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确實沒有不透風的牆。
向茹說:“你上禮拜去東院,看見培訓部那個老黎了嗎?”
老黎,中年男性,長年在培訓部蟄伏,專業能力乏善可陳,卻以健美雜志封面風格的肌肉和奇異反差的曼妙播音嗓聞名。日常愛好是無論說到什麽話題都能突然開車,真實年齡成謎的奇人。
勖陽:“沒注意,咋了他?”
“那你記得會計那邊有個不在編但是幹了好多年的咚咚嗎?”
“咚咚?不就是那個臉圓圓的說話嗲嗲的腿細細的小女生?”這兩個人的名字先後出現還真是有點詭異,“她又怎麽了?這倆人有啥關系,親戚嗎?”
“還真是不止是親戚,”向茹神秘兮兮地說,“人家是家屬,親兩口子,已經領證了。”
勖陽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
“啥?他倆嗎?你是說他倆嗎?确定是他倆?”她語無倫次,“不是,這倆八竿子打不着吧?除了都在東院,根本沒有交集,這是怎麽能關聯上的啊?”
“具體我也不知道,我是聽老梁說的,說他倆地下發展了少說三年,從上到下瞞得嚴嚴實實,全單位都沒有人發現任何蛛絲馬迹,這大概是修成正果了才放出風來。當然,也是時候必須得和單位報備,畢竟婚姻狀态得改,不得不說了,”向茹說,“關鍵是,你知道老黎多大嗎?老黎53了。”
東院未解之謎居然就這麽攤開來了,勖陽表示再次被震驚到。
“他居然五十多了,我一直以爲他最多也就是四十!要不是他上次發了張他兒子的照片,說他三十多我也信,”她直撫胸口順順氣,“可是咚咚可不大啊!她比咱小了得有五六歲吧?這倆的年齡差可一點都不萌,這是真的忘年戀了。”
一個五十三歲,一個三十出頭,兩輩兒人。
原來真是impossibleisnothing,萬物皆可行,哪兒有什麽不可能。
“所以他倆這差了二十歲都能扯證,你和你小維哥還擔心個啥?”向茹瞟一眼右前方那桌一堆男的中間的柯一維,“小哥哥可比老黎那老油條靠譜多了吧!真不知道咚咚是圖老黎的什麽?是圖他歲數大還是圖他不洗澡?”
太過特殊的感情,得不到理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三個月之後如果一切順利,或許他倆也會被這樣議論與質疑的——他們是圖對方的什麽?
圖什麽呢?圖他年輕好看,還是圖他有才華識情趣?非得給出一個交代,也挺難堪的,好像談戀愛就一定要有所圖謀。
一定要說的話,圖和他在一起開心。
安心。
她自給自足,比上不足比下也能有點餘。家境普通,但也不算虧待自己。房子是寫的她的名字,單位公積金還貸無壓力,車子嘛隻等号搖下來。若論軟件,畢竟她一個從小哄自己玩的人,也算身懷十八般武藝。能爲自己創造的,實在沒必要再去他人身上貪求索取。縱使一個人的生活并不像他人猜測的那麽舉步維艱,但如果兩個人可以玩得更爽更過瘾,爲什麽不呢?
所以說圖什麽,這都是給外人聽的。冷暖自知,爲什麽而選擇一個人,最終的動機隻有自己最清楚。有的能說出來,有的無法表達。
隻不過——勖陽自認淺薄,她站在“外人”的角度上,實在也很難get到這對情侶的美感。
共情能力這種東西,是隻有在你需要它的時候你才會具備的。
“這倆人肯定是會有互相吸引的地方嘛,隻不過他倆是哪方面的吸引就不知道了,”勖陽也望着柯一維,“那他倆既然都報備了,就要分開工作了吧。”
“嗯,說是咚咚申請調崗了,很大概率是要來咱們這邊了吧,”向茹悻悻然,“說實在的,我總覺得咚咚是被老黎給忽悠了。你知道她怎麽說嗎?她說老黎的工作有價值,不能輕易放棄,她這活兒到哪兒都是一樣幹,隻要不動老黎,讓她去哪裏辦公都可以,她辭職回家也沒問題。”
勖陽無語了,“能愛到這麽自我犧牲嗎?連工作都可以不要?”
向茹:“她沒能幹出個名堂來,隻能回家繼承家業了啊。”
搞得好像整個單位是富二代療養院。最需要工作沒礦可繼承的好像寥寥無幾。
既然說到這兒了,向茹問她:“你倆談過這問題沒有?”
“什麽問題?”
“去留問題。”
“噢。沒正面談過,”勖陽說,“我懷疑他可能都不知道單位還有這種規定。”
“我覺得這個事你們倆需要事先溝通一下,大家互相有個準備,”向茹說得很誠懇,“既然兩個人在一起了,就肯定不是談着玩的,以後何去何從還是有個規劃爲好,免得到了選擇關頭傷感情。”
勖陽知道向茹說得對。
“還沒發展到那一步呢,”她望着那桌男人們餐畢起身離席,“我們這種情況,就像老黎和咚咚,都不屬于傳統模式CP,既然不是談着玩,還是謹慎些爲好,不然自己和對方都難做。”
向茹點點頭,“也對。慢慢來吧。”
——這怎麽還有點物傷其類的感覺呢?勖陽忽地自省。
“不是,要是按這個時間脈絡捋過去,關鍵的難道不是老黎和咚咚談的時候都不是單身嗎?”她發現了一些異常,“而且據說他們倆的另一半都特别靠譜,對他們都特别好,也沒聽說他們各自離婚了啊?”
“我也覺得挺奇怪的,不過這不就是人家高明的地方嗎?”向茹竟流露出一點敬佩之意,“這倆要是倒退幾十年,絕對是優秀的地下工作者,你倆也得好好取取經。”
勖陽苦笑:“那還是算了吧。成功經驗很難複制。”
像他們一樣要欺上瞞下,瞞天過海,一忍忍到三年之久,實在不符合她的邏輯。太反人性了,有違生命科學。
且不論其背後還有多少不爲人知的内情。這種驚天秘聞往往都伴着些當事人才知道的故事,不足爲外人道。
“秘密”能守得住,還是需要一些沉重的東西壓在心裏坐鎮。
他們倆之間“沉重”的東西都在她心裏了吧。
柯一維始終都很輕松,非常簡單地開心着。
他的開心也很有效地感染着勖陽。她看到他,就能被鎮定被治愈。
這三個月的緩兵之期,就什麽都不想了。以後的規劃,也從三個月之後再提上日程。眼下這平靜的一隅恬淡溫暖,單純享受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