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歡天喜地隻想慶祝,我卻還有顧慮,總覺得葉定稀這次醒過來,有什麽地方變得不太一樣了,可究竟是哪兒,一時之間,我也說不上來。
“朱琰和花荃他們一直在等你。”
小茅屋裏,我給葉定稀倒了杯水潤潤嗓子。
他喝了兩口,道:“可要随我一同去人間?”
“算一算,距離你‘死’去又醒來,差不多十二年,你确定現在回到人間,你的身份……”我有些遲疑。
葉定稀不禁一笑,“隻不過是十二年罷了,還是說,你怕我這個明星過氣了?”
“過什麽氣!”
狗子蹲坐在地上,舌頭甩來甩去道:“誰敢說你過氣我就咬誰!”
不愧是魔界第一粉頭。
我鬼界第一粉頭也不差。
“你想去哪兒,我陪着你,不過我要去跟老崔打個招呼。”我這個地府勾魂使大總管,還沒正正經經上過幾天班呢,再這樣下去,會不會判我一個消極怠工把我給廢了?
我得去讨好一下閻王爺才行。
葉定稀道:“我同你一起去。”
……
再次與葉定稀并肩走在奈何橋上時,此情此景已是煥然一新。
狗子沒跟來,說是要去無間地獄收拾點兒東西,幸好它沒跟來,不然我總感覺自己帶了一個情敵。
“葉定稀,爲什麽你會知道……”九轉結魄燈?
我話還沒問完,他已經站定看向我,就像是我所擔憂的一樣,他的眸底藏着細碎而深沉的光,那些複雜的,隐晦的,我根本無從理解的東西,竟然像是一根刺悄悄在我心尖上鑽了出來。
葉定稀唇角輕揚,伸手撫上我的臉頰,“我的三魂七魄分散後,有一縷魂魄似乎去了天界,在銀河,我見過你。”
什麽?!
難道說……
“可是我掉進河裏差點喪命之時?”
那時,我聽到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喚我,他叫我‘東傾’,還有那若有似無的懷抱和力量。
真的是他?
我稍稍失神,再回神之時,葉定稀已經湊近過來,那雙凝滿深情的眸子裏隻容下了我,潋滟的光澤讓我不可抑制得沉醉其中,我的心砰砰狂跳,藏在袖子裏的手不自覺攥緊,屏息閉眼,輕輕湊了上去。
等我的唇瓣碰觸到冰涼而柔軟的唇,這才恍然明白,爲何我覺得葉定稀與以前有些不同。
他是涼的。
以前的葉定稀,雖然不死不滅,可他卻如人一樣有體溫,有呼吸,靠近他時總能感覺到一股柔和的暖意,仿佛隻要抱着他,我也能被溫暖所籠罩。
這是我做鬼時,最貪戀的時刻。
可現在我才反應過來,葉定稀雖然醒來了,卻好像已經不再是……人。
……
一吻缱绻,耽擱了好一會兒,我與葉定稀走到閻羅大殿外時,恰逢一襲白袍的冷湯冷面帶領一衆勾魂使述職出來。
他們看到我,紛紛停下行禮,再看到葉定稀,很是隐晦得驚訝了一下。
不過也隻是那麽一個瞬間,到底是地府裏高品級的鬼差,這點兒定力還是有的,做鬼的,喜怒不形于色是基本技能。
冷湯走過來,問道:“姑姑,今日可要與我們一同出行?”
我心中慚愧,讪讪一笑,“不了,我還有别的事情要辦。”
這麽些年過去了,冷湯冷面還是保持着幾分仙家氣質,到底是從天界貶下來的神仙官兒,混在一群鬼差裏也如同鶴立雞群般的存在。
我記得老崔曾說過,他們是三十三天城裏的天文星和天武星,來地府曆練個幾十年也就該回去了,這麽掐指一算怕是也待不了多少時候,我得趕緊提醒老崔再提拔兩個有潛力的勾魂使帶隊才是。
“你們先去忙吧,我去找閻君說事兒。”我擺擺手。
幾個鬼差紛紛退後告辭,冷湯冷面也朝我行了個禮,但很奇怪的是,我發現冷面匆匆瞥了一眼葉定稀,那個眼神,并不是好奇,也不是在打量,仿佛是……熟悉。
等他們走遠,我才壓低聲音問向身旁那人,“你與冷湯冷面認識?”
“不認識。”
葉定稀低頭拂了拂袖,他倒是挺習慣穿着鬼神的官袍,這身衣服算是‘喪服’,他既沒脫下來,我也忘了提醒。
“哦。”
我說,“剛才冷面看你的眼神有點怪怪的,我還以爲你連他們也認識呢。”
“是嗎?”葉定稀就笑道:“大概你看錯了吧。”
我與他一同繼續往大殿裏走去,老崔似是在等着我們,就站在殿中,手裏拿着生死簿認真翻閱着,聽到腳步聲,他才回過頭來。
“時間剛剛好。”老崔點了點頭。
我不知他說得是哪個‘時間’,也對他這種啞謎沒興趣,便直奔主題道:“老崔,我想和葉定稀去一趟人間。”
“專程爲這等小事而來?”他挑眉道。
我眨眨眼,一臉恭順,“這哪是小事,我好歹是你的部下,沒有你的批準,我怎敢随意離開地府不是?”
“呵呵。”
老崔雙手負在身後,捋着倒勾兒胡尖,“我的部下,可沒哪個敢叫我‘老崔’的。”
這家夥,怎麽今日愛與我擡杠了。
我撇撇嘴,暗戳戳得往葉定稀那邊遞了遞眼神,示意老崔給我留點兒面子。
他瞧瞧我,視線自然一轉,打量着葉定稀道:“在天魂鎮元冰棺裏躺了十二年,醒來後居然可以立即行走自如,葉定稀,我果然小瞧你了。”
葉定稀握着我的手,指尖微微一緊,臉上卻笑得一派雲淡風輕,“運氣好罷了,今日前來,便是要多謝閻君這副水晶棺,若無它,隻怕葉某此劫難過。”
“我們都不過是在順應天命罷了。”
老崔轉過身向寶座走去,沒有再回頭,隻是聲音聽來比方才嚴肅了幾分,“東傾交給你,我隻願你能給她平安,給她快樂,至于你想要的,是否執着下去,你也該有個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