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來信了,蔣振南這樣跟她坦白,肯定是因爲這封信是他們回京城的一個機遇。
蔣振南有些沙啞磁性的聲音,說道,“三天之後!”
林月蘭點了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蔣振南望着林月蘭的那小巧玲珑的影子,表情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實在不明白,林月蘭這到底是何意?是無所謂,還是生氣了?
他想起剛進林家村初時,一直盼望着有機遇回京城。
因爲回京城,不是爲他的那鎮國将軍的榮華富貴,而是爲了他手下的幾十萬将士,爲了整個國家的安危。
他一個鎮國将軍,統領龍宴國三十萬的兵馬,他也是百姓們心中的戰神保護神。
因爲暫無戰事,他領命回京,協助當今聖上暗中處理一些棘手事務。
當初回京城時,他帶了三萬兵馬,駐紮在京城的圍牆之外,然後,他再帶着三百名屬下近身護衛,回到鎮國将軍府。
他被人下毒,性命危急,然後倉促離開将軍府,生死難料,發生這樣的事,是除了一些近身護衛知情之外,是絕不能往外洩露一點風聲的。否則,不管是京城郊外的那三萬兵馬,還是邊域的三十萬兵馬,都很容易人心渙散,一旦被敵人所知,他們很有可能趁亂而入,所以,相信暗中毒害他的敵人,也不會這麽愚蠢,把他失蹤之事,往外宣傳,一旦聖下追查下來,那他們更有可能吃不完得兜着走的狼狽局面,因此,他們更是要暗中隐瞞他消失之事,然後,等待時機,給他一個罪名,把他打下深淵地獄。
隻是,他這個大将軍,已經在衆士兵面前,足足快有半年沒有露面了。
再不出現,那就真的有大問題出現了。
一是軍隊人心渙散,二是,那些暗中敵人,估計正蠢蠢欲動找着借口,讓他出現,如果不出現,那麽,就會給他按一個藐視聖上,更或者有異心,企圖奪權等等各種罪名壓過來。
所以,現在,有個機遇,他不得不趕回京城去了。
隻是,他現在很不舍。
不舍這裏的一切,不管是這裏的幽靜,還是這裏的人。
如果可以,他真想放下鎮國将軍的身份,歸隐山村,在這裏,過一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農民,他很想享受這裏的甯靜與平和,雖說這裏的人與人之間有些小吵小鬧,他更想享受,與這喜歡的人談天說地,說一些日常。
然而,從林月蘭救下他們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的這個田園生活的願望要完全落空了。
先不說林月蘭現有的能力,已經是鋒芒畢露,财富如高樓聳起,等等,這些都很會讓那些有錢有勢又貪婪野心的之人的觊觎,如果沒有一定的勢力保護她,那她一定會有很多麻煩的。
所以,他就要做站在她後面保護她的那一方勢力,有鎮國将軍府罩着,相信任何一個勢力要動林月蘭,都必須思量再三,不敢輕舉亂動。
二是,是林月蘭當初救下他們所有人。那些暗中暗害他的那些勢力,肯定會在他們所得消息的第一時間内,找上林月蘭,肯定會對她不利的。
這也是導緻他要盡快回京,攔截那些人的追查。
因此,回京城,他勢在必行啊!
……
“頭兒,我們就要這樣離開嗎?”
夜深人靜時,五個高大的人影站在一個路口,而剛剛說話的人,明顯郭兵,語氣裏滿是不舍。
蔣振南回頭,鋒利如鷹的雙眸,瞧着這黑夜中若隐若現的高大房子,眼裏滿是不舍,眼底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片刻,他冷聲的說道,“走吧!”
“頭兒,我們真的不要跟林姑娘說聲告别嗎?”郭兵明顯有些擔心的說道,“自從三天前頭兒跟林姑娘說我們三天之後,就要離開,她就再也沒有出現在我們的跟前,一切事務,都交給管家安排。也不知道,這三天,她到底在幹什麽?”
“是不是林姑娘舍不得我們離開,所以,她躲到一邊去了。”小十二猜測到,“畢竟,五個人差不多與她相處半年了啊。說實話,我也很舍不得林姑娘的。”
聽到小十二說很舍不得林月蘭,蔣振南犀利的眸光,立即直直的射向小十二,小十二頓覺得更加寒冷刺骨,不由的縮了縮脖子,小聲的嘀咕道,“這天可真冷啊,尤其是冬夜裏的天兒。”
不過,當他不由得對上蔣振南的目光之後,立即反應過來,他所說的話,可能讓蔣振南誤會了。
小十二很是聰明的說道,“頭兒,可别誤會,屬下的意思是,屬下很是舍不得林姑娘,是因爲很舍不得林姑娘所做的一手好飯菜啊。”
說到一手好飯菜,所有人再一次沉默。
他們回京城之後,哪能再吃得上這麽好吃的飯菜啊。
“是啊,說起來,我更是舍不得林姑娘,舍不得她做菜的一手好手藝啊。”小三子和小六子也低眉垂斂說道。
“你們呀?”郭兵給了他們一個一個闆栗子,說道,“怎麽也不想想,怎麽讓林姑娘把那些好吃的弄到京城來啊?她小小年紀能在安定縣開一家酒樓,京城有我和頭兒罩着,爲何不能再開一家你來我往酒樓呢?這個樣子,雖說不是林姑娘親手做菜,但肯定比京城那些大酒樓的飯菜更香更好吃吧!”
幾人的眼前一亮,拍了下自已的後腦勺,大聲的道,“對呀,可以讓林姑娘到京城開酒樓去。”随後,幾人的眼神立即一緻的看向蔣振南,有着濃烈的求問征詢*。
黑夜中,蔣振南臉色猛得一沉,在黑色中變得更加黑了。
他給大夥兒潑了一盆更加清涼的冷水,說道,“那你們現在去找月兒姑娘說,讓她現在到京城開個酒樓?”
嗯,這盆清水果然更加清涼。
因爲,讓林月蘭現在到京城開個酒樓,根本就不是一個現實問題。
不說京城寸土寸金的地兒,林月蘭那手上的幾萬兩,根本就不夠買下一家酒樓,就是林家村都還有林月蘭的全部家當,房子、田地、藥鋪,她根本就可能立即撇下它們,就跟着他們上京城的。
還有,這一次他們回京城,危險難料,更不能讓林月蘭處于時刻的危險之中吧。
幾個人都低着頭,不再說話。
但是,在這裏生活了半年時間,他們似乎已經習慣了這裏的安逸和平靜,快樂和祥和,所以,讓他們驟然離開這裏,他們是一千個一萬個不舍,可奈何,他們不會忘記,他們身上另一個職責,那就是,他們是一個軍人。
是軍人,就必須履行軍人的職責。
蔣振南瞧了一眼低着頭悶悶不樂的幾個屬下,再望着村尾的那棟高樓,蔣振南的眼簾底下掩去一切不舍,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然後,淩厲的說道,“我們走吧!”
蔣振南拿着手中缰繩,牽着烈風,和衆人打算一起離開。
烈風并沒有恢複本來樣貌,蔣振南打算回京城之後,再給烈風恢複本來面貌,包括他臉上的面具,他也打算直接回到将軍府時,再帶上。
現在帶上,肯定也很惹眼。
除了郭兵,這個郭府的小少爺有些紮眼之外,其他人,那些人并不識。
好在,郭兵也算是個易容高手,他給自已的臉部微微調了一下,整個人,無論是氣質還是面相,都與之前很不太一樣,相信隻要不是特别熟之人,那肯定不會認出來了。
所以,他們這樣的模樣,倒是可以省去那些被人監視的麻煩,如果不出意外,他們就可以很是順利的回到将軍府。
烈風也知道,它要跟着主人離開了。
可是,它也真的很舍不得啊。
雖說,那個小魔女,動不動會過來搓揉一下它,讓它幹這幹那的,可幹完這些活兒之後,它都能喝到那種香香的東西,讓它意猶未盡的感覺。
所以,它每天都是痛并且快樂的在這林家村,或者是那荒無人煙的地方來回。
現在就要離開這兩人地方了,它很不得離開,更舍不得小魔女啊。
但是,它又必須跟着主人離開,然後,再跟着主人回到戰場上去拼殺。
“走吧!”蔣振南摸了摸烈風的頭部,輕輕的說道,“我知道你也很舍不得離開,可我更加舍不得啊。但是,你知道嗎?如果我們不離開,那等那些人反應過來之後,月兒姑娘就很危險了,知道嗎?所以,爲了不給月兒姑娘增加危險,我們就必須離開,盡早回到京城才是最正确的選擇。”
烈風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它蹭了蹭蔣振南的手心,表示自已知道了。
蔣振南嘴角一咧,道,“風兒,很乖!”
之後,一行人,就這麽沉默的朝着村口的方向而去,越來越近。
隻是等靠近村口時,他們刹時間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盯着那一抹白色影子,白色影子的黑色影子。
很顯然,白色的銀子是小白,而這抹黑色的影子是……
“怎麽,打算不告而别了嗎?”一道稚嫩清冷的聲音傳進了每一個的耳中。
“林……林……林姑娘!”小三子他們幾個驚訝結巴的叫道,“你……你怎麽會在這?”
“嘻嘻……,小六子哥哥,才三天沒跟你說話而已,怎麽就變得這麽結巴了啊?”林月蘭嬉笑着道。
小六子臉色一紅,更是有此不好意思和緊張的應道,“我……我這不是是意外你出現在這裏嗎?”
隻是他這話一落,林月蘭聲音卻是一冷的道,“所以說,如果我不出現在這裏的話,你們幾個是真的打算不告而别,是嗎?”
郭兵幾個人微微低着頭,然後,眼神表情一緻的看向蔣振南。
這意思很明顯,讓他們不告而别的人是他們的頭兒蔣振南。
蔣振南在微微驚訝之後,臉色立即恢複平靜,但内心裏卻顫動和激動的。
他的心裏不斷重複一句話:她竟然出現了,她竟然出現了……
隻是瞧着這些屬下把責任推到他的身上,他一手牽着缰繩,一手放在唇邊假咳了幾聲,說道,“咳咳……,月兒姑娘,我們真不是想要不告而别的,而是你……”而是你一直對我們避而不見。
這話雖沒有說出來,但在場的誰都秒懂。
隻是林月蘭站白虎背上,居高臨下眼神犀利的瞧着他們幾個,随後目光就對上蔣振南,聲音更是清冷的問道,“所以,你們就幹脆來個不告而别,是吧?”
說到這,她立即冷笑一聲,再說道,“本姑娘自認爲,一是救過你們的性命,二是這半年的好友相處,即使不是朋友,也算是你們的救命恩人吧?你們就因爲要迫不及待的回京城享受榮華富貴,就連救命恩人道别的時間都沒有了,是嗎?”
林月蘭幾個“是吧?”“是嗎?”把他們幾個人說得面紅耳赤。
蔣振南瞧着林月蘭對他們心冷态度,立即心慌緊張起來,他向前幾步,很是急切的解釋道,“不是這樣的,月兒姑娘,不是這樣的,你可不千萬不要誤會我們的意思啊。我們不跟你及其他人告别,是因爲,是因爲……”
蔣振南幾個“是因爲”卻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林月蘭卻仍然隻是冷眼瞧着,站在那白虎背上,似乎要聽到蔣振南的解釋。
蔣振南蓦然對上林月蘭的眼神之後,他的目光驟然變得凝聚着很多不舍及深情出來,他突然很是嚴肅認真的對着林月蘭說道,“我怕我們一旦去了告别,就更加舍不得走了,不舍得這裏的田園生活,不舍得這裏的村民,不舍得張大夫,不舍得林爺爺,還有不舍得……,”他的眼神凝望着林月蘭,随後繼續道,“不舍得月兒姑娘你!”
蔣振南說最後一句話時,簡直驚掉了郭兵幾個人的下巴,但随後,又似乎松了一口氣般,暗道,“哇噻,頭兒總算把話說了出來。”
說完那句話時,蔣振南才反應過來自已說得什麽,随即,臉色蓦然一紅,微微低着頭,顯得很是不好意思和緊張。
他緊張,他害怕,他惶恐,但卻更加擔心,擔心,林月蘭對他的反感。
“這個玉瓶裏有十二粒急救丸,隻要人還有一口氣在,吃下這藥丸之後,就能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半年後,我們京城見!”
等蔣振南回過神,擡起頭時,就看到一個白色的幻影朝他來,他伸手一接,然後聽到的就是這麽兩句話,最後,就是一個遠去的白色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