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果也叫艾果,是用艾草和糯米做成的。陽江人有一種說法,吃清明前的艾草勝過吃人參,言下之意,清明節前的艾草營養價值很高。
鄭豔麗從小就很喜歡吃清明果,在廣海生活二十多年,她時常會去街上買清明果吃,可總是吃不到家鄉清明果的味道。
也許是心理作用,也可能是各地的做法不同。而後者的可能性非常大。這是因爲,決定清明果好吃與否,和加入的糯米粉的多少以及艾草的多少是很有關系的。糯米粉太少,果皮就會很硬;糯米粉太多,艾草偏少,清明果特有的艾草味不足,就更不行。
還有一點是艾果餡。這也是決定清明果好吃與否的關鍵點之一。在陽江,艾果餡五花八門,有用曬幹了的蘿蔔絲做餡的,有用曬幹了的筍幹做餡的,也有用腌菜豆腐幹做餡的,還有用芝麻加糖做餡的。餡的料是一方面,如何做料又是很技術的一樣活。比如用什麽油?豬油與素油的比例,辣椒的多少,都決定了餡的味道。
有人喜歡吃辣,有人喜歡吃清淡,有人喜歡吃甜,試想,哪一個陽江人在外面吃清明果能吃出家鄉的味道呢?
所謂家鄉的味道,其實就是個人的味道啊。而知曉個人味道的,是不是隻有母親了?
“媽,這個時候哪來的清明果?”婦人吃着油煎清明果問道。
“現在啊,是一年實際都有清明果。南京路附近一個巷子口,有幾家專門做清明果賣。她們把艾草放在冰箱的凍箱裏,就可以從年頭賣到年尾。”老婦人道。
“這應該是媽您親自做的啊,我吃的出來。”
“嗯。媽媽一直記得你喜歡的味道。這不是快立春了嗎?有的田埂上,會鑽出一些艾草芽來。媽媽确定了你回來,就去摘艾草芽。很嫩很嫩的艾草芽,吃起來味道會更好。”
“媽您對我太好了。”
“誰讓我們母女幾年都見不到一面呢?”老婦人哽咽道,她取了抽紙擦拭眼淚,“豔麗啊,你得罪的人到底是什麽人?他們就有那麽狠嗎?這都過去二十多年了還不放過你?”
“媽,說過多少次了,讓您别過問這件事。對方有多狠,不是您可以想象的。隻要有一絲可能,女兒也不想過這種生活啊。”
“唉,”老婦人搖頭,“你怎麽會攤上這種事情呢?”
……
次日上午十點,菜市場。曹忠河與餘婆婆在嘈雜的菜市場選菜。
“忠河,你手機是不是響了?”餘婆婆碰了碰蹲在地上選菜的曹忠河的手臂道。
“是嗎?”曹忠河直起身子,從褲袋裏掏出一個老人機來,“咦,還真有人打我電話。”
曹忠河摁下接聽鍵,大聲問道:“喂,你是誰啊?”
“聽不出我的聲音嗎?”一個婦人的聲音從電話裏傳過來。
“我在菜市場,聲音比較吵。你說話大聲點。”
“我是鄭護士。”
“鄭護士?你?”曹忠河錯愕道。
“你現在來陽江賓館。我住在414房間。”對方挂斷電話。
曹忠河呆愣住。
“忠河,你幫忙快點選啊。挑好一點的。唉,你怎麽了?”餘婆婆注意到了曹忠河的狀态,連忙直起身子來,“你不舒服嗎?”
“沒有。”曹忠河緩過神來,“金玉,我現在要出去一下。你買好了菜先回去。”
“你要去哪裏?”
“是一個下棋的好友,家裏出了點事。我去幫忙處理一下。”
“那你快去吧。記得回來吃午飯。”餘婆婆重新蹲下身子選菜。
……
陽江一中。監考結束的曹正軒接到了王新春打來的電話。
“新春老哥?”曹正軒用訂書機将試卷封面訂好。
“呵呵,曹總,又聽不出我的聲音?我是戴誠啊。”電話裏傳來付戴誠爽朗的說話聲。
“戴誠兄?我問你的時候你不是沒開口說話嗎,我怎麽聽出是你的聲音?而你用的又是新春老哥的手機。”
“哦,是哈。媽的,我的思維是不是真的很受影響啊。”
“是短時性思維障礙。聽你說話的聲音我就知道你恢複得很好。”曹正軒把試卷收好交給教務處幹事,然後走出考務辦公室。
“嗯,醫生說我恢複了八層了。我打這個電話是特意告訴你,明天我轉院回陽江。”
“這麽快嗎?對了,你跟主治醫師說一下,明天不要轉院,再過兩天。”
“怎麽了?王新春和李志他們身上都長蛆了,巴不得早點回陽江呢。他們一個星期才換一次衣服。”
“那就讓他們再多長點蛆。我明天開車帶人過去,還有一件事要辦。”曹正軒在電話裏将要辦的事情與付戴誠說了。
“曹總辦法就是多。我再看他們怎麽狡辯。”
……
曹忠河走路去陽江賓館。從菜市場北門出去,沿着濱河大道走兩百米,拐進一個巷道,轉到陽江中路,陽江賓館就在紅綠燈的右前方。
原本五六分鍾的路程,曹忠河走了近一刻鍾。
曹忠河内心無比忐忑。二十多年來,留在曹忠河印象裏的是鄭豔麗那張清純而又焦慮的臉,雨水在這張臉上流淌。
這種印象過去了二十多年,一直沒有變。
但聲音明顯在變。從稚嫩變得成熟,而後變得有點蒼老。
這是因爲兩個人一直靠的是電話聯系,那個雨夜之後再也沒有見過。
而從來都是鄭豔麗打曹忠河的電話,因爲,每一次,鄭豔麗打過來的電話号碼都在變。
其實,就是電話也很少,平均一年夠不上一次。近幾年,随着曹忠河的生活水平逐漸提高,電話就更少了。
原因是,鄭豔麗每次打電話,都是她要彙錢給曹正軒用。曹正軒上了大學後,鄭豔麗就再也沒有來過電話。
今天,鄭豔麗突然來電話,而且說她住在陽江賓館,曹忠河能邁開步伐嗎?
鄭豔麗找他的目的,百分百是爲了兒子曹正軒啊。不會是把兒子要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