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幹笑兩聲，嗓子莫名發幹，可又怕外頭守夜的仙娥聽到動靜，聲音壓得極低，“回去吧，我好着呢，就是白日裏睡多了，夜裏一時難以入睡。”
“不能入睡，那我陪着你？”赤鳳十分乖巧得湊過來，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裏可比得上銀河水一樣清澈透亮。
咕咚。
我不自覺得咽了咽唾沫，“陪我……幹啥啊？”
“聊天呐！”
赤鳳笑眯眯一臉純真，“你可與我分享在地府時的有趣之事，我在天宮雖也長了幾千歲，可并未有過什麽趣味經曆，說起來隻怕你會覺得無聊。”
我心尖兒莫名一松，裂開嘴角喃喃應道：“好，好，那便聊聊。”
赤鳳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讓我與她肩并肩躺在一個枕頭上，雲被一抖，将我倆裹得嚴實，滿滿的幽香從肩頭兩側的窄縫間鑽出來，我便堅定信了那紅燭暖帳的真谛。
一時無人開口，氣氛突然沉靜下來，赤鳳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指偷偷伸長過來，往我的手背上撓了撓，側目沖我笑，“說罷。”
“好。”
我點點頭，尋思着給公主講故事，葷的混的自當濾過，不入流的那些也不好說，否則天後若是知道定然饒不了我帶壞她家閨女。
想來想去，隻挑了幾個還算文雅之事，六百年前我初入地府，無緣進入閻羅大殿，後來陰差陽錯認識了小倩，和她做了鄰居才自有一番新的造化。
這第一件事便是從認識小倩開始說起，當我講到她與甯采臣坎坷情劫時，竟然引得赤鳳靠在我肩膀上默默啜泣起來。
“他們二人的感情怎會如此艱難，人鬼殊途算得什麽，隻要有情有愛爲何不能成爲眷侶？”
“這……”
我如何向她這不谙世事的小公主解釋下界輪回秩序的種種，實在複雜，我便轉而道：“公主有所不知，凡人命數在輪回之前都是定好的，改日你若有興趣，大可去月老府和司命星君的府邸轉轉，多半也就了解了。”
“我聽說現任閻君便是以前的地府判官，他手裏有一本生死簿，晝理陽間事，夜斷陰府冤，爲善者添壽，讓惡者歸陰，他也掌管凡人命數嗎？”赤鳳問道。
我搖搖頭，“不算掌管，他是負責審判的，凡人一生雖有天定，但時也，命也，總會出現一些偏差，有的人本該做個好人，可他偏偏因爲時局造化做錯了事，那麽入了地府自當受罰，刑罰抵消了生前錯事的債才能再入輪回。”
“那月老和司命呢？”赤鳳又問。
我愣了一愣，你這仙界公主怎的比我一個下界鬼神知道的還少。
嘴上卻老實回答：“月老是管六界姻緣的，聽說他的月老府裏有一顆三生石，便是記載了六界衆生三生三世的姻緣，不過輕易不會給别人看。”
以前老崔爲了幫我找來曆，月老也沒少叨擾，還想在三生石上找找我的名字，可月老死活沒答應，老頭兒很有原則。
“司命星君是負責給凡人編撰生平的，那家夥是個戲精，你若是去找他，可以聽不少古往今來的好故事。”
“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赤鳳越聊越有興緻似的。
我道：“聽閻君說的，他還是地府判官的時候，我就與他關系好了。”
“關系好……如何好的？”赤鳳忽而笑容一暗。
我并未在意，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噗嗤笑出聲來，“我把他當親爹似的嚯嚯。”
赤鳳一愣，突然就不出聲了，隻是手指死死攥緊了被子捂住口鼻，肩膀抽抽個不停。
我湊過去，才聽到那丫頭竭力壓抑的笑聲。
“哈哈哈……”
是挺好笑的。
我把老崔當爹，人家還差點想娶我呢！
赤鳳笑夠了，才又鑽出被子來，輕輕喘着氣道；“東傾，你真有趣，我喜歡你！”
“喜歡我？”
我重複了一遍她的話，自覺沒什麽歧義和不妥，笑了笑，“地府裏那些鬼差也都喜歡我，日後有機會的話，我帶你去地府一日遊，讓你見見孟婆和甄姐姐，還有日夜遊神，小兔和花斑豹，對了，還有……”
細數一圈，才發現我在地府裏其實一點兒也不孤單寂寞，大大小小的鬼差幾乎我都能叫上名字來，六百年的混吃等死真不是白熬的。
赤鳳聽來好生羨慕，一雙眼睛亮晶晶得盯着我。
“聽你說起那些鬼差時，神采飛揚，好不生動，我十分羨慕，不若我再去求求天後，讓她答應我随你去地府玩耍可好？”
“這個……”我遲疑了一下道：“你有把握嗎？”
若是天後因此怒了把我拾掇一頓咋辦？反正你是她的心尖寶肯定不會怪罪你，我就不一樣了啊。
赤鳳并不知我這婉轉心思，隻一臉認真道：“這幾日天後因準備中秋宴正是忙碌，不得空來我這兒，她要是不答應我便與你偷偷溜出天門！”
我一把捂住了赤鳳的小嘴兒。
“這話可别說了啊！”我與她大眼瞪小眼，故作嚴肅得皺着眉頭道：“且不說你這計劃能不能成，若是傳到了天後耳朵裏，我還不知怎麽死呢！”
赤鳳呼吸間的溫熱噴在我的掌心裏，又酥又癢，她嘴巴翕張了幾下，甕聲甕氣得應道：“知道了。”
我這才放下手來，卻不知是不是剛才太過用力，把赤鳳的臉頰都給捂紅了，像是滑溜溜的紅皮雞蛋十分可愛。
“既然不去地府，那明兒咱們去月老府可好？”赤鳳在我耳邊說道。
月老啊……
我想了一下，也成，反正這幾日一天三回定時定點的看天界大寶貝，我着實有些膩了。
“都說這少女懷春啊，你是想去打聽自己的姻緣吧？”我故意揶揄她。
赤鳳羞澀得垂眸，嘴角笑出蜜來，“難道你不想嗎？”
月老的姻緣簿上是沒有我的名字的，此時老崔曾與我說過，但我也無意掃了赤鳳的興緻，打了個哈欠點頭應道：“當然，若是一個如意郎君，我便要想盡一切辦法被他騙到我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