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這個消息,身爲前線最高指揮官的長孫雪晴沉默。
是的,當燕赤烈一出,鷹首高地已經拿出自己所有底牌,意味着這已經是最後決戰。
但決戰來臨,鷹首高地卻注定不能反敗爲勝。
因爲,沒有援兵了。
青年近衛軍已經集中了學院最精華一部所在,雖然學院依舊還有數萬學員,但他們其中大部分都在中級機甲師水準之下,況且,就算他們想上前線,學院已經沒有更多的機甲提供了。
畢竟,清譽軍事學院是培養聯邦未來各級軍官的搖籃,不是軍事要塞,爲了保持昆侖星上的軍事平衡,學院最多也就能在學院的力量上組建一個機甲師,否則,那些看不順眼清譽軍事學院獨立性太強的大佬們晚上如何睡得着?
以一個機甲師,在漫長的數十公裏防線上抵擋傑彭三個精銳機甲師以及五名高級二級機甲師全方位的攻擊超過八小時,至今還未丢失一個陣地,鷹首高地上的青年近衛軍已經足以自傲。
哪怕是剛剛丢失的03号高地,因爲甄枭雄帶着百餘台機甲舍生忘死出戰,斃“烈日”德川原于陣地之中,格斃機甲超過80台,從而激得燕赤烈提前出戰,再次一舉搏殺40餘台傑彭機甲于陣地上,邀戰傑彭長弓秀雲機甲戰神。
現在,03号高地,依舊牢牢掌握在西南聯邦手中。
可是,依舊是敗了。
随着燕赤烈這張底牌打出,兩名機甲戰神之間的纏鬥不管誰勝誰負,也猶如兌子,最少在一個小時之内兩名機甲戰神将不會對戰場上的己方部隊有任何支援,那意味着,傑彭人可以将自己所有力量大舉壓上,再無任何顧忌。
他們,最少還有兩個機甲團的生力軍,而反觀鷹首高地各陣地,青年近衛軍已是精疲力竭,傷亡近半,此長彼消之下,無論青年近衛軍有多骁勇善戰,也隻能戰敗。
“再無其他辦法了嗎?”長孫雪晴凝視着視頻中曾經風度翩翩,而此刻卻仿佛一夜之間白了不少頭發顯得有些蒼老的張恨水,以近乎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問道。
“已經别無他法!根據中央智腦演算,如果沒有外部援兵出現的話,當傑彭人将所有兵力壓上,鷹首高地撐不了半小時,那時候,就算想撤退也沒幾個人能退的了了。”張恨水面容有些疲憊,目光卻是堅定的搖搖頭。“所以,我和老艾他們決定,做爲傑彭首要目标的你,必須撤離,帶着可以回到的學院的師生,我們将打開高級實驗室,全院師生撤入其中,那裏的防護等級可以支持傑彭人在六個小時内無法在想獲得裏面的東西的前提下用純暴力方式破解。”
“我撤離簡單,但位于高地前線的他們,怎麽辦?”長孫雪晴看着遠方正在抵禦傑彭人又一波攻勢的陣地,那裏的光芒混合着硝煙,染紅了大片地平線,使得那裏像是正有無窮盡怪獸襲來的光霧海。
在那其中,以及高地東西兩面的那些山麓之間,有不知多少的鋼鐵巨獸正在瘋狂進攻,同時也有無數的聯邦機甲,揮起手中的合金刀,在奮力抵抗。
美麗的眉宇之間,擰着一股倔強的無力,她已經禅精竭慮,将兵力進行最合理的分配,可依然是敵衆我寡,節節敗退。
但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她無懼失敗。就像她在實驗室中一樣,每一項成功的實驗背後,是無數次的失敗累積的。
但這次,無數犧牲換來的,卻是放棄,學院最高管理委員會,讓她這個最高指揮官放棄學院最精華的那部分人。雖然他們的理由很成立,此時的軍務總長長孫宏上将,尤其是在元首生死未蔔的這一時刻,已經必然會成爲西南聯邦的一面旗幟,而做爲他的女兒,無論是戰死或是被俘,都将會對處于風雨飄搖中的西南聯邦,造成極爲緻命的打擊。
因爲誰也不知道,一個喪失愛女的聯邦上将,會做出怎樣的戰争規劃,他任何的不冷靜,都有可能将西南聯邦拖入萬丈深淵。
聯邦需要的,是一個能率領整個國家民族走出泥潭的領袖,而不是一個失去愛女的父親。因爲,沒有人是無情的,長孫宏可把天下做爲棋盤,把天下人當做棋子,可他也有他的逆鱗。
唯一的逆鱗,就在這裏。
上次拉菲星事件,長孫宏之怒,差點兒就把原本平衡的會議桌掀翻直接來上一場誰都不要好好玩了,各路大佬費勁心機安撫,就連暗搓搓出手的反對派實力也變相的服軟,最終還是有好幾名高官下台,幾個家族的直系被軍方機甲堂而皇之的擊殺才算是了結。
所以,傑彭人也正是抓住了長孫宏這個弱點,才敢冒險派出了一支艦隊和六個機甲師以及“名将之花”宮本剛包括一名機甲戰神深入聯邦腹地,要不然,那位雄心勃勃的傑彭帝皇可也不敢投入如此大的賭注。
若這是個陷阱,傑彭人将會虧的痛徹心扉。
隻不過,如果成功,他們的收獲也堪稱巨大,讓西南聯邦最具号召力的上将喪失冷靜,将會對整個國戰起到關鍵性作用。
學院最高管理委員會這幫智者自然也能清晰的認識到這一點,雖然聯邦有許多優秀将領,但沒有一個能達到長孫宏的高度,缺了他的領導,西南聯邦在外征戰艦隊的戰鬥力至少會下降兩成。
就像是一個人,四肢再如何發達,大腦卻秀逗,那遲早會被人抓住弱點幹掉的道理是一樣。
這是學院最高管理委員會的決定,長孫雪晴也無能質疑,不管她想或是不想離開。她的生死,已經不僅僅隻是關系到她個人甚至家庭,而是整個國家和民族,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期。
也不知道唐浪在這兒,他會怎麽選擇。長孫雪晴腦海裏浮現出唐浪那張黝黑的臉。
或許,他的選擇會是,幹丫的就完了吧!長孫雪晴覺得他會這麽說,因爲她就是這麽想的。
選擇死很簡單,但選擇生,卻很難啊!
“高地上的部隊将會分批撤離,不過,殿後的部隊将在你成功撤出高地後,才開始撤退。”張恨水微微歎息一聲。
“但是,終究是有人撤離不出去的啊!”長孫雪晴痛苦的閉上眼睛。“他們,會怪我們這些走的人嗎?我想,一定會怪的吧!”
最堅硬的戰士,無懼于死亡,可一定怕被抛棄,怕被自己的戰友抛棄。
這應該是長孫雪晴第一次親曆戰争,以前的無數次,她隻是用戰棋推演來驗證自己的戰術正确與否,在智腦裏,她可以舍棄一支艦隊,可以很冷靜的看着行星上機甲師的兵力消耗,看着數字的減少,然後最終獲得那場戰役的勝利。
她的父親,她的所有老師都告訴她,做爲指揮官,必須得有足夠堅硬的心腸,所有的不舍得,最終會演變成爲所有的失去。她做到了,她很優秀,哪怕她很珍惜那些數字,卻依舊能做到冷酷的舍得,并因爲這些舍,而有了得。
但在戰場上,那些她曾經可以舍去的數字,不再隻是冰冷的數字,而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因爲她的一條軍令,瞬間就消失上百甚至上千,而這些生命之後,更是有着不知多少的家人。
他們或許都在翹首以盼,盼望他們的兒子、丈夫、父親歸來。
卻不知,這一别,即一生。
她的心,在這場戰争中被反複錘煉,她以爲她已經足夠堅強,可以面對這一切,不管内心深處多少憂傷。
那裏戰死的,有她的同事。
她記得,那是個很英武的講師,一個很開朗的年輕人,在前線立過功,因爲家中需要照顧選擇回清譽軍事學院任教,一進入學院就對她發起了攻勢,雖然屢次被拒絕,卻從未放棄,不過不是死纏亂打,總是在新年的時候送上一束玫瑰花表明自己的心意。
有着軍人的執着,也有着騎士的浪漫,雖然她依舊拒絕他,卻不能否認她對他的欣賞。
但這樣一個優秀的年輕人,在這次大戰來臨,沒有再給她送花,隻是帶領麾下之軍,向她遠遠的行了個軍禮,即趕赴戰場。
四個小時前,她收到了他戰死的消息,以他高級一級機甲師的實力,他完全可以在那場戰鬥中生還,但他卻爲了他的學生們,選擇力戰到最後,哪怕他面對的是三名同等實力的傑彭機甲師的圍攻。。。。。。
那裏戰死的,還有她的學生。
她依舊記得她入學時見過的那一張張略顯稚嫩的年輕臉龐,他們對自己講授的課程擁有足夠強的求知欲,她提問,他們搶答,帶着青春的荷爾蒙氣息。雖然她也知道,他們更多的是爲在她面前表現自己,就像是年少時在喜歡的少女書包裏放上一隻青蛙,可是,他們一樣在成長,不是嗎?
他們學會了很多,學會了操控機甲也學會了如何設計那些複雜的能量傳輸也學會了修機甲,更學會了和一群天才如何相處。想表現自己,就必須變得更優秀。
而現在,在她身後高地的,就是這些許許多多可愛至極的人,一轉眼,似乎他們就将如流星般隕落而逝。
“長孫。。。。。。”視頻中的張恨水也不知如何回答她。
“我知道,有些決定,我們永遠無法知道在做出決定的那一刻是對還是錯,那隻能交給曆史去判定,我對學院最高管理委員會的命令提出保留意見,但我會執行命令。”從痛苦中回過神來的長孫雪晴終究做出自己的決定。“因爲,我相信我父親。”
沒人知道長孫雪晴所說的相信是相信什麽,是相信長孫宏上将不會因爲她而喪失冷靜帶着千萬之軍走上歧途?還是相信長孫宏在離去之前将自己的女兒落子在他的棋盤之上就這樣成爲一個必失之子?
或許,二者兼而有之?
這隻有長孫宏能回答了。
長孫雪晴靴子踩在登陸梯上,機甲駁鏈啓動,登陸梯回收,載着她去往機甲座艙,她的長發在輕風中飄拂,而後她進入座椅,座艙關閉,項羽機甲啓動。
在她的身旁,是衆多将随着她撤離的指揮部成員,超過一百台機甲站滿了這片高地。
撤退的命令已經傳至各高地指揮官智腦中,根據命令,各高地将會有超過一半人員留于原地對傑彭人進行最後的抵抗,以掩護另外一半攜帶着傷員離開,這已經是長孫雪晴在經過計算之後能保證撤退人員抵達學院最後一道防線的最低兵力了。
鷹首高地上的青年近衛軍,經過此役,能活着回到學院的,不會超過五分之一。
可謂是,精華盡失。
這還是在學院的最後一搏不知能不能成功的前提下。
如果六個小時候,還無外援,那清譽軍事學院将徹底成爲西南聯邦曆史。高級實驗室最後的大爆炸,不光是能将數萬人化作飛灰,更能将以學院爲中心的方圓百公裏化作一個深達千米的巨坑,那或許将成爲昆侖星上有史以來最大的人工湖。
那其實,才是清譽軍事學院最大的底牌。
如果不能抵抗敵人的進攻,那就與敵偕亡,方圓百公裏範圍内,不管你是十個機甲師還是百個機甲師,不管你是低級機甲師還是機甲戰神,最後的結局是一樣的,被安裝了反物質炸彈的高等實驗室可以将所有來自地面的敵人埋葬。
如果不是顧惜首都昆侖星和天權星系,清譽軍事學院那些瘋狂的科學院大佬們甚至能将整顆星球給引爆,從而将昆侖星周邊百萬公裏的所有艦隊都炸成飛灰。
幸好,曆代最高學院管理委員會都很克制,将反物質彈的當量設置至最低檔,但那也足以把什麽“名将之花”炸成一朵小白花了。
隻是,從此清譽之名,将不存。
這個秘密,從來隻有學院最高管理委員會五人才能知曉,就連元首和軍務總長也不知道,因爲情況特殊,長孫雪晴算是知道這個信息的第六人。
死去的人,在爲活着的人戰鬥,而活着的人,也不知何時會追上他們。
長孫雪晴那雙絕美的眼睛最後看向遠方的戰場,而後機甲毅然轉身,他們該離開了。
爲清譽軍事學院的未來,聯邦的未來,進行最後一搏。
。。。。。。。
戰場上,戰況更加激烈。
自“狂狼”河上彥照被燕赤烈擊斃,“白夜”織田信遁逃,08号高地上和唐立明等人放對已經占盡上風的“弧影”千元雪吹早已吓得屁滾尿流,顧不得擊殺眼前頑強的對手,虛晃一槍即刻飛速撤離。
他可不想變成“狂狼”那樣的倒黴蛋,被燕赤烈這種恐怖的家夥當成出頭鳥給幹掉立威。
千元雪吹逃了,唐立明的01小隊也收到了來自後方指揮部發來的撤退命令。
做爲已經出戰的機甲戰神燕赤烈的唯一親傳弟子,正在前線和傑彭軍拼殺的西南軍區司令官唐雲生上将的孫子,于情于理,都沒有理由讓他們這兩家的傳人再在前線捐軀,他的父輩已經做出了足夠的犧牲。
唐立明将目光投向傷痕累累的五台機甲以及剛剛趕過來并參加戰鬥的兩台唐武士,淡淡一笑,将指揮部的軍令通過公共頻道發了過去。
“弟兄們,你們怎麽說?”
“撤退嗎?”看了一眼遠方已經蠢蠢欲動再度發動進攻的黑壓壓的傑彭機甲,陸鳴臉上露出一絲苦澀:“陣地上的兄弟,擋不住十分鍾,就會全部戰死。”
“這應該是來自學院最高管理委員會的命令,希望利用高級實驗室的防禦,進行最後一搏以等待援軍,而不希望學院最後的希望全部戰死于此。”心思缜密的伏青說道。
“呵呵,最後一搏啊!那也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援軍的抵達。早死晚死,都是個死,與其如此,那不如,和弟兄們死在一起。”歐陽冠男雖然是女子,卻有着不輸男兒的豪氣。“我不退!”
“我們也不退!”周鋒和米雪兩人對望一眼,兩台機甲向前一步,表明自己的态度。
“哈哈!很好,不過一死而已,甄枭雄導師死得,周進取學弟死得,我們如何不能死?”唐立明哈哈大笑。“所以,我01小隊,此戰,不退!”
“此戰,不退!”合金牆後的機甲們紛紛站起身。
仿佛,對面數百台傑彭機甲,也沒什麽好怕的。
是啊!連死神大爺的即将揮過來的鐮刀都不怕了,那這世上還有何事能令這群人生懼?哪怕是來一個機甲戰神呢?
對面躲入機甲群的千元雪吹看着那群揮起刀槍的聯邦機甲,一陣頭疼,他相信,圍繞在他周邊的這數百台機甲,就算能攻下這塊陣地,最後能存活的,估計十不存一。
很殘酷,但對于聯邦和傑彭來說,都沒得選擇。
數百台機甲組成的大軍,在緩緩前進。
“米雪,此戰後,我若不死,我請你嫁給我!”周鋒突然在公共頻道裏很認真的對米雪說。
米雪微笑,“好啊!我等你娶我,無論在那裏!”
“噢哦!”公共頻道裏,男戰士們一陣怪笑起哄。
幾名情感更細膩更豐富的女戰士臉上,卻是悄然滑下一顆清淚。
因爲她們知道,這是場注定無法舉行的婚禮,隻能是美好的願望。
所有人都不知道,在漆黑的宇宙中,一列猶如長龍般地星空巨艦,正在廣袤的宇宙中,狂奔!
。。。。。。。。。。。
PS:9月1号風月的腎結石又發作了,連續疼了兩天也打了兩天針,今天上午打完,下午寫了一章,下腹還有些墜疼,狀态感覺有些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