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老乞丐的安危,盧克一點都不擔心,這家夥就是個有點本事的江湖騙子,平常看起來高深莫測,一遇到危險,瞬間變成軟骨頭,不然也不會被逐出師門,登上政府黑名單。
所謂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說的就是他這種。
事實上,在洪門讨生活的就沒有好人,除了卧底,哪個好人會混黑社會。
黑社會的本質就是反社會、反政府組織,縱觀世界各大黑幫,哪個不是在時局混亂時期建立起來,意大利黑手黨、日本山口組、台灣青竹幫、香港三合會、東亞雅庫紮等等等等。
社會越穩定,黑幫越弱,反之,時局越混亂,黑幫越強。
洪門就是最好例子,早期的洪門是全美最大華人社團,凡是到美國讨生活的華人、甚至東南亞人,到地方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拜會當地的洪門組織,請求庇護。
現在不一樣了,相比于擁有黑社會性質的洪門,他們更願意相信美國政府,這是社會發展的必然趨勢,不是人力所能阻擋。
人少了,影響力自然下降,尤其到了新世紀,下降趨勢日益明顯,連地方警察也敢明目張膽地闖進洪門總部,更讓人揪心的還是内部之争。
從上世紀九十年代起,洪門每年的收入都在下降,經濟意味着生活,過慣好日子的洪門高層對現狀不滿,爲了獲得充足的物質享受,他們選擇和墨西哥毒販合作,做起轉運毒品的生意。
這群蠢貨自以爲做的很嚴密,不曾想一切都在FBI的掌控當中,剛做了一個月,就被FBI連人帶貨一并拿起,事情曝光後,對洪門聲譽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
老爺子也是因爲這件事引咎辭職,選擇歸隐,但他不想就這麽放棄,蕭家與洪門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先祖是天地會堂主,一生反清複明,二祖擔任過天地會總舵主,後被清廷所殺,三祖繼承先父遺志,也是奮戰不休,直到後來被叛徒出賣,不得已才借淘金船前往美洲讨生活,到達美國後,也是第一時間加入洪門。
從曾祖父那一代起,每一代人都是洪門高層,可以說,洪門的發展史就是蕭家的族史,老爺子怎麽可能任由傾注家族幾代人心血的洪門衰落下去。
他沒讀過多少書,卻有極高的眼界,社會在變化,時代浪潮洶湧向前,以前那一套不管用了,想要重振社團,必須改革,隻有改革,洪門才不會淪落到被淘汰的命運。
改革這兩個字,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異常困難,裏面涉及方方面面的利益糾葛,沒有大毅力的人根本做不來。
老爺子左右衡量,最終決定把這一重任安排到最疼愛、也是最有能力的孫子身上。
然後,盧克毫不猶豫地離家出走,從美國西邊跑到最東邊,電話不打、郵件不回,來了個人間蒸發。
盧克對未來有十幾項規劃,這些規劃中,沒有一樣與洪門相關,黑幫就是黑幫,不管如何粉飾,也改變不了本來面目。
若是成了黑幫老大,很多事情都幹不了,這就是一片烏黑的沼澤地,踩進去容易,想出來可就難了。
得知乖孫兒離家出走後,老爺子氣的破口大罵,罵過之後,也隻能落寞歎氣,他又能怎麽樣,那個混小子比猴都精,根本不想趟這攤渾水。
就這樣過了幾個月,老爺子放棄最初的想法。
于是,盧克備足禮物屁颠屁颠地趕回來,兩人心照不宣,都沒有談論洪門的事情,這樣很好,家人終究是家人,不能因爲外部事情隔閡。
唯一不好是兩個舅舅。
寶馬車來到東郊富人區一棟獨立别墅前。
盧克下車,按響門鈴,很快,房門打開,一個容貌秀美、氣質婉約的中年婦人走出來,看到來人後,驚喜地跳起來,
“呀!小盧克,什麽時候回來的,舅媽想死你了。”
“來,親一下。”
盧克連忙後退一步,“舅媽,我快十八了。”
“十八怎麽了,十八也是孩子,你小時候穿開裆褲的樣子我現在還記得呢?”
盧克頓時無語,趕緊把禮物塞過去,
“這些都是給您買了,包包、收拾、化妝品,都是全球限量版,還有我請意大利名家專門訂做的翡翠項鏈,總共有二十六中顔色,漂亮得不行。”
“真的!”
婦人眼睛一亮,抓住少年的用力臉親了一口,“還是我家小盧克貼心,不像那個棒槌,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結婚二十年,連件像樣的禮物都不送,氣死我了。”
“來,趕緊進來。”
兩人走進客廳,婦人高聲道,
“朱莉安,丹尼,趕緊下來,盧克回來了。”
哒哒的腳步聲響起,很快,一男一女,倆個年紀約在二十歲的青年從樓上跑下來,男的叫丹尼,女的是朱利安,由于是龍鳳胎,兩人容貌神似,不過丹尼身材高大威武,朱莉安則稍顯瘦小甜美。
作爲蕭家這一代唯一的女孩,朱莉安和盧克的關系極好,一見面就撲上來,
“盧克,你總算出現了,我還以爲你去見耶稣了。”
婦人拍了她一下,“死孩子,怎麽說話呢?”
丹尼成熟不少,對盧克打個手勢,後者點點頭,表示知道。
盧克把帶來的禮物交給這對兄妹,又說了一些話,扭頭對舅媽道,
“舅舅在家嗎?”
“從上午到現在一直憋在書房裏,也不知道在幹什麽。”
“我想跟他談談。”
“你上去吧,我去沏茶。”
婦人微歎一聲,起身去廚房,洪門的事她不想管,也管不了,死棒槌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小盧克都離家出走了,還喋喋不休,真以爲自己很有本事啊!
丹尼站起來,沉聲道,“我跟你一起。”
盧克微微颔首,沒有說什麽,和表面上是表兄、實則是心腹的青年一起前往二樓書房。
推開屋門,煙霧撲面而來。
昏暗的燈光下,一個留着短發、體型健碩的中年男人坐在老式轉椅上,手裏夾着雪茄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牆上的油畫。
那是一幅描寫船難的畫作,翻滾洶湧的海潮下,烈焰在熊熊燃燒,透過火光隐隐可以看到被海水浸沒、不斷掙紮的船員和支離破碎的船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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