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星第一大都市平原市。
一條大河将城市分成兩半,滔滔向南而去。
這大約是人類居住地的共同點之一,無論科技發達與否,總會選擇距離水源更近一點的地方才會安心。而大梁星爲何農産品更具特色,可能也和這裏的地理環境是有些關系的,所有的大河皆向南彙入海洋。
陽光、雨水皆無比豐沛!
在穿越城市中心大河的兩岸,皆是參天大廈,但其中一座造型最爲獨特,由七座錯疊着連在一起的大廈組成,猶如一面巨帆,高度更是達到了可怕的800米,使得“巨帆”的最頂端直入雲霄。
這,就是大梁星建于30年前的十星級酒店,也是聯邦達官顯貴們來此必住的酒店,沒有之一。哪怕在此居住一晚的價格需要耗費普通人一年的工資。
雖然大廈很高,但其實不過60層而已,每一層的層高達百米之巨,在這裏,每一層都是一個獨立的空間,有類似于植物園,旋轉花園,甚至有沙灘有湖水,有遍及視野的熱帶植物和三層小樓,當然那些樹林間隐約站立的黑衣人和頭頂的玻璃穹頂,才提醒了這裏是個孤立的空間,而且是建在一座數百米高巨樓之上的空間。
奢華與恢弘,就是這座十星級酒店給人留下的最深印象。
在那棟林間小樓擺放着遮陽傘和桌椅的頂層花園,明月裳手邊的熱茶騰冒出熱氣,她一隻手輕輕攥緊,仰頭看着她在這裏呆了足足一個下午之後,才露面正提一壺茶爲她倒水的西南聯邦人民議會副議長周敦厚。
這本是一個在聯邦政壇排名前十的大人物,雖說不上權傾天下,但他隻要不出錯,在聯邦也算是無人可小視的一方巨擘,哪怕是那些傳承千年的世家,也沒人敢輕忽他目前的影響力。
王侯将相甯有種乎!努力實現民主近程的聯邦其實已經把越來越多的權利交給了人民自己,否則怎麽會有周敦厚這樣毫無背景毫無根基的人物走上了聯邦最高政治舞台。
但明月裳看着這個一對城府極深的雙目從鼻翼兩旁狹展,鬓發斑白,但絲毫不掩他目光中射出泛着原始野心熠彩的始作俑者,心中微微歎息。
崛起于微末,聽着很勵志,但就怕有些人碩取越多卻越貪婪,一朝得勢的野心就像山火,沒有人能控制得住,包括他自己。
“周某剛剛忙于事務,讓明月小姐枯等半日,還望明月小姐原諒。”倒上茶,周敦厚端起一杯靠在太陽椅上,恒星日出的光芒透過大地射到穹頂,過濾了紫外線灑入這片空中樓閣。
“如果周副議長是爲了忙着清除各種不和諧的聲音,使得大梁星成爲你的一言堂,倒并不是不值得原諒的事。”明月裳神色不變,淡然說道。
“呵呵,是啊!總有些人不識趣,倒是讓明月小姐見笑了。”
“周副議長就不怕此舉引得天怒人怨,想象後來人會如何記述我們今天發生的一切?呵呵,周副議長千萬不要拿什麽人民議會授權安全保密局之類的借口,你我都知道,這些很快就會變得無效。當然了,我也知道,或許整個聯邦都知道大梁星異變,但對于已經掌控大梁星的你來說,并不擔憂,所有的信息出口和進口應該都被你的心腹所把控着,而且你所需要的時間也并不多。
明月隻是很好奇,而以周副議長的智慧,不應該相信曆史由勝利者書寫這樣的話吧,在時間的尺度下,即便能蒙蔽一時,但後人總會将當時的種種放在顯微鏡下觀看,一切肮髒的陰謀和卑鄙的背叛都巨細無遺。”明月裳唇邊有光影的亮澤。
“若是懸崖勒馬,一切前因都不将追究,隻會在議會定義爲大梁星因爲雇傭軍的到來而産生的動蕩和颠覆。”明月裳想到了那些因爲反對或許已經死在這個卑劣背叛者手上的那些人,心中隐痛,但這個時候,她突然了解了父親許多時候的無奈,正義被迫得爲某種大局讓路。“那些大人物們,我了解他們,也可以在這裏替我父親做出承諾。”
“我相信明月小姐背後的政治影響力,也相信你所做出的承諾必然有效,而且必須有效!”周敦厚并沒有爲自己做出什麽辯解,顯然,兩個人都是聰明人,在聰明人面前演戲那是把自己放低層次的可笑。
看着遠方,這個突然不惜放棄自己顯赫位置也要攪亂聯邦的人物,讓人猜不到他究竟在想什麽,“如同你所說的,人民議會會認可你的承諾,我相信,因爲現在的聯邦,所有的重點都在前線,若是内部出現問題,或許會影響到前線的千萬大軍,那是國運之戰,所以無論多大的代價,他們都付得起,也必須付。我相信他們現在已經得到消息,但卻沒有任何大梁星異變的信息傳入民間,說實話,你父親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政治家,換一個立場的話,我是不願意和他作對的。”
明月裳猛然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這名老者。
換一個立場?他現在幾乎已經就是叛變,最壞的結果還能是什麽樣的立場?
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樣的話,或許,會更糟糕。
周敦厚卻也不詳細解釋他現在所處的立場,而是繼續說道:“明月小姐以爲西南聯邦和傑彭人的戰争能打多久?傑彭那位雄心勃勃的帝王,傑彭親王宮本道,新崛起的宮本剛,這些年星域各處征伐,他們和手下一批将士積累了鐵與火的經驗,這幫部隊,轉過來打近百年中隻經曆過小型戰争的西南聯邦,西南聯邦雖從未放松過,但現實卻是,當你停止前進的腳步,而對手卻一直用戰争磨砺自己的刀鋒。
哪怕有長孫宏這樣的鐵血之将,卻也是晚了,我不相信一個國家光靠一個人就能力挽狂瀾。當然,這不是最關鍵的,傑彭人了解西南聯邦人,西南聯邦人同樣了解傑彭人,若光靠兩個國家對毆,沒個三年五載是分不出勝負的。
最關鍵的是,大鷹帝國介入了戰争,你們現在看到的隻是一支雇傭軍,或許大鷹帝國的正規艦隊就在其後,光是應付傑彭人,西南聯邦已經竭盡全力。事實上明月小姐你也看見了,西南聯邦連一支意外闖入聯邦境内的雇傭軍都沒辦法,甚至都必須讓你這個聯邦元首的貴女在星空中遊蕩做爲誘餌。
你說,當大鷹帝國的大軍前來,西南聯邦拿什麽來抵擋?還像數千年前一樣拿人海戰術嗎?靠人提着炸藥包去炸了對手的星艦和機甲嗎?真的很遺憾啊!現代戰争打的是國力和科技,而不僅僅隻是勇敢那!”
明月裳黑瞳劇烈顫動,瞪着眼前這位正在言之鑿鑿着力分析星空局勢的老者。
“明月小姐,我想大家眼光都要朝前看,傑彭人赢得這場戰争的勝利是遲早的事情,到時候星盟再介入進來,最多進行調停,傑彭人不至于施以暴政,大體,還是會如常的,甚至,誰說傑彭人的統治,就會不如現今這個世界呢?
而至于說你們期待的救兵九州聯邦,他們現在也是一片焦頭爛額吧!國内的聲音太多,早已吵成一鍋粥,華族有一點很厲害,當災難來臨的時候,會抱成團共同禦敵,可若是事不關己呢?雖然你們西南聯邦和九州聯邦都是古華族一脈傳承,但畢竟已經分開數千年,讓他們豁出身家性命爲你們和大鷹帝國血拼,或許并不是每個人都願意的,而等他們吵出個結果,你們或許都已經接受戰敗的現實了。”
“被人征服而施舍的安甯,那不是幸福。遭到入侵破壞淪陷的家園,不會再重回家人團聚的溫暖了。”明月裳端起茶杯,袅袅升騰的水汽擋住了她的眼。
周墩厚嘗了一口茶,道,“每一個變革的時代都需要陣痛,這或許就是人們必須要承擔的陣痛啊。”
“我想問周先生,你從大鷹帝國而來,這幾十年過得提心吊膽,一定也很痛苦吧!”明月裳突然開口問道。
周墩厚微微一頓,好半響才展顔笑道:“明月小姐果然聰慧過人,既然把話都說開了,那我也沒有不好承認的。不過明月小姐搞錯了一點,我并不是從大鷹帝國而來,而是我的曾祖父,我生于斯而長于斯,是地地道道的西南聯邦人。所以,我是真心希望西南聯邦人民不用遭受什麽兵災,以更小的代價來接受并承認自己的失敗,其實對于這個國家來說并沒有什麽不好。”
“我明白了,一個處心積慮早在百年前甚至更遠的時候就派出的異國間諜,而他的後代呢?恰恰不甘于平凡,和魔鬼簽訂了合約,所以在一些潛在勢力的幫扶下蒸蒸日上,坐上了如今的高位。然而,當命令來臨,這個人也沒得選擇。”明月裳沒有震驚,唯有搖頭歎息。
“每個人,終不能白來此世上一趟吧!”周墩厚輕笑着搖搖頭。“也不能叫做沒得選,那都是自己選好的路。”
“可是,周先生,大鷹帝國能給予你高官厚祿,但能把你的基因進行轉換,變成他們一樣的金發碧眼嗎?”明月裳突然也笑了。“或許,你在那裏,笑得就不能如此随性呢!”
周墩厚臉色猛然一僵。
明月裳這種說法,雖然沒有指着鼻子罵他華奸,卻更是誅心。
他無論如何叛,他的基因卻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哪怕在大鷹帝國,哪怕就算是如同大鷹帝國皇室承諾的他可以獲得貴族勳位,大鷹帝國人也不會把他以及他的子孫當成自己人,隻不過是一條從對方陣營叛變過來的狗而已。
這就是叛徒的悲哀。
“呵呵!明月小姐,想不想知道唐浪的命運?”有些惱羞成怒的周墩厚突然話題一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