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宦官在中官首領引領下,進入到了曹玮的中軍大帳。
他們每個人手裏皆捧着一個盒子,一共七人。
中官首領手裏捧着聖旨,移步到曹玮面前。
“曹玮接旨……”
曹玮的目光落在那七個盒子上,心頭跳動,似乎有一陣陰霾籠罩上心頭, 他顧不得禮儀,冷聲喝道:“念!”
中官首領遲疑了一下,展開了聖旨。
“诏曰……朕決議,傳位于三子玮,以繼大統……”
曹玮不知何時已經站起了身,對于曹彬将皇位傳給他, 他并沒有喜悅。
相反, 他看着那七個盒子,心裏越來越恐慌。
他踉跄着要接近了七個盒子,卻又不敢往前一步。
“那是……什麽……”
曹玮指着盒子顫聲問。
中官首領低下頭,從懷裏掏出了一封信,遞給了曹玮,“看完陛下這封信,您就知道了……”
“唰~”
曹玮一把奪過了中官首領手裏的信,快速的翻開。
曹彬留給曹玮的這封信很長很長。
曹玮看的肝膽俱裂。
良久之後,他丢下信,難以置信的瞪着七個盒子,顫聲低吼,“爲了逼我登上皇位,他……他殺了我的其他兄弟?”
中官首領微微挺起身,沉聲道:“陛下也是爲了我蜀國萬年基業……”
“萬年基業?”
曹玮慘叫一聲, 撲到了盒子前,淚水縱橫的咆哮, “爲了這狗屁萬年基業, 就要殺死我的兄弟。那是我兄弟, 我親兄弟,也是他的親兒子,他怎麽敢?!他怎麽能?!”
“啊!”
“啊!”
曹玮咆哮着。
撕心裂肺的痛,猶如熊熊烈火在胸膛裏燃燒。
沒有人能夠理解他心中的痛苦。
他宛如瘋魔一般在中軍大帳内怒吼。
“曹彬!曹彬!我恨你!我恨你!”
“啊~”
寶劍不知道何時已經握在了他手上,他将寶劍架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殿下不可!”
中官首領撲了過去,一把抱住了曹玮。
其他的宦官也撲了上去。
曹玮的劍被奪下了,宦官們壓在他身上,防止他拔劍自刎。
營帳外的親兵,以及在等候新皇诏令的官員們一口氣全部湧了進來。
曹玮被打暈了過去。
然而有關皇室的這一樁逼子上位的醜聞,也傳了出去。
……
蜀國境外。
燕國中軍大帳。
楊七正在陪着剛卸職的楊六飲宴。
兄弟二人多年不見,雙方都蒼老了不少。
楊六一邊喝酒,一邊向楊七講述着這些年在海外的見聞。
楊七仔細的聽着,偶爾插話一兩句。
突然。
彭湃闖進了中軍大帳。
“怎麽冒冒失失的?”
兄弟二人叙話被彭湃突然出現打斷,楊七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彭湃卻顧不得失禮之處,他驚叫道:“陛下,驚鳥回來了……”
“驚鳥?!”
楊七猛然起身,一臉驚愕。
驚鳥身份特殊,能逼的驚鳥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事情,必然是發生了大事。
“人在何處?”
“傷兵營!”
楊七趕忙道:“頭前帶路!”
楊七對楊六拱拱手,“六哥稍後,我去去就回。”
楊六回禮,并沒有多言。
在彭湃引領下,楊七到了傷兵營,一入營房,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驚鳥躺在床榻上,身手重傷,刀槍劍傷,皆有。
想來他從蜀軍軍營裏跑出來,不那麽容易。
見到了楊七,驚鳥要爬起來施禮,卻被楊七攔下。
楊七走到床榻邊,看着驚鳥渾身凄慘的傷勢,沉聲道:“到底發生了何事,值得你不顧性命,前來送信?”
驚鳥臉色慘白的顫聲道:“死了……全死了……”
“什麽死了?”
楊七追問。
驚鳥低聲道:“除了曹玮外,曹家的人全死了……”
“什麽?!”
楊七一臉驚恐,急忙道:“怎麽會這樣?”
驚鳥喘了兩口氣,繼續道:“爲了逼曹玮繼承皇位,爲了讓曹玮下定決戰我燕國的決心。曹彬毒死了自己其他子嗣,自己也服毒自殺。
臨死之前,他寫下了诏書,并讓他的兒子們全部署名。
傳位給了曹玮,并且以此相要,讓曹玮跟我燕國決一死戰。”
“這……”
楊七踉跄着退後了幾步,一臉難以置信。
“曹彬這是瘋了?!”
無毒不丈夫的話,楊七聽的耳朵都能生出繭子。
可他卻沒料到,一個人可以毒辣到這種程度。
這已經違背了人性常理。
“朕……朕……朕……”
楊七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沒有問曹彬死後,蜀軍陣營有沒有混亂,也沒有下命令,讓穆桂英趁着這個機會追擊。
他逃跑似的跑出了傷兵營。
漫無目的的在軍營裏橫沖直撞的亂跑。
曹彬變成這麽一個瘋子,在楊七看來,他是有責任的。
若非他當年引誘着曹彬,獨立于大理,就不會釋放出曹彬心中那個權力惡獸,更不會釀成今日的慘劇。
若是曹玮提着劍,殺死了兄弟,殺死了曹彬,楊七多少還能理解。
畢竟史書上爲了皇位,殺兄弑父的皇帝比比皆是。
可是爲了逼另外一個兒子上位,誅滅其他兒子的事情,他卻聞所未聞。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當楊七回到了中軍大帳的時候。
楊六吓了一跳。
“七弟,你這是怎麽了?”
楊七的臉色很蒼白,嘴皮子在打哆嗦。
楊六還從未見過楊七出現如此吓人的狀況。
楊七一把抓住楊六的胳膊,驚聲道:“六哥,六哥,我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做錯了?”
楊六扶着楊七,沉聲問道:“到底發生了何事?”
楊七顫聲道:“曹彬爲了逼曹玮上位,自殺了,自殺前還殺死了其他幾個曹家兄弟!”
楊六如同中了一擊巨雷,愣在了原地。
良久之後他驚恐道:“他這是……瘋了?!”
楊七追問道:“我是不是做錯了?”
楊六收起了心中的震撼,沉聲安慰道:“你沒錯……錯的是人心。同樣是借你的勢頭建立的晉國,就沒有發生這等慘劇。
曹彬之所以做出這等天怒人怨的事情,是他的私心在作祟,跟你無關。”
楊六扶着楊七坐在了軟榻上。
楊七抓着他,低聲道:“曹玮該多痛苦,他那麽重情義,如今卻傷在了情義上。”
楊六長歎了一口氣。
“曹彬已死,曹玮怕是無心戰事,我們是趁機發兵,還是靜觀其變。”
楊七擺手道:“先讓穆桂英高挂免戰牌。我想一個人靜靜。”
“好~”
楊六又安慰了楊七一番,退出了帳篷。
帳篷裏隻留下了楊七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哪兒。
……
燕國并沒有趁機一擁而上。
這讓蜀國滿朝文武松了一口氣。
經過了幾日文武們苦勸,曹玮雖然仍舊傷感,卻也沒有再尋死。
“陛下,如今正值戰事,您可要振作起來。”
平章事躬身站在曹玮面前,哀聲說着。
曹玮一雙布滿了血絲的虎目,落在了他身上,吓的平章事打了一個哆嗦。
“他要把皇位傳給我,爲此還不惜殺死了我的兄弟。我隻想要我的兄弟,不想要什麽皇位。”
曹玮低吼一聲。
平章事吓的匍匐在地,低聲道:“可是,國不可一日無君……”
曹玮踉跄着起身,慘笑道:“國不可一日無君?”
“哈哈哈……”
曹玮慘笑着離開了帳篷。
……
七日後。
曹玮命人去了都城,迎了他的大侄子到了軍中。
當着文武百官的面,遵他大侄子爲帝。
曹璨追封爲蜀太祖皇帝。
上數三代追封中,未見曹彬之名。
三日後。
曹玮以攝政王的身份,出了蜀國境内,前往燕國軍營,同燕國議和。
短短一旬的時日。
曹玮像是蒼老了十歲。
他跟楊七再見的時候。
楊七一臉痛惜,“兄弟?!”
“七哥~”
曹玮臉上露出了一絲難看的笑意。
楊七上前,拉着曹玮回到了軍帳中。
“是七哥對不住你……”
曹玮搖頭,“這怨不得你,是有些人太貪心了。”
頓了頓,曹玮慘笑道:“他以爲如此,就能逼我上位?可他卻不知道,在他心裏,看的比什麽都重的江山社稷,在我心裏,連我兄弟一根指頭都比不上。”
“節哀……”
曹玮看着楊七,認真的道:“此番前來議和,乃是有一事懇求七哥應允。”
楊七正色道:“你但說無妨。”
曹玮望着帳篷外,“這川蜀之地,我不願意待,我也不想讓陛下和我其他侄子待在這個傷心地。”
楊七愕然,“所以呢?”
曹玮沉聲道:“我想跟七哥置換一下疆土。”
楊七皺起了眉頭,遲疑道:“你要用川蜀以及西域三十六國的舊土,換孔雀王朝的土地?”
曹玮點點頭。
楊七疑惑,“如此一來,你曹家的基業可就……”
曹玮譏笑道:“他永遠也不會明白,隻要曹家的人在,曹家的基業就不會倒。”
“罷了,我答應你了。”
“多謝七哥。”
“……”
兩國的疆土置換,就在如此商談中完成了。
楊七挽留了曹玮,曹玮卻沒有答應,當即就回了蜀國陣營。
楊七、楊六望着曹玮離去的背影,長籲短歎。
“他的心……死了……”
“哎……”
翌日。
楊七下旨給守在孔雀王朝的兵馬,讓他們盡快的退出了孔雀王朝。
一個半月以後。
燕國兵馬盡數的退出了孔雀王朝,并且借道給了曹玮,讓他率領着蜀國舊部,前往了孔雀王朝。
蜀國的人到了孔雀王朝以後會如何,楊七不知道。
但是随着蜀國兵馬撤走。
川蜀之地,還有蜀國侵占的西域三十六國的舊土,盡數落在了燕國手裏。
楊七當即率領兵馬,班師回朝。
所到之處,燕國百姓夾道歡迎,慶祝燕國再添新土。
卻沒有人知道這新土下埋藏了多少酸楚。
長江邊上一戰敗亡,曹彬就意識到了自己挑釁燕國敗局已定。
但是他緻死也沒有放棄。
他用自己的性命和兒子的性命,要逼出一位千古一帝。
卻料錯了曹玮的心思。
曹玮情願放棄蜀國的基業,也不願意坐上那張充滿了兄弟鮮血的寶座。
最終由曹璨的兒子,皇長孫曹休,登上了皇位。
燕蜀兩國的土地置換。
看似是蜀國吃了虧。
可實際上吃虧的卻是燕國。
蜀國在漢地,除了擁有川蜀、大理、以及一大片的草場還算富庶外,其他的地方皆是塵沙。
而燕國在孔雀王朝,卻擁有比這大三倍的富庶之地。
但是楊七沒在這件事上計較。
而是痛快的答應了曹玮的請求。
燕軍回到燕京城的時候,已經到了乾元十九年年末。
穆桂英卸下了元帥的職位,以太子妃的身份,随同這楊宗衛進入到了皇宮。
曹琳在得知了父兄皆死的慘劇以後,痛哭流涕,哭暈過去了好幾次。
老楊鑒于曹家的慘劇,讓楊七下令,召回了他那些在外的兒子,要叮囑一番。
乾元十九年,臘月。
楊家諸子回到了燕京城。
在老楊坐鎮下,兄弟們暢飲了一番,談天說地的聊了一番。
沒有人知道了他們兄弟們聊了什麽。
隻是在他們兄弟聊過了以後。
楊大、楊二、楊三、楊五、楊六,五人,相繼将王位傳給了長子。
然而打法了兒子前去他們的封地。
楊大的封地重新被劃分,劃在了西域三十六國的舊土上,跟折家作伴。
楊二的封地設在了漢城。
楊三的封地設在了高麗府。
楊五的封地設在了琉球等地。
楊六的封地設在了新設東島府(原倭國)。
兄弟五人打法了兒子去封地,他們卸去了一應官爵,留在了燕京城陪伴父母。
乾元十九年,臘月二十七。
遠征神聖羅馬帝國的諸将回朝受封。
乾元十九年,臘月二十九。
楊宗衛、穆桂英,舉行大婚。
舉國同慶。
乾元二十年,正月初一。
大朝會上。
楊七當着百官面,下诏書,傳位給太子楊宗衛。
并定下了皇帝在位不得超過二十年的規矩。
一時間,舉國嘩然。
楊七此舉被舉國稱頌。
世人公稱他爲聖天子,功績直追三皇五帝。
乾元二十一年。
老楊辭世,追封爲燕高祖皇帝。
同年,燕帝楊宗衛,封禅于泰山。
乾元二十二年。
燕國皇後穆桂英,誕下一子,舉國歡慶。
兩年不曾露面的太上皇嗣,親自臨朝,爲孩子取名爲正。
乾元二十五年。
燕帝楊宗衛,在燕國境内推行鐵道建設。
并下旨取締了鼓勵生育的政策。
乾元三十年。
呂端等人相繼離世,柳永等人正式的走上的朝堂上的高位。
乾元三十三年。
佘賽花病危,在深宮内召見了燕太上皇嗣,燕帝楊宗衛。
在征得了二人點頭以後,一支兵馬出了燕京城,去了濟州島。
年末的時候,濟州島來人,在深宮裏叩拜了她。
乾元三十四年。
佘賽花辭世。
乾元四十年。
燕帝楊宗衛傳位給皇長子楊正。
楊正登基。
萬邦來朝。
燕國的觸角伸到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世界遍地皆是漢人建立的國度。
乾元四十五年。
幾位太上王,相繼離世。
乾元四十七年。
高麗府、漢城、西域府,均有皇室子弟叛亂。
大将軍狄青,大将軍種衡,分别領兵剿滅。
同年,在汴京城發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已經十幾年沒露面的燕國太上皇嗣,出面收下了蘇洵家的子嗣蘇轼,作爲三弟子。
乾元五十年。
曹琳等四女相繼離世。
乾元五十五年。
楊宗衛離世,追封爲燕太宗皇帝。
……
乾元七十五年。
燕恒帝束暴斃。
年近百歲的老祖嗣,再次臨朝,一口氣誅殺的朝野内外的奸人,近五萬餘人。
舉國嘩然。
……
乾元一百二十三年。
年近一百五十歲的老祖嗣,終于駕崩了。
追封爲燕太祖皇帝,聖天子。
葬于忠陵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