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這個世界有什麽事物是一成不變永遠不需要去質疑的話,那麽大概也隻有每天早晨都必将給人類帶來光明的朝陽會是如此了。
伴随着新一天的朝陽從東方升起,大戰來臨前的最後氣氛開始在空氣中愈發凝重起來。
距離流浪者小鎮僅僅不足二十公裏的風行市衛隊大營處,因爲聯系不上自己愛徒白魄而徹夜未眠的衛隊總指揮官張龍正頂着濃重的黑眼圈與自己的一衆下屬召開最後的作戰會議。
與風行市衛隊裝甲營的營長同時也是自己得意門生的白魄性格一脈相承,已經年過半百的這位白發蒼蒼的老兵不單單擁有極其出色的指揮能力與統攬大局的凝聚力,在審判日降臨前就已任職陸軍少校軍銜的張龍更是有着尋常那些武裝組織領導者所不具備的傑出軍事才華。
但也恰恰是因爲這一原因,出身前正規軍的張龍對于自己下屬們的要求一向是遵循着戰前的那套正規軍制度嚴苛異常。不單單是早起要點名出早操訓練,甚至隔三差五地就要搞一場演戲對抗模拟實戰,對于犯了錯的士兵更是不講絲毫情面一律嚴懲不貸。
如果不是因爲風行市四人委員會之一的趙嘯天壓在張龍頭上從中作梗,這位一絲不苟的老兵恐怕連毒品這種對末世人們而言消遣精神排解苦悶的必需品也要一并根除。
誠然如此一來因爲過于鐵腕的治軍手段而引得包括上層領導在内的部分人員非議,但身後有着四人委員會以及一衆下屬支持愛戴的張龍卻是借此有恃無恐。畢竟相較于那些流言蜚語的殺傷力,對于風行市四人委員會而言顯然還是張龍治下的這支鐵血強軍更加符合自己的實際需求一些。
得益于事先周密的作戰計劃和戰術安排,并沒有更多具體情況需要自己安排部署而草草結束了戰前最後會議的張龍得以将更多的時間放到那件自己最爲關心的事情上來——尋找自己的下屬同時也是愛徒的白魄。
倚靠在加強型裝甲悍馬車的副駕駛位置上向着面前的三名士兵如同趕蒼蠅般随意揮了揮手,張龍眼中那冰冷的眼神顯然正預示着其此刻的心情絕對不會太好。
“前面開路,按照你們昨天跟我說的地點,動作快!”
話音未落,心驚膽戰中的三名士兵聽到了張龍的命令後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轉身向着記憶中與自己長官最後分别的地點帶路走去。而這被張龍所厭惡的三名士兵也不是别人,正是在白魄命令下先行告退的其車組内裝填手炮手與駕駛員三人。
雙目微閉倚靠在晃晃悠悠的副駕駛座位上閉目養神借着這戰前的最後時機修養着自己的精神,許久以後幾乎快要睡着的張龍終于聽到了自己身旁司機的那道輕聲話語。
“長官,我們到了。”
話語提醒之中緩緩睜開了稍顯沉重的眼皮,出現在張龍眼前的俨然是昨日那場鋼鐵碰撞的裝甲對決後被冰冷的黑夜所冷卻下來的修羅戰場。
邁動着并不如年輕人那般靈活的雙腿離開了車廂,輕嗅着這空氣中所密布的血腥與火藥氣息的張龍随即以鋼鐵般的語氣出聲開口。
“你們三個,告訴我和你們長官昨天分别前的最後地點。”
對于這布滿了整個戰場甚至還噴吐着少許火苗冒着淡淡黑煙的豹2a6坦克殘骸們而言,一輛造型最爲出衆奇特的指揮型豹2a6主戰坦克并不是多麽難以尋找。
不多時,按照記憶中尚且清晰的路線不斷前進中的三名士兵就帶領着身後的張龍與其麾下的一衆直屬警衛營士兵來到了那輛扭曲崩壞的指揮型豹2殘骸旁邊。
“嗚啊——”
“吼!”
砰砰——哒哒哒——
一陣夾雜着血腥怒吼的連續槍響之後,因爲發現了活人而沖着張龍直撲過來的幾隻喪屍在金屬彈頭的強大動能沖擊之下立刻倒在了血泊之中猶如被拔掉了電源的玩偶一般抽搐幾下後再也沒了動靜。
顫抖着身體緊握雙拳凝視着眼前這輛豹2a6指揮型坦克殘骸前裝甲上那經由安娜之手所留下來的“傑作”,那被喪屍啃食到裸露着整個骨架之餘又懸挂着血乎淋淋的殘餘髒器的屍骸正猶如恐怖片裏走出來的地獄骷髅一般挑動着在場所有剛剛吃過早飯士兵們的胃部神經。
如果不是因爲那張同樣被喪屍啃到隻剩下了一半程度的熟悉臉龐,張龍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相信眼前這具基本上隻剩下了骨頭的屍體正是和自己朝夕相處并肩作戰的得力愛徒:白魄。
幾乎快要被殘酷現實所撕裂的神經幾欲崩潰,最終還是憑借自己鋼鐵般的軍人意志将之強壓下來了的張龍對于這三位抛棄了自己長官的士兵卻沒有絲毫要将之原諒的意思。
砰——砰——
猶如雷鳴般兩聲驚天動地的槍響之後,被張龍帶在身邊用以針對喪屍等異變物種用作防身之途的史密斯韋森500左輪手槍以其50口徑馬格南彈藥的驚人威力直接将沒有反應過來怎麽一回事的炮手與裝填手給瞬間開了瓢,那潑灑布滿在薄薄積雪之上的一地紅白之物就像是炎炎烈日下被從30層高樓頂部丢到一樓地面的大号西瓜一般惹眼醒目。
沒有絲毫猶豫地将槍口對準了僅剩的駕駛員,内心中甚至沒有感到任何情感波動的張龍再一次扣動了手中緊握的扳機。
咔——
沒有傳來那道預想之中如雷鳴般的槍響,一聲撞針擊打在50口徑空彈殼上的清脆聲響正以自己的方式宣告着槍膛中彈藥的告罄。
微微一愣之後随即恢複了那無比平靜的表情,手臂輕輕一抖的張龍瞬間打開了500左輪手槍的轉輪彈倉,五發碩大如成年人小拇指般的彈殼頃刻間便在叮當作響中跌落在地。
一臉茫然與無助中低頭看了看自己身旁兩名已經失去了整個頭顱的戰友屍體,一股橙黃色液體立刻從褲裆之下噴湧而出的駕駛員顫抖着如遭電擊般的雙腿瞬間便向張龍迎面跪了下去。
“司令長官,我白長官的死真的和我沒有一點關系啊!是,是他主動命令我們先行撤退的,我們隻是奉命行事,不是臨陣脫逃,您就原諒我這一次吧!我求求您求求您了啊!”
無視着這位駕駛員那幾欲哭出聲來的悲腔,一臉平靜的張龍輕輕挪動手指爲手中的轉輪彈倉塞入了第三發50馬格南彈藥。
眼見自己的呼嚎沒有奏效,幾近崩潰的駕駛員顫抖着雙手迅速從口袋中摸出了那張被自己一直帶在身邊視如珍寶的照片沖着張龍指點起來。
“您看看,您看看這個,長官。這是我的女兒,小莎,今年五歲這個是我的兒子,大壯,已經八歲了還有這個,這個是我的妻子,是和我一起從小在垃圾堆裏長大的玩伴。我他們不能失去我這個丈夫和父親,您就看在他們的面子上原諒我這一次吧!長官,我保證下次一定不再犯了!長官!長官呐”
擡起右腿一腳踹開了緊緊抱住自己小腿不撒手的駕駛員,後者那已經崩潰的臉上寫滿的隻有那人間最爲負面但同時也是最爲蒼白無力的表情。
手掌向右一揮娴熟地合上了手中500左輪手槍那重新滿填的轉輪彈倉,緩緩擡起的槍口就猶如持有着他的主人一般是那樣的冷酷無情。
“原諒你是你們營長白魄才有的權利,而我的使命與職責就是送你去當面見他。”
砰——
雷鳴響起,血花四濺。
留下的,隻有那浸染着鮮血的照片之上曾經美好的一家四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