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
趙佗跪坐着,雙手搭在腿上,腰杆挺得筆直。
聲音平靜,就像是普通的朋友來訪一般。
将官署圍得水洩不通的大軍,和寒光閃爍的箭矢,仿佛視而不見。
當徹底兵敗後,心裏沒有了患得患失,反倒安甯了。
看着昔日的同僚,心裏感慨萬千。
當年,在成爲南方大軍的副帥時,那是何等等風光。
而對面的餘璋,還沒有前往上郡。
短短幾年時間,自己逐步掌握兵權,除了頭上還有一個被架空的郡尉,俨然成了封疆大吏。
正野心勃勃想要裂土封王。
誰想到,轉眼就成了階下囚!
趙佗做夢也想不到,上郡邊軍竟然能從北方一路殺到南方!
中間,可是還隔着數個郡的!
以扶蘇和二世皇帝的關系,想從北方來到南方,簡直難如登天!
一路上遭到的狙擊,就讓他們疲于奔命。
可是誰想到,扶蘇以雷霆之勢一舉奪取鹹陽,成了大秦監國!
在收回了二世皇帝所掌握的城池,又有了皇帝诏書開路,北方軍團暢通無阻一路南下。
沒有了一路上各郡的阻攔,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兵臨城下了!
如果是反賊占領鹹陽,想要南下,恐怕還會遇到忠于大秦的将領抵抗。
可是扶蘇身爲始皇帝長子,本身就占着大義。
秦國由他監國,甚至登臨帝位,那些郡守郡尉也覺得理所當然,心底并不會抵觸。
趙佗心裏暗暗感歎:或許,這就是大義的作用吧!
餘璋單手扶在劍柄上,看着腰杆挺得筆直,身上卻透着遲暮氣息的昔日同僚,心裏也不由感慨。
幾個月前,自己何嘗又不是和他處境相同呢。
公子在上郡擁兵自重,和鹹陽打起了擂台。
兩軍對持,随時都可能戰死沙場。
誰想到,僅僅幾個月後就成爲了大秦正統的将領,還率軍一路南下鎮壓反叛。
餘璋感慨的勸道:“趙兄,投降吧。公子仁厚,會對你寬大處理的。”
“投降?哈哈哈……!”
趙佗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隻是,在旁人聽來,笑聲中帶着癫狂和悲哀。
原本有機會裂土封王,結果轉眼兵敗成了階下囚,換了誰心裏恐怕都會萬念俱灰吧。
餘璋眉頭微皺,抿着唇沒有說話。
這種事情,勸說再多也沒用,隻能看對方遠不遠放下了。
即便所有人心裏都清楚,反叛被俘的結局是什麽。
可是還沒有被定罪,萬一真有了一線生機呢。
至于餘璋說公子仁厚……
那隻是安慰對方的話罷了。
換了以前的扶蘇,他可能會這麽認爲。
但是在扶蘇公然違抗皇帝旨意後,整個人都發生了變化。
雖然對将士和百姓們依然仁厚,但是對敵人卻淩厲無比。
單是匈奴和東胡每天挖礦數十人的死傷無動于衷,就不是當初那個仁義的大秦長公子作風。
以餘璋對扶蘇的了解。
以前在鹹陽的時候,還會對項羽那等六國遺民發出招攬的邀請。
即便被拒絕了,也會用誠意來打動。
現在如果再次對那些六國遺民發出邀請被拒的話……
以扶蘇的性格,恐怕會直接砍了以絕後患!
趙佗若是被押解回京時,能夠不被夷三族就已經是萬幸了!
至于從輕處罰活命,那是萬沒有機會的。
作爲統治者,是絕對不可能對謀逆者從輕處罰的。
餘璋的心裏很複雜。
既想帶着這個昔日同僚回京,又想能給他體面。
最終,還是選擇了複命。
畢竟,能把人活着帶回去,能得到公子的誇贊。
開口勸道:“趙兄,随我回京面見公子吧,即便不爲你自己,也要爲你的家眷考慮啊。”
趙佗神情一滞,愣愣的垂頭望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片刻
擡起頭時,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沉聲說道:“與其時代爲奴,不如痛快來一刀!”
锃~!
趙佗站起身,拔出了腰間的佩劍緊緊握在手中。
頓時,周圍的護衛緊張起來,急忙擋在了前方。
餘璋搖了搖頭,示意護衛退下。
望向對方的目光中,透着憐憫和感慨。
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趙佗緩緩擡起了手臂,将鋒利的堅韌抵在脖頸上。
眺望遠方的目光很是複雜,心裏滿是不甘。
機關算盡,卻換來這麽一個結果!
奈何成王敗寇,即便再是不願,也不得不接受失敗的結果!
“唉~!”
張了張嘴,卻隻換來一聲歎息。
锃~!
利劍劃過,濺起一抹血花!
這位在未來建立了南越國,号稱南越武帝的枭雄,自刎身亡!
提前退出了曆史争霸的舞台!
“唉~!”
餘璋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昔日同僚,感慨的仰頭長歎。
沉聲下令道:“裝入棺中,立刻送往鹹陽!”
說完,轉身走出了官署。
趙佗已經自刎,那些心腹高層也束手就擒,南方大局已定!
嶺南其他地方駐紮的守軍,在接到來自鹹陽的诏書,誰還敢不服!
七日後
曹正淳邁着小碎步急匆匆跑進殿裏,眉開眼笑彙報道:“公子,捷報,南方捷報!”
扶蘇從桌案上擡起頭,淡然一笑,臉上并沒有驚訝。
對于平定南方的勝負早已有了定數,無法預測的,隻是需要多少時間罷了。
攤開前方送來的軍報,不由微微颔首。
李靖以最小的代價拿下了嶺南,還收編了南方軍團,這一點讓他很滿意。
隻是沒想到,未來的南越武帝趙佗,竟然自刎了。
快馬送來了捷報,趙佗的棺木,還在趕來鹹陽的路上。
扶蘇眯起眼睛,隻是稍作感慨便放下了捷報。
趙佗急不可耐的想要自立,大亂了之前制定的戰略。
才不得不剛剛占領鹹陽,就立刻命令李靖率兵鎮壓。
要不然等到趙佗真的自封爲王,遭到的抵抗就更激烈了。
急匆匆冒頭,結果被一舉平定,也算是趙佗自己找的。
如果不是這麽着急,再等上幾年,等到局勢徹底明朗了,就不會出現今天這樣的情況。
再不濟,也能以郡尉的身份退下來歸老。
扶蘇眯起眼睛,目光望向了懸挂的地圖。
沉聲自語:“下一個到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