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武裝旋翼機簇擁的兩輛飛車在距離廣場2公裏外綠樹包圍着的停車場降落,所有人在軍務部禮賓官的引領下走下飛車,站成兩個隊列。
隸屬西南軍區的曙光軍事基地爲一隊,第2艦隊第3分艦隊校官們爲一隊,而代表暴熊機甲團領取獎章的彭恒宇和朱亦道因爲就兩人,幹脆也站在了曙光軍事基地的隊列裏。
每個人都穿上了軍禮服,隸屬于西南軍區的官兵是墨綠色,那是大地的顔色。曙光軍事基地的官兵們的軍服早已随着基地的灰飛煙滅沒有了,他們的軍禮服是在長白星空港重新補充的。而第2艦隊的則是蔚藍色,那是宇宙的深藍。
因爲拉菲星事件暫時還需對公衆保密,官方宣布人民廣場有官方大型活動而暫時關閉,那是從兩個小時以前就已經開始的,位于廣場周邊三十公裏的所有個人智腦都收到了這條信息,民衆早已見怪不怪。
所以,沒有萬衆期待的人群,沒有禮炮,沒有紅毯。
隻有靜靜前行的兩列軍人組成的隊列,蔚藍和墨綠,交相輝映,盡是威武!
穿過綠樹如蔭進入廣場,臉色或平靜或激動的軍人們卻不約而同的瞪大了雙眼。
兩列軍人,十米一個人,形成一條通道,一直延伸至人民英雄紀念碑之前。
而直到兩隊官兵們進入其中,他們才知道他們是接受了怎樣高規格的禮遇。和這些比起來,萬衆矚目、禮炮、紅毯簡直是弱爆了。
站于兩旁的軍人,一列爲士兵,胸前的軍銜,從隻由刀和劍組成的一道杠的二等兵至由槍和炮組成的五道杠的最資深上士;一列爲軍官,從一顆金星的少尉,到三顆金星的上将軍務總長。
是的,或許進入“通道”的絕大部分官兵,這一生都未有見過如此多的将軍,更别說以比他們還要标準的軍姿立于他們的身旁,并且,歡迎他們。
就算是站在隊伍中的唐浪,此刻也不由忍不住有些心潮澎湃。這種禮遇,堪比華族古代漢唐時期迎接得勝回歸的大軍,除了沒有圍觀群衆外,規格一點兒都不比那小。
誠然,唐浪心裏很清楚,聯邦政府和軍務部之所以擺出這副姿态,是因爲戰争即将來臨,頗有幾分千金買馬骨的意圖。這個授勳儀式或許會對民衆保密,但絕對會下發授勳儀式視頻至聯邦各軍中以激勵士氣。
可是,就算帶着幾分作秀,也是極爲真誠的作秀,至少這一刻,不管是歡迎的人還是被歡迎的人,都是激動的,他們的目光能說明一切。
這是個能唐浪找到熟悉感覺的國家和民族,他們,和數千年前一樣,紀念和榮耀屬于他們的英雄。
與有榮焉!
“向我聯邦前線之軍,敬禮!”
當基地官兵和第2艦隊官兵徹底進入由士兵和軍官組成的通道,随着位于隊列最前方的上将軍務總長一聲斷吼。
雖然通道足夠長,長達800米,但埋在金剛玉地闆縫隙裏的無線廣播裝置卻是極爲清晰的将軍務總長的吼聲命令同步傳至每一名軍人的耳中。
兩排戰立如松的軍人們“唰!”的一下集體擡起右臂,向着正在緩步前行的軍人們敬禮。
從士兵,到将軍,不管他是什麽軍銜,是什麽職位,包括站立于“通道”最前方的上将軍務總長,聯邦軍隊千萬之軍最高指揮官,全部舉起右臂,向已經歸來正在前行的軍人們緻敬。
他們,已不僅僅隻是他們,他們,還是聯邦千萬之軍,向着血戰而歸的同袍敬禮。
“回禮!”位于兩列隊伍最前方的第2艦隊第3分艦隊少将司令官在兩秒鍾後,同樣用胸腔中可以爆發出的最大力氣怒吼。
前行的軍人們,步伐不停,目光炯炯向前,同時擡起右臂,回禮。
你們血戰而歸,你們魂兮歸來,戰友同袍,請接受我們對你們的最高緻敬。這裏,沒有将軍和士兵,唯有同袍。
你們的緻敬,我們已經收到,但同爲軍人,我們深知,那不過是職責所在,總有一天,你我會肩并着肩,共同戰鬥。
前線之軍和後方之軍,士兵和将軍,就這樣,在高高矗立的英雄紀念碑前,在靜靜流淌的天晴河畔,互緻,敬禮。
高高擡起的手臂,久久未能放下。
在夕陽西沉的黃昏中,四列軍人,兩列青松般站立,兩列緩慢而堅定的前行,他們行着軍禮默然相望。
淚水在前行的軍人們堅硬如鐵的臉上滑落,夕陽的餘晖照在其上,閃爍着點點光澤。
雖然他們已經竭盡全力瞪大自己的眼眶,以努力的不讓越來越多的淚水滑落,但他們知道,足足109位戰友已經無法歸來,他們已經化作聯邦邊境行星上的泥和土,沉睡。他們這些活着的人們于一刻所有享受到的榮耀,他們,再也感受不到了。
正如同聯邦日報在戰争開始前終于披露拉菲星戰場的一篇宣傳報道裏,引用在現場的軍務部禮賓處女中尉阿亞的那篇日記中所說的那樣:她,曾是我眼中最頑皮的士兵,總會尋找着空閑的時間玩耍,肆意揮灑青春;他,曾是我眼中最嚴苛的上級,全處官兵軍容軍貌的任何一點瑕疵,都會被他毫不留情的狠劈;他,曾是我高山仰止的将軍,任何時候都是沉穩如山,仿佛什麽都擊不倒他,有他在,你就會無比安心;但這一切,都在這個夕陽西下的天晴河畔,被我自己推翻。
這樣一群我熟悉與不熟悉的男人和女人們,在遇見另一群堅硬如石頭一般的男人和女人們,做了同一個動作,行了一個我們平常再熟悉再簡單不過的軍禮之後,目光晶瑩。
他們是士兵,是校官,是将軍,但那一刻,我想,他們那顆年輕亦或是堅硬無畏的心都是柔軟的,因爲一群從遠方歸來的士兵。
而我曾經在飛往新京區認識的那名上士,就是那個滿面風霜,不過28歲的年齡卻猶如40歲中年人的上士,位于最前排側列的我沒法看到他的臉。
但我知道,他肯定又哭了,就像是在飛車裏凝望首都星無比壯麗的山河時想起他曾經朝夕相處卻再也不能和他肩并肩的戰友那樣,流淚了。你見過一個滿是胡子茬的大男人大顆大顆淚珠滾落臉頰的樣子嗎?我見過。真的是,很大顆啊!淚珠甚至挂在胡茬上,就像是清晨的露珠般晶瑩。
是的,在開始看到他淚珠的那一刻我曾經想笑,笑話他一個大男人怎麽像一個孩子一樣,說哭就哭呢?笑話他做爲一名戰士怎麽會像弱不禁風的詩人一樣,何事秋風悲畫扇可不是我輩之軍人應該做的。
可是,當我聽他講起他戰友“米斯”緊抱着傑彭機甲向自己的指揮官怒吼“向我開炮”,聽着他講“邝天馳”上尉将自己和基地一起化爲塵埃,聽到講。。。。。。我懂了。
是的,我的心前所未有的柔軟,我很想将他抱在懷裏,告訴他,他那些戰死的戰友同袍,他們不是不會歸來,他們已然歸來,就在這裏,他們将成爲我西南聯邦天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他們,終将會被這片星空下所有的人們永遠銘記。
是的,走在由士兵和将軍組成的歡迎“通道”上,我爲我首都星上所有駐軍感到欣慰,唯有以此禮,才不負這些前線之軍的付出,也唯有以此禮,才不負英雄之魂歸來。
向所有爲聯邦國防安全付出過的戰友們,緻敬!
“禮畢!”戰立和行走的官兵們,齊整如一放下右臂。
已經抵達最前方人民英雄紀念碑前的第3分艦隊少将司令官先是立正回頭,綻舌大吼:“立正!”
“嘭!”齊整如一的腳後跟相碰的聲音在寬闊的人民廣場上回蕩。
少将回身面朝着站在他面前的長孫宏,再度敬禮,鼓足中氣:“長孫總長,第2艦隊第3分艦隊,西南軍區共計132名授勳官兵向您報道!”
“你們辛苦了!”長孫宏深深凝視一眼眼前戰立如松的官兵,沉聲道。
“長官辛苦!”下方站着的官兵們轟然回應。
“我不辛苦,你們這些前線之軍才辛苦!”長孫宏搖搖頭,很認真的回答。
不待下方士兵再回答,長孫宏低吼一聲:“稍息!”
令行禁止,官兵們幾乎是本能的做出反應,唐浪也不例外。那同樣是融入他骨子和血脈的動作。
隻是,唐浪分明感覺到,那位長孫總長的目光從他身邊滑過,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
西南聯邦的軍姿傳于4000年前古藍星時代的共和國,已經被證明是最威武雄壯最适合華族之軍的姿勢,雖曆經數千年歲月,亦未曾改變。唐浪雖不是軍人,但軍人之姿比絕大多數人都還要标準。
不過,長孫宏的目光并沒有在唐浪身上停留很久,而是重新将目光投向所有等待說話的軍人們,“第2艦隊,西南軍區的将士們,我知道,你們很激動,你們激動于我們的國家給了你們如此之高的禮遇,你們也很悲傷,悲傷于你們曾經朝夕相處的戰友再也不能和你們一樣站在這裏享受榮耀。
但我,既做爲我聯邦軍最高指揮機構的軍務部總長,也做爲我聯邦千萬之軍中的一員,還做爲一名曾經和你們一樣在前線戰鬥過的老兵,告訴你們。這份榮耀,是你們應得的。而你們那些長眠于邊境的戰友,誰說他們,不曾歸來?”
猛然回頭指向身後高大巍峨的人民英雄紀念碑,聲音響徹全場:“看,人民英雄紀念碑上将會刻下他們的名字和番号,星元4019年,西南軍區所屬搖光星域拉菲星曙光軍事基地抗擊傑彭入侵的戰鬥中,雖敵衆我寡亦大獲全勝,此役,戰殁官兵109人。
他們會在這裏,看到搖光星域重歸聯邦的懷抱,同時,曙光軍事基地會被重建,你們這裏的絕大部分人或許會到新的戰鬥崗位,但也會有些人,會重新回到那裏,他們依舊會陪着你們,一起戰鬥。
聽,天晴河靜靜流淌的聲音,那正是他們在告訴我們,他們回來了。
現在,你們告訴我,你們聽到了嗎?聽到他們的聲音了嗎?”
“聽到了!”
“我們聽到了!”
“他們回來了!”
一波一波猶如巨浪拍向礁石的呐喊聲,轟傳四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