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估摸着葉定稀也該醒了,便緊趕慢趕得去河裏洗了個澡,狗子已經等不及,先我一步回了小茅屋。
等我拾掇好回去的時候,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響,就連狗子的叫聲也沒有,前屋後院安安靜靜得像是什麽人也沒有。
“奇怪了……”我疑惑得往後院結界裏走去。
冰棺還是那個冰棺的樣子,與我走時分毫變化都沒有,狗子就趴在棺蓋上一個勁朝裏面打量着。
我朝它走過去,“看什麽呢?”
狗子沒回頭,“他沒醒啊。”
怎麽會?
我皺了皺眉,隔着冰晶看進去,葉定稀确實沒醒來,睫毛上厚厚的冰霜紋絲未動,就連那些淡黃色的光暈也消失了,一切就好像重回到施行往生陣之前的狀态。
“難道還沒到時辰?”
狗子扭過來,一臉狐疑得瞪着我,“天都亮了!”
也是。
爲何不醒呢?
我手指輕輕撫摸上棺蓋,百思不得其解,若是天界聖器與陣法都無法令其蘇醒,這天上地下的還能有什麽法子?
該不會是往生陣出了問題?
我正打算出去找老崔再想想辦法,還沒來得及擡腳,就聽到咔嚓一聲像是什麽東西碎了的聲音。
回頭一看,狗子居然伸出舌頭舔棺蓋!
“狗大哥,你這是什麽操作?!”
我一把把它拎起來,沒想到,那家夥的舌頭居然黏在冰晶上,因爲我動作太急,将那條粉紅小舌頭都給拉長了。
“疼疼……”
狗子含糊不清地咋呼,“别揪老子!”
我隻能又把它放下,眼看着被他舔過的冰晶隐隐出現了一道手指長短的裂縫,這可把我吓了一跳!
“你把冰棺弄壞了?!”
“放屁!我就舔了一口!”狗子張着嘴,哈喇子滴滴答答往棺蓋上掉,看得我一陣肉疼。
它可是不知這冰棺的得來不易啊!
“你先下來!”我往它屁股上拍了一下。
狗子整個身子扭成了蠕蟲,兩眼鼓起來像是大燈泡似的,氣鼓鼓道:“你以爲老子不想啊!”
眼看着,小舌頭還有些腫了,這确實使勁兒了。
我俯下身,指尖聚起一道冷藍色的光焰,朝着那一抹裂紋彈過去。
咔嚓!
一聲脆響,棺蓋竟四分五裂,狗子受到沖擊滾飛出去,像是一顆肉.彈狠狠砸在結界内壁之上。
“你特麽鬧呢!”狗子怒瞪過來,舌頭上因爲黏着一塊碎冰而耷拉下來。
我卻完全顧不得它,飛撲過去查看葉定稀的情況。
我特麽怎麽知道,冥界至寶這麽不抗造!
“葉定稀……”
冰棺裏沉睡着的人依舊安安靜靜躺着,方才碎裂爆開的那些冰塊好像并沒有砸進來,他卻也沒被這驚動吵醒。
“都鬧出這麽大響動了,你還能睡着……”我松了一口氣,又忍不住失落。
心情異常複雜啊。
眼下這一副冰棺是沒法兒用了,另一副已經随着白澤安葬無量山,我實在沒臉皮去找老崔讨要第三副,更何況這東西又不是白菜蘿蔔,老崔自己家底兒都掏給我了。
正當我滿心碎碎念時,突然又發現奇怪的變化,葉定稀臉上那一層薄薄的冰晶竟然開始緩緩消融,身上的寒氣轉變爲袅袅霧氣緩緩釋放出來,還有他的眼睛……
厚厚的冰霜随着睫毛的顫抖而簌簌落下,我捂着嘴壓抑着自己的激動,眼眶裏熱淚蓄勢待發時,就看到那一雙久違了的瞳光豁然綻放。
“你醒了?”我哽咽着,嗓子裏好像被什麽東西堵着,光是說這三個字已經費盡全力。
葉定稀緩緩坐起來,棱角分明的下颌上還挂着些許冰碴,眼神溫柔得卻仿佛蕩開了春風,嘴角噙着我無比思念的笑意。
“你盯着我看什麽,我……有什麽變化嗎?”我被他盯了好一會兒,耳根子底下都熱了。
葉定稀周身的寒氣散盡,眼睛裏像是掬着一泓水,笑起來時柔光粼粼,“好久不見,甚是想念。”
“你們啷個夠了吧!”狗子不合時宜的聲音湊過來。
它舌頭上還挂着冰坨子,瞪圓了眼,惡聲惡氣,倒是靈活,一個縱步跳到葉定稀的懷裏。
我氣得差點掀起自個兒的天靈蓋!!!
“喂!!!”我指着它語無倫次,“你你,幹嘛呢!下來!你趕緊松開!”葉定稀醒來第一抱應該是我!
狗子那張臉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都是一家人幹嘛這麽叽叽計較~”
誰特麽跟你一家人!
我幽幽盯着他,怨念幾乎要從渾身上下各處能通氣的地方溢出來,葉定稀就在一旁看熱鬧,居然一點兒也沒理解我此刻的悲傷。
冰棺在他走出來的時候應聲而碎,我又是一陣肉疼,還好我才把所有金豆兒捐給地府,否則老崔那邊收到消息可能一口氣提不上來。
葉定稀把狗子放到地上,這才十分正式得與我擁抱,我感受着他胸膛上咚咚,咚咚,沉而有力的心跳聲,還有他近在耳畔的呼吸聲,終于感覺一整顆心跟着沉澱了。
真好,他活了。
“我等得太久了……”我攥着他的衣襟嗚咽似的抱怨。
葉定稀低頭垂眸凝視着我,眼睛眨也不眨,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也收斂回去,一臉認真道:“抱歉,我一直在努力趕回你身邊。”
“你是說……你知道自己三魂七魄遊散?”我仰起頭來。
“是。”
他說,“如果你沒有找到九轉結魄燈,或許再過十年二十年,我也該醒來了。”
什麽?!
“你自己能醒來?”不對,他居然知道是九轉結魄燈救了他?!
“東傾,有些事,我以前曾說過,将來時機到了,我會告訴你,這句話,我現在可能還要說一次,你信我,可好?”
葉定稀額頭抵着我的,說話間吞吐的氣息,與我的呼吸輕易便交纏在了一起。
時機,那個時機到底是什麽,他對我一直以來都有所隐瞞,我不問,也不願去想。
“我信你,我也願意等。”
倘若他所說的時機是永遠,我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