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一維随口應了一聲,“得嘞,我給您點一瓶白的。”
蘇忠義:“可以有。”
勖陽沒說話,擡眼笑了笑,算打過招呼了。
就這個沒事就愛串辦公室的習慣,自來她就是不太能理解。沒事幹嗎?自家辦公室的椅子不舒服?别家辦公室的氛圍特别好?那他們404是确實特别好。
但不說話也不行,因爲忽然間就又想起來了欠人家一條回信的事兒。
“大師我好像又忘了給您回微信了,”勖陽先求饒,“主要是前些天家裏有點事,好多信息,一條頂一條,我腦子都漿糊了,實在沒想起來。”高舉雙手賠罪。
她的慣用技是眉頭一皺嘴角一端作賣萌狀,看上去似乎十分真誠但任誰都看得出更多的是狡黠無賴,不過基本上也算萬試萬靈。
這回心虛在哪兒呢,主要是最近冷淡蘇忠義的頻率有那麽點高。
不知道男的是不是也會有第六感。
蘇忠義也不可能說出什麽來,“我也沒什麽事,就是問候一下。”
“噢噢,那就好。您以後要是有啥急事,就直接打電話給我。”
“好嘞,我給您打電話。”
貌似這個事兒又心照不宣地掩蓋過去了。
勖陽忽然覺得自己對蘇忠義有點“渣”。她其實明明就是依照直覺去行事的,不想回信息就是不想回信息,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卻還偏要生拉硬拽出一個爛得不能再爛的借口給人家。
人和人的關系真的是一言難盡。同事也好,朋友也罷,哪怕是父母夫妻,會鬧到必須把話挑明一刀兩斷就此不相往來的,那總是少數,也勢必經過了傷筋動骨的輾轉掙紮,所謂的“感情”已經在拉扯中千瘡百孔,實在也用不着還要維持那一層體面。
哪怕還有一絲轉圜,話還未說盡,彼此都還給對方留着一點餘地,那就都還能自欺欺人地走下去。隻是期望放低了,原先你能做到秒回的,如今能回就算你給我面子。有什麽東西在悄然發生變化,當事人總是能夠第一時間察覺得到,還能若無其事,大多也都有不能斷絕的理由。
但凡不會太痛苦難以爲繼,還是會演下去的。畢竟兩個人能走得久遠,不太可能是相互獨立的,總要一起共享着點什麽。感情,利益,或者一個秘密。抵押個什麽給對方,才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又何況,同事朝夕相處,低頭不見擡頭見,沒有感情也有個點頭之交,再嫌惡也沒有撕破臉的必要。點頭之交嘛,點個頭而已。
不牽扯利益,不需要你死我活,那就完全能做到和諧共存。
柯一維:他又給你發微信了?
勖陽:嗯,放假那幾天
柯一維:他追你追挺緊啊
勖陽:啥?
“曉雯子,你們那學校的片子做得怎麽樣了?完事兒了嗎?”然而人家蘇大師已經開始關心小同志了。
“哎呀~蘇老,做片子做得我頭發一把一把掉啊,你不知道有多煩人,”張曉雯順着話鋒就開始吐槽,“我發現學校真是挺難合作的一個群體了。做一段得給人家看一段,審核合格了才能往下做,不合格就反複死磕,條條框框還一堆,這得什麽時候才能做完啊?妥妥地把我煩死了。”
“這學校醫院事業單位公職群體确實紀律規矩多點,耐心點多問着吧,你這守着大前輩呢,什麽問題不能給你解決啊,”蘇忠義往勖陽那邊揚了揚有點稀疏的眉毛,“是吧勖總?勖總這勢如破竹的,一馬當先啊。”
這話一聽就别有深意,不由得勖陽不提起精神來,等着他的下一句。
這位最近說的話沒有一個字兒是白給的。她隐隐有點預感,他或許是在暗示——不,大概已經準備好要明示些什麽了。
一派天真的張曉雯不明所以,還道蘇忠義是在開玩笑,“那倒是那倒是,我們家老師多厲害,守着我們家老師可有安全感了。”
蘇忠義眯着遍布血絲的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手指叩着桌子,笃笃的敲擊聲讓人心生煩躁。
“你是不是得準備請客了,勖總?”
來了。
勖陽幾乎可以确定蘇忠義想說的是什麽事,她隻是訝異于這消息能傳播得這麽快,她自己也還是昨天才知道的。
——他應該指的是那件事吧。不會是别的吧。不可能吧。
“有那麽大的好事不告訴我,你這撥操作也不太夠意思啊,勖總,”亮牌了,“畢竟今年能有申報職稱的資格還挺難的,你這是屬于失而複得,福澤深厚啊。”
柯一維:他怎麽也知道
勖陽:我不知道啊,我也沒想到
兩個小的乍聞“喜事”,心無旁骛,“真的嗎?老師,那這真是大好事啊!那這是真的要請客了!”
勖陽笑笑,“還沒确定了,低調低調。”
蘇忠義仍然眯着眼紋絲不動,氣定神閑,“這還沒确定?你也太謹慎了,名額一下來,直接就給你了,還要多确定?”
這縱然是個傻子,也能聽得出不動聲色下濃濃的酸澀味道了。
兩個小的也會得察言觀色,默契地迅速回到自己的工作當中,埋頭如鴕鳥,再不敢擡起頭來了。
柯一維:他想幹什麽?
勖陽:沒事,他就這樣
她說:“我也不知道還能這麽操作,我也是挺意外的。”
是實話,但是太多實話的宿命就是不被相信。
蘇忠義還是笑,這次是如假包換的冷笑了。
“你可别說意外,這個名額一出來,直接就給到你手上,你這還推三阻四不想要,拿個姿态也是沒意思,那不更顯得我們這幫人好像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嗎?我們心心念念想要,您這根本看不上,也真是同人不同命,羨慕不來的啊。”
柯一維:他有病嗎
勖陽:你别管
但她也是被這陰陽怪氣的逼得心裏有火。
“蘇老,既然我說什麽您也不信,那我也不說了。總之我确實什麽都不知道,名額怎麽來的,爲什麽找到我,這從始至終都是單位的安排,我要是能左右領導的想法,我也早不在這兒待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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