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渝不敢想象,世界上能有這麽狠心殺害自己女兒的人。
或者,張穆影根本就不是張明德的親生女兒。
他被人戴了綠帽子,所以才會想先殺掉張穆影的生母,然後再弄死她?
第一個好理解,像張明德這種成功人士,人生赢家,有可能因爲張穆影母親的出軌而買兇殺人。
但是如果他真的不喜歡張穆影這個女兒的話,幹嘛要養了她20多年再來做這件事情?
說不通。
夏渝倒吸一口涼氣。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因爲結束了。
當張穆影殺死張明德的時候,一切都會結束。
……
“家裏有客人是吧?”
張明德向這邊看了過來。
夏渝趕緊站了起來,“張叔叔,我是張穆影的初中同學,我叫夏渝。”
良姨給張明德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張明德心領神會地笑了笑。
“你好你好,我是穆影的爸爸,”張明德走過來跟夏渝握了握手。
打完招呼之後,良姨扶着小瓊上了樓,客廳裏面隻剩下張明德和傭人小玲,招待着夏渝。
一個很好的機會。
夏渝是這麽想的。
“哦,夏渝,夏清水的兒子,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來着。”張明德哈哈大笑起來。
夏渝面上有些局促,“是的,那個時候我們是隔壁鄰居,張穆影偶爾也會來我們家玩。”
“那敢情好,可惜後來我們搬走了,真是遺憾。”張明德感歎着。
不知道觸動了他的那段回憶,張明德的眼中有着微微的失神。
他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抿着茶,後面的張穆影逐漸靠近了他。
張明德還在說着話,“哇哦,時間過得真的太快了,我記得你當時才這麽一點,現在都已經長這麽大了。”
“對啊,”夏渝點點頭,“都22了嘛。”
他的目光緊緊盯着張明德的身後。
張穆影渾身發顫,抑制不住内心的憤怒,向她的父親漸漸逼近。
一步,兩步。
她來到張明德的後面。
水滴順着她的手逐漸向下流淌着,她的整張臉都扭曲起來。
張穆影将手伸向了張明德。
終于……
要結束了……嗎?
夏渝有點不敢看這一幕。
不過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張穆影雖然憤怒,可她遲遲沒有下手。
或者說,她的内心中有另外一股力量在抑制她。
“你們有沒有覺得屋子裏有點冷?”張明德笑了笑,“小玲,麻煩拿幾條搭腳的毯子過來。”
張明德說話的過程中,張穆影一直站在他的後面,雙手距離張明德的脖子非常近,卻始終沒有下手。
就是這時,夏渝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也許是唯一的可能。
“張叔叔,你們家裏會裝攝像頭嗎?”夏渝問到。
“嗯?”張明德有些奇怪,不過他還是回應到,“除了卧室和洗手間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有攝像頭,主要是爲了安全。”
“那麽泳池周圍也有咯?”
……
一開始張明德不同意讓夏渝看之前的監控記錄,就是張穆影落水那一晚的,不過在白思顔(用張穆影的肉身)的勸說和堅持下,張明德同意把監控記錄給他們看看。
他之所以保留下來,隻是爲了以防萬一,給那些喜歡嚼舌根的人一個說法。
看到監控記錄,張穆影有些難以置信地退開一步。
那一晚,陽台的門被人拉開,張穆影一個人搖搖晃晃走了出來。
時間是淩晨的1點20分。
客廳裏面,良姨和小瓊都睡了,沒人注意到。
張穆影走在泳池邊,一不小心失足跌落下去。
……
這就是真相。
既簡單又令人痛心。
“張穆影會夢遊對嗎?”夏渝回頭問到。
張明德愣了一下。
然後點了點頭。
他伸出手去,摟住白思顔的肩膀。
“這個孩子可能是精神壓力比較大,夢遊應該是最近才開始的。平時我在家都會幫她把門窗鎖好,就是這個晚上太疏忽了。”
夏渝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站在張明德身後的張穆影。
她全身濕透,低頭站在原地,卻什麽也想不起來。
夢遊的過程,還有喝酒斷片之後的經曆,都不會留在記憶裏面。
怪不得白思顔和她都不知道真相。
張明德有些自責地看向白思顔,“我當時覺得天都塌了,不過她又活了回來。我覺得上天還是眷顧我的。”
“不,你不懂。”
夏渝搖搖頭,“你的女兒已經死了。”
“什麽?”
張明德語氣中帶着一點憤怒,但是他回頭溫柔地看向白思顔,輕輕挽着她的手,“穆影明明好端端地站在這裏。”
白思顔掙脫開他的手,向後退開一步,“不,我不是你的女兒。她才是……”
她擡起一根手指,指向張明德的身後。
“什……麽……”
張明德滿臉困惑,絲毫不動她在說什麽。
但他還是順着白思顔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就是這時,屋子裏的燈光突然一暗。
滴答。
一滴水低落在地上,濺起一片水花。
滴答。
黑暗中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滴答。
在張明德的眼前,那個白色的身影,兩片長長的黑色的長發擋住了臉,一直垂到胸前。
滴答。
她擡起了頭。
兩隻眼睛死死地看着他。
張明德本能地捂着心髒向後退了一步。
不過他馬上意識到了什麽。
“穆影?你是穆影?”
張穆影全身顫抖着,往前走了一步。
她的眼睛裏面有無盡的憤恨。
同時還有另外一種情緒。
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沒有辦法做出進一步的行動。
張明德轉過頭來,有些悲哀有有些難以接受地看向白思顔,“如果這是我的女兒,那你又是什麽?”
白思顔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拯救者。”
夏渝替她說到。
“拯救者?”張明德眼神中有了一絲困惑。
“她和我,其實是來替張穆影報仇的。”
夏渝平靜地說。
可内心卻波瀾起伏。
事情演變到現在,他還有最後一個謎題沒有解開——
最後一個,關于張穆影的執念究竟是什麽。
“她不是因爲死亡産生的執念,因爲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張穆影相當于意外落水。”夏渝的眼睛看向張穆影。
後者全身顫動了一下。
“她是來找你的,張穆影的執念是,你爲什麽要殺她的母親。你讓她多年以來一直處于仇恨當中,同時也處于對你的愛恨交織當中。”
夏渝對張明德說。
“我……”
張明德的眼眶有些濕潤,他不敢看張穆影的眼睛。
悲哀大過于恐懼。
現在的張明德垂着頭,有些落寞。
“我隻能說,那次車禍雖然是個意外,可也是我造成的。”張明德悲哀地擠出一絲微笑,“我背叛了她,所以曉雯賭氣開了我的車出去。”
他說到這裏,已經難受得全身顫抖起來。
張明德擡起手來捂住了臉。
眼淚從指縫中流淌下來。
屋子裏一陣沉默,非常安靜。
屋外的月光飄灑進來,将幾個人的影子拉得斜長。
“你相信嗎?”
夏渝問張穆影。
後者低着頭沒有說話。
“不管你相不相信,也不管你有多憎恨他,這都是你的自由。”夏渝走過去,本來想捧起她的手,可他的手卻在張穆影的身體中穿了過去。
“我隻想告訴你一件事情。”夏渝看了看白思顔,又看了看張明德,視線最後落到張穆影的身上,“他,你爸爸,他得了胰腺癌,最多隻能活半年時間,或者更短。”
張穆影擡起頭來。
“選擇權交回給你。不過是早一點讓他結束,或者晚一點而已。你自己決定吧。”
夏渝說完話,向後退開。
就在這時,張穆影全身難以遏制地顫抖起來。
水花一層層從她的身上剝落。
就像是美麗的皎潔的長裙。
而張穆影的臉也開始恢複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