這個時候,哪怕交出命魂,也無法阻攔天雷。
她也不想對四大弟子搖尾乞憐,祈求他們在應劫之後護她一命。
我看到蒼梧擡起頭來,咬緊牙關死死掙紮着對不遠處的鲲鵬喊了一句什麽。
“她說什麽?”我知道十七也在看,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