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的元靈與鬼魂不同,三魂七魄,都由靈氣精髓彙聚而成,他硬生生從自己的魂體中分裂一縷殘魄留在這裏,必定是有極爲重要的意義。
“你是有什麽話想要對我說嗎?”我問道。
他說他在等我,總不見得就是讓我看看,他在幾千年前怎麽給那位女戰神做飯的吧,我想,這些看似機緣巧合的事情,都隻不過在等着我來到這裏的一刻罷了。
白澤沉吟片刻,道:“我需要你平平安安離開這裏,找到一件東西。”
我皺了皺眉頭,“怎麽你也讓我找東西?”
我是個鬼神,勾魂使者,又不是獵犬。
白澤抿嘴一笑,盯着我的眼神總帶着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溫柔,仿佛是在看着我,可又好像是穿透了我的雙眸看着另一個影子。
他停頓了一下,才接着道:“方才你所見的那些景象,正是我以殘魄之中的靈氣守護的東西,無量山已經變成神仙墓葬之地,唯有此處,他們無從踏入,更不可破壞。”
原來是這樣啊……
我默默點了點頭,女戰神是他的師父,他感念其教養之恩,把他們曾經住過的地方守護起來,這也無可厚非。
“我讓你找的東西,便是我師父的法寶,找到它,想盡一切辦法把它毀了,或許還來得及挽救一場天地浩劫。”他說得很平靜,每一個字都淡淡的,以至于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句話之中的分量。
“這麽艱巨的任務,還是不要交給我了吧。”
我懵了一瞬,下意識就想拒絕。
當了六百年的地府米蟲,我本能得想要拒絕,脫口而出之後,又自覺有點兒不對勁,補充道:“不是我不想幫你,我……能力不行。”
“如果連你也找不到,這世間就再也沒有誰可以找到它。”白澤看了我一眼,神情有些凝重。
咦,他這話說得,怎麽讓我感覺意有所指?
我對上他的視線,笑了笑,“人界……要發生什麽大事了吧?”
不管是三十三天城裏,還是人界,一旦生變,總有前兆,我從天上經曆一番,回到地府時已經隐有察覺,各處地獄的擴建,這就代表陰魂驟增,還有葉定稀,他一再提起的那個快要達成的目的……
白澤很輕很輕的‘嗯’了一聲,眸光漸漸暗了下來,“東傾,你也可以回去地府,無論發生什麽,不要離開崔珏身邊一步,他護得住你。”
這一點,我并不懷疑。
我無奈得搖搖頭,輕歎一聲,“他是護得住我,可我也有自己想護着的人,剛才不還說,讓我找東西麽,到底是什麽?”
白澤的目光落在我臉上,像是有些艱難得做了決定,才繼續道:“鴻蒙初開,天地定,六界生,幾位上古之神應運而生,點蒼生,撥亂世,造福萬千生靈,這其中便有上古淨化女神——蒼梧。”
“原來她叫這個名字。”我喃喃點頭。
白澤道:“直到七萬年前,幾位上古之神相繼隕滅,蒼梧和陸壓便各自閑遊五嶽,悶戲四海,過起閑散仙人的日子,不再過問六界衆生之事,但六界紛争不斷,妖魔兩界更是不服于天界衆神的壓制,屢屢發生戰事,蒼梧爲平定六界之亂,不得不一再出手。”
“難怪她總是要來這兒養傷。”
說到此,白澤扯了扯嘴角,嗤笑道:“若隻是請她出戰平定禍亂倒也罷了,天上那些神仙因爲戰禍影響了天地靈氣,把此事怪罪到蒼梧的身上,她爲了安撫三十三天城那幫老家夥,隻能被迫答應他們那個要求。”
“什麽要求?”
“蒼梧有一個法器,專克邪靈惡魔,十分強大,當年邪神刑天爲禍人間,便是被蒼梧以此收服,法器亦可吸收和釋放邪氣惡念,那幫老家夥要求她每過千年便釋放一次法器之中的魔力,故意制造人界的天災人禍。”
還有這種操作?!
我驚得目瞪口呆,腦海裏那團霧蒙蒙的東西不知不覺散開,竟然浮現出無比清晰而真實的畫面。
人界山河動蕩,地動山搖,洪流肆虐,戰火紛飛,腥風血雨和慘烈哭嚎交織在一起……
白澤的聲音好像空靈起來,環繞在我的四周。
“靈氣日益減少,天上的神仙們便以此不斷吸納衆生的信仰之力,讓那些信徒虔誠供奉于他們,化爲自己無窮盡的靈力和壽元,他們還不惜要挾蒼梧,若是不以此法,天界必将失去對六界的壓制,終而禍及蒼生。”
“制造災難的是他們,拯救蒼生的也是他們,這……不可笑嗎?”我張了張嘴,也不知這話到底有沒有從口中說出來,眼前有些模糊,看着白澤,身影更虛了幾分。
白澤的聲音再次緩緩清晰起來,“蒼梧……死後,她的雙目化爲鎮邪珠墜落人界和妖界,法器不知所蹤,這五千年來,天界衆神一直在找尋其下落。”
“他們想做什麽?”我緩緩側目看着他。
白澤道:“法器之中積蓄了近萬年的魔力,還有邪神刑天的元靈,不管他們想做什麽,都不能讓他們找到它,所以……”
“所以你才想我去找,然後毀了那個法器?”我喃喃道。
白澤點了點頭,一臉凝重道:“你是唯一一個沒有欲望和執念的神。”
那麽,爲什麽……白澤會認爲我可以找到?
我張了張嘴,喉頭澀得生疼,每一個字要發出來,都像是用尖刀從喉嚨裏的嫩肉上刮過,四肢百骸裏仿佛有什麽力量蓄勢待發,一股莫名的燥熱更是從丹田裏翻滾起來。
“爲什麽是……”
唰!
墨綠的樹藤從我身後飛射而出,淩空一卷,瞬間将白澤的殘魄吞噬。
仿佛一記洪鍾在我耳邊撞響,我眼睜睜看着那一抹虛影消失不見,銅骰的光澤盡失,從半空中跌落下來,滾進荒草深處。
發生了什麽?
我回過頭,就看到朱琰和白冰洋并肩而立,虛弱而愧疚得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