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女莫若母。盧英一看到柯一維來接出院,第一反應就是這倆人有事兒。
當然這也并不是突發情況。這幾天勖陽每次來了醫院就貓蹬心一樣端起手機就放不下正如嘴角一挑起來也放不下以及來了就想趕緊走的那個表現就足夠反常,隻不過得耐心等一個驗證碼來确定而已。
這驗證碼夠大,也來得挺快。
柯一維一個人拎着所有東西走在前面。母女倆慢慢悠悠在後面晃蕩。
盧英問女兒:“你跟小維是什麽情況?”
勖陽說:“就是你看見的這個情況。”
“……我不知道這叫什麽情況。”
“……你非得讓我說我們倆正搞對象嗎?”
“那你直接說我不就明白了,”盧英一張臉立刻開出花來,“真的?多長時間了?”
“假的,”勖陽不假思索,“逗你玩呢,人家是友情援助,我得給他打車錢的。”
盧英當然不死心。不過也隻能先憋着。
勖陽和柯一維讨論過這個問題,達成一緻是“先不要和家裏說這件事”。
“你知道嗎,民間玄學,”勖陽吓唬小朋友,“女性懷孕三個月之後才可以公開,要不然就有危險。”
“……懷孕?”
“比喻啊,就是個比喻。穩了再說。”
她怕他會誤解,“我不是害怕——不對,我是害怕,我怕——”
“你是重視,”柯一維說,“你不是害怕。”
聽到他這麽說,勖陽先是愕然。
然後是很奇怪的,感激。
不是感激他。是感激這份理解。
“不是,你讓我把事兒說透,”但理解不見得真正是充分的與到位的,“我是害怕。這個沒的洗。但是我不是怕我們不‘穩’,我是不願意外來的亂七八糟會影響到我們。我重視我們,所以我想保護我們。”
她拉住他,“我沒有不相信你,所以你也不要不相信我。”
柯一維笑了,“我相信。”
其實對于柯一維,這并不是個陌生的話題。
甚至是太熟悉了。
隻不過以往要尋求對方理解的那一方是他,沒想到有一天角色會互換。連他自己都在心裏對自己說,柯一維你看,你也有今天。
不。他并不覺得被侮辱或被冒犯。因爲他完全可以get到勖陽的點,私人的事情就是私人的事情,它從來就沒有義務要被大衆看到或接受。如果有一天它要被看到了,那就讓它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苦痛是可以分擔傾訴的,隻要克制在适當的範圍之中。但分享喜悅是危險的,你甚至很難摸到清晰的邊限,因而也無法輕易去拿捏力度與分寸。
之前在單位,之所以會在意她的态度,追着問“你是不是怕他們知道”,是出于一種懸而未決的焦慮,無法自控的恐懼。在沒有确定答案之前,人都是理智渙散的,患得患失,自我質疑,常規操作。适當的反常,倒是更能催化事件的明朗。
他忽然之間理解了唐筱鯉。理解了她彼時一切不可理喻的歇斯底裏。
也理解了彼時的自己。所有的擰巴,拖延,不舒服,猶豫,逃避,“渣”。
【願你我沒有白白受苦。】
對方也好,自己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