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一艘正在飛往西南聯邦首都行政星的星艦中。
長孫宏三維立體的投影正站在柔和的燈光下,慈愛的目光着看着自己那位臉上極少出現情緒化但現在卻是怒容滿面的女兒,微笑道:“怎麽?翹家出走的少女還在生爸爸的氣嗎?”
“有誰敢生軍令一下,數以千萬聯邦之軍盡皆肅然名滿星空長孫上将的氣?長孫将軍,您這話言重了。”長孫雪晴冷着一張俏臉,硬生生的将自己老爹的話頂了回去。
自從聽到那個消息,長孫雪晴本來見到父親的好心情全部蕩然無存,心中滿是怒火。
而很顯然,目前能承擔她怒火的人,隻能是她自家老爹了。
不光因爲他是父親,是承受自家女兒脾氣最合适的垃圾桶,更是因爲,他是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在長孫雪晴看來,他完全可以阻止這場事件的發生,哪怕背後有着一些同樣位高權重勢力的推動。
離開拉菲星,離開他,長孫雪晴的眼眸就逐漸的在“來日縱使千千晚星,亮過今晚月亮,都比不起這宵美麗。。。。。。”的古老歌聲中悄然黯淡。
她内心深處明白,她和他,在小小的拉菲星上,就像是兩顆流星的偶然碰觸,雖璀璨,卻無法恒久。
不是因爲他,也不是因爲她,而是現實。
甚至也不是因爲她那位位高權重的父親,就像父親所曾說過的那樣,他長孫家還沒有淪落到需要出賣他長孫宏女兒一生的幸福去做所謂的交換和平衡的地步。
但是,戰争的腳步,正在悄然臨近。
聯邦國内的形勢,看似波瀾不驚,卻暗流湧動。并不是每個人,都像她那位爲這個國家和民族而禅精竭慮的父親那樣奮不顧身的。百年乃至千年的安逸和榮華,早已将那些人祖輩的武勇侵蝕的幹幹淨淨,相較于不顧一切的和潛藏在星系陰影之後的那支不可力敵的巨手奮力一搏,他們,在軟弱在退縮,與其說是他們不敢承擔失敗,不如說保留住他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才是他們内心深處最渴望的事。
她的愛情,本應該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在這個關鍵時刻,她并不想因爲自己的任性而加重已經愁白雙鬓父親本已沉重如山雙肩上的壓力。
長孫家天之嬌女的選擇,不管她想或是不想,總會牽動某些人敏感至極的神經。
哪怕先前她已經用翹家出走這個小女生的手段向那些人表達出自己絕不會妥協的意願,但拒絕并不代表着就可以将那個遞出交換條件的龐大家族的臉面再度放于地面之上狠狠用腳再行摩擦。
她其實完全不用離開,哪怕是燕赤烈那雙足以洞察世情的雙眼早已明了,隻是悄然的給出了選擇,但她依舊選擇了離開。
離開,對于他來說,更是一種保護。她知道,沒有了自己,他或許才有機會在那場必然爆發的戰争中成長爲一顆不依靠任何人都能遮風擋雨的大樹。她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到。
又或者說,她不希望因爲自己,給他平白産生難以抵抗的掣肘,導緻前途艱險。睿智如她,雖不了解人性,卻早已讀懂人心。
沒有什麽他能“一生平凡好好活着就好”的幼稚希冀,在即将到來的戰争中,沒有人能夠獨善其身,在這樣波濤洶湧必須奮力一搏才能立于潮頭之上的惡境之中,所有的平凡,都将成爲墊腳石。
傾巢之下,焉有完卵?不足夠優秀,又如何有資格仰望星空?在這個即将風雲激蕩的年代。
年輕的男女在平靜的流年中總是會小心翼翼,會憤世嫉俗,會喋喋不休,會相互争吵。但強烈的愛情和驕傲的野心一樣都如野馬脫缰般淩傲萬物,女孩子總是會比同齡的男孩子更成熟,所以有時會因爲所謂的“對你更好”,而做出自以爲是的安排,會爲了避免讓所珍視的事物受到傷害,于是束之高閣。
會爲現實而妥協,會爲對方心疼,會不忍對方面對銅牆鐵壁,唐吉珂德式沖撞風車的渺小,最終被摔打得遍體鱗傷支離破碎。
正因爲年輕,她們會爲他們做出她們所認爲的犧牲和妥協。年輕的愛情啊!總是因爲這樣或是那樣的緣故選擇悲傷。如果你沒有在年輕時候愛過,你不會懂。而等至閱盡千帆,再回首,你和她,又會有着怎樣的心境?
在返程聯邦的數天時間裏,長孫雪晴正是這樣夜不能寐,凝望星河,爲了所謂的“對你更好”,将自己剛剛書寫的愛情信箋撕碎,丢向了璀璨的銀河深處。
去“九州聯邦”國家研究院做學者交流的申請已經書寫完畢就保存在她的個人智腦中,在親眼看到唐浪因拉菲星之功授勳并擁有進入軍事學院的資格之後,她就會啓程前往近千光年之外的九州聯邦,在哪裏,她将會爲自己的祖國争取更多的支持,或者說,有更大的可能性爲自己祖國輸出更高端的科技。
隻是,那一别,不知經年。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星河。
在這曠大的星河時代,人與人的羁絆不如時間般永恒,也在長達光年的距離下亦顯得無比脆弱,人們更習慣着眼于現實,興許有一天最終要爲現實而妥協,行屍走肉般過着自己的人生,會發現心髒逐漸冰冷,會偶爾怅然若失,會發現哭得越來越少,直到某天突然痛哭失聲。。。。。。
發現,原來漫長的流年裏最終失去的,是那個怎麽都記不起面容,但卻一直刻骨銘心的那個人。
長孫雪晴,也爲這段尚未開始就即将親手埋葬的愛情,柔腸百轉,黯然神傷。
但她卻沒想到,沒有什麽漫長的流年,僅僅隻過了數日,那個黑黝黝有些粗糙的面容就那樣出現在她的面前。
而且,是以那樣一種被莫須有的安全條例被刁難的姿态。如果,不是有着那些拉菲星戰友的話,曾經站在對抗傑彭人最前線的他,又該有着怎樣深沉的孤獨啊!
雖然,他的眼睛依然明亮,臉色依舊沉靜,但長孫雪晴的心,依舊揪緊着,像是被一雙手狠狠攥緊着,不可遏制地疼。她,也是他的戰友啊!但她,卻沒機會站在他身邊,像那名少校一樣,毫無畏懼的指着那些人,震耳發聩的向他們說:我西南之兵,并未停止作戰。
而造成這一切的,卻或許不是别人,而是他的父親,那位站立如松,臉上還依舊帶着微笑的上将軍務部長。
這或許是長孫雪晴自打進入少女時代之後,屈指可數的沖着她已經逐漸理解并日漸衰老的父親表達自己憤怒的情緒。
“呵呵,家有如此聰慧卻略顯暴躁的小女,倒是讓燕兄見笑了。”面對女兒的憤怒,長孫宏卻是絲毫不惱,微笑着将目光投向一邊面色平靜的燕赤烈,輕笑着說道。
“雪晴可是我燕赤烈平生所見過的最優秀女子之一,如果長孫兄非要冠之于暴躁之名的話,那我可真要帶着她回返西南星系一趟,或許那些人可以真正見識一下什麽叫真正的暴躁。”燕赤烈卻也是絲毫不給名滿星空的上将軍務部長面子,面容平靜,但說出的話卻充滿着金戈鐵馬的霸氣。
顯然,對于長孫宏許可讓安全保密局去搞什麽安全審查,燕赤烈一樣極爲不滿。
如果是其他機甲戰神暴躁還好,但烈血老兵從軍三十年,盡在西南邊境。在西南軍區的地盤上暴躁,那第1艦隊的那兩艘小小護衛艦恐怕有點兒承受不住。李家很強,第1艦隊很強,但聯邦終究不是一個李家就能隻手遮天的。
長孫宏臉上泛出苦笑:“燕兄什麽時候也如此簡單直接了,我既然如此做,自然也是有這樣做的道理的。”
“哼!哪來的那麽多的平衡和妥協,換成是我,對于在這樣的時候還心生苟且之輩的那些人,就應該采取雷霆手段一舉拿下,曾經的榮耀,不過是他們躺于其上繼續腐爛的溫床。”燕赤烈卻是冷哼一聲回應。
“聯邦之所以還是聯邦,就是因爲我們的政治體制足夠完善,所有的掣肘雖有弊端,但這也是數千年來以來從未有過獨裁現象出現的必然保證,總有陽光照不到的陰暗角落,如果哪一天真的隻剩下陽光,或許并不是一件好事。”長孫宏搖搖頭。
“得,得,你自從成了将軍,就再不是當初那個小兵長孫宏了,不光是做事小心謹慎,說話更是雲山霧罩的事實而非,很有些無趣,天天曬太陽有什麽不好?”燕赤烈反諷道,但終究是不再提返回之事。
轉身看向臉色冰冷的長孫雪晴,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好了,小丫頭,别和你那位頭腦裏彎彎繞繞的老爹置氣了,他這是拿你的小情郎當誘餌,看誰跳出來抱李家的大腿呢!你啊!還是年齡太輕,不像你老爹那個老狐狸,他現在正開心的拿着小本本,把敢坑他未來女婿的家夥們都一一記着呢!到時候,堂堂上将軍務部長揮舞起的大棒,不把他們打的滿頭包,我是第一個不信的。”
“燕叔。。。。。。”長孫雪晴被中年老男人這一句當着自己老爹調侃得面色绯紅。
“小情郎”也就罷了,這“未來女婿”卻是有些太超前了吧!眼角餘光看向一向嚴肅的老爹,卻發現上将老爹面色如常,心裏沒來由的松了一口氣。
睿智如長孫雪晴也自是不知,知女莫若父,她不眼光流轉偷瞄還罷,那不過是老友之間相互的調笑罷了,但這眼光的異動,卻是無論如何也瞞不過老狐狸一般老父親的眼睛。
雖然不是震怒,但一種濃濃的不爽卻是不争的事實。
對于數十光年外的某人來說,這可就有些雪上加霜了,相對于這尊大神,站在他身前各種義正言辭的那位中校情報官,說他是跳梁小醜,都是高看太多的結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