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楊七長歎了一聲,讓宮娥們攙扶着曹琳下去休息。
曹琳的心思碎成了碎片,像是被人抽去了靈魂,變成了行屍走肉。
一邊是父親,一邊是兒子。
她夾在中間很爲難。
無論任何一方獲勝,她都會受到傷害。
她不可能爲了曹家阻止這一場戰争, 讓燕國頻頻退讓,損害國朝利益。
她更不可能阻止有稱霸之心的曹彬。
楊宗衛不知道何時出現在的禦書房門口。
看到了曹琳如同行屍走肉一樣的離開,他心裏也不好受。
他微微上前兩步,走到楊七身邊,擔憂的道:“母後她……”
楊七悠悠道:“這就是皇家,一切以利益爲先,親情在它面前不值一提。所以, 當皇帝,并沒有想象的那麽好。”
楊宗衛下意識的點點頭,随即見楊七的目光看向他,趕忙搖搖頭。
楊七笑了笑,并沒有說什麽。
……
數百萬的兵馬彙聚在邊陲。
他們的力量足以打的九州沉淪,天翻地覆。
所以統禦大軍的帥位,除了皇帝之外,其他人都沒有資格。
禦駕親征在燕國并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楊七統兵出征,沒有一個官員反對。
燕國有完善的官員體系,楊七在出征以後的朝征問題,百官會依照自己的職權處理。
除了一些特殊的事情外,其他的朝征都不需要楊七處理。
三閣分立下。
皇帝緊緊抓着财權、兵權、立法權、監督權。
政權,楊七很大方的放了下去。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
楊七深刻的明白這個道理。
政權交出去,随着百官折騰。
但是楊七手裏的權力, 卻能輕而易舉的鏟平他們,這就夠了。
一旦朝廷的治理出現了問題。
出錯的一定不是皇帝, 肯定是那些官員。
民憤也會從皇帝身上, 轉移到官員們身上。
民間生起了民憤, 殺一批官員足以平息。
然後再穩抓一兩個善政, 足以得到天下百姓的擁護和信賴。
在這種制度下。
不論何時,皇帝都是好人,都是善人。
有錯的都是那些官員。
楊家後世繼任的子孫隻要不太昏庸,搞出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那麽楊家的皇室地位就不可動搖。
……
乾元十八年,四月十五日。
百萬大軍在燕京城外誓師。
在百姓們的歡送下,轟轟烈烈的趕赴戰場。
楊七作爲統兵元帥,他的龍攆在隊伍中很顯眼。
在他龍攆四周,沒有那些華麗的羅蓋、屏扇之類的華而不實的東西。
有的隻有那些背着槍,穿着軍裝的黑衣悍卒。
龍攆不大,僅有兩丈方圓,裏面坐着的隻有楊家父子。
陳琳抱着一柄長劍,蹲在龍攆外的車轅上。
龍攆内。
楊家父子相對而坐。
楊七手裏捏着一封長信在讀,楊宗衛跪服在軟軟的熊皮毯上,在幫他烹茶。
龍攆行進在水泥路上,穩穩當當的,一點兒颠簸也沒有。
所以楊宗衛可以放心的點燃紅泥小火爐。
太子監國之類的事情,并沒有發生在燕國。
有老楊坐鎮在燕京城,有楊三固守在燕京城,有蘇易簡、寇準、王延齡三人總攝國政。
縱然楊家父子不在燕京城,依然穩如泰山。
造反之類的事情沒有人會擔心。
楊七又沒有老邁,他正值春秋鼎盛,手裏又握着數百萬大軍,沒人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找死。
更何況,在燕國有能力造反的幾位,皆是楊家兄弟。
如今不是在戰場上,就是在去戰場的路上。
要麽就在異國他鄉的戰場上。
楊七之所以帶着楊宗衛,就是爲了讓他更清楚的認識到燕國的國力。
也想讓他通過這一場大戰,知道知道什麽叫做國與國之間的戰争。
也唯有如此大戰,才能讓楊宗衛看清,什麽叫做大局觀。
戰場上的大局觀。
似趙光義那種不懂大局觀,隻知道憑借着自己腦子瞎猜,瞎智慧的皇帝,要不得。
“瞧瞧!”
楊七看完了手裏的長信,遞給了楊宗衛。
楊宗衛遞上了一杯烹好的香茶給楊七,然後順手接過了長信。
仔細閱讀以後,緩緩擡起頭。
楊七晃着手裏的茶杯,笑道:“看出了什麽?”
楊宗衛臉色古怪的道:“皇叔跟曹家舅舅這是在……”
楊七放下茶杯,示意楊宗衛斟茶,笑道:“兩個人之前在南國征戰多年,感情深厚。後來有在孔雀王朝征戰多年,友誼更是牢不可破。
但是這一場大戰,又不得不打。
所以兩個人在演戲。”
楊宗衛幫楊七盞茶以後,沉吟道:“國家大事,豈能兒戲。”
楊七側躺在了軟軟的白熊皮上,搖頭笑道:“有時候,國家大事,就是這麽兒戲。你曹家舅舅,在孔雀王朝的土著裏面,挑幾千人,派到你兩位皇叔面前送死。
你兩位皇叔再挑幾千人,派到你曹家舅舅面前送死。
如此往複。
他們就能寫奏折給朕和你外公,報捷,說殺敵多少。”
“提前商量好的?”
楊宗衛意外的問。
楊七苦笑着搖頭,“這種事情根本不需要商量。他們都是戰場上的宿将,隻要露出一點苗頭,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楊宗衛沉吟道:“有用嗎?”
楊七搖搖頭,“一點用處也沒有……朕能看清楚的事情,你外公又怎麽可能看不清。你外公得知了此事以後,一定會下旨訓斥你舅舅,然後再派人去督促他作戰。
所以這種辦法,除了拖一拖時間外,沒有其他用處。”
楊宗衛疑惑道:“既然如此,爲什麽還要讓那些土著互相送死。”
楊七解釋道:“不願意戰,跟不戰,是兩種概念。這是一種态度問題。皇命已下,不戰,就是違背皇命,有造反的嫌疑。戰了,沒出力,就是另一回事。
這就是你皇叔和你舅舅的聰明之處。”
楊宗衛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曹彬在得知了孔雀王朝的戰事以後,不出楊七所料的,下旨斥責了曹玮,同時派遣了曹家族中的一位長輩,趕去孔雀王朝督戰。
然而,從蜀國到孔雀王朝去,隻有兩條路。
一條是通過漢城借道,另外一條就是順着大雪山的縫隙走過。
曹家族中的長輩不敢去漢城冒險,所以隻能走大雪山中的那一條夾縫。
然後……雪崩了。
曹家族中的長輩被活埋了。
找到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冰疙瘩。
曹家再次派人,又遇到了一群野狼,損失慘重。
天災獸禍連連。
曹家派出去的人都折戟了。
這裏面要是沒有人作怪,那就奇怪了。
惱怒的曹彬,派出了曹家六子曹環,去孔雀王朝的戰場上接替曹玮的位置。
曹玮被調回了蜀國都城。
……
楊七率領着大軍到達燕蜀邊境的時候。
蜀國兵馬在曹彬帶領下,已經率先發動了戰争。
兩百多萬兵馬,如同虎狼而下。
一路上勇猛的攻城拔寨。
狄青、穆桂英二人,在孟良、楊順等人配合下,踞城而守。
蜀想要南下一路攻破金陵,切斷燕國對孔雀王朝、漢城、邕州、福州等地的控制,卻被攔在了長江北岸。
狄青守着漢中、穆桂英守着巴縣。
一南一北,抵禦住了蜀國兩條前進的道路。
數百萬大軍對持在長江兩岸,分外壯觀。
楊七率領着兵馬到達巴縣的時候,已經到了六月中旬。
……
長江之上,波濤洶湧,
長江兩岸,人山人海,兵甲林立。
四周的草木早已被清掃一空,留下的隻有一片片連營。
一身火紅的穆桂英,像是雞窩裏的火鳳凰,分外顯眼。
她穿着軍服的樣子,英姿飒爽,渾身散發着别樣的魅力。
所以楊宗衛在看到她的時候,眼睛都挪不開。
時隔數年。
二人再次相見,沒有歡呼雀躍的擁抱場面出現。
并不是二人的感情淡了,而是在百萬大軍面前,在楊七的注視下,他們沒那麽厚的臉皮。
“紅巾軍統領将軍穆桂英,參見元帥!”
穆桂英單膝跪地,跟在她身後的那些女兵們也紛紛單膝跪地。
紅巾軍,是燕國獨特的兵種。
全軍一萬人,皆是女子。
女子從軍在燕國并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杜金娥、呼延赤金皆是軍伍出身。
如今卻貴爲皇貴妃。
當朝太後佘賽花,亦是軍伍出身。
有她們三個人做靠山,沒人敢歧視女兵。
這還不算穆桂英本身儲妃的身份。
杜金娥、呼延赤金退伍以後。
她們所帶領的女兵歸屬,一直是個尴尬的問題。
穆桂英掌兵以後,楊七就一起劃撥到了她的麾下,成立了一個特殊的軍。
當然了,穆桂英手裏如今統領的不僅僅隻有紅巾軍,不然也不可能抵擋得住蜀國百萬虎贲。
“不必多禮!”
楊七站在龍攆上,擺擺手,繼續道:“朕初臨戰場,大軍又遠道來,需要修整一番。先掃清四圍,讓大軍安營紮寨,召軍中團正以上将官,到中軍大帳議事。”
“喏~”
大軍安營紮寨的速度很快。
穆桂英早就命人清理出了大軍安營紮寨的場地。
楊七帶來的兵馬,隻需要就地紮下帳篷即可。
而楊七的中軍大帳,自然是第一個搭起來的。
那繡着龍紋的燕字大旗,在帳篷的頂部随風飄蕩。
一個個軍中将官,在得到了诏令以後,迅速的集合到了中軍大帳前。
數百萬兵馬中的團級将官,加起來足有數百位。
楊七的中軍大帳坐不下。
楊七索性直接在大帳外,清理出了一片空土,鋪上了皮草布匹以後,衆人席地而坐。
陳琳搬來了一張低矮的軟榻,讓楊七坐在上面。
楊七沒有過多客套,以他的地位和威望,在座的這些人,還沒資格讓他客套。
他開門見山的問道:“戰事如何?”
穆桂英拱手道:“兩個月前,蜀國開始侵入我大燕,從蜀都,一路挺進,兵分兩路而行。一路由曹彬親自坐鎮,南下意圖攻破金陵,被臣阻攔在長江北岸;一路由蜀國太子曹璨率領,往東北去,意圖攻占鳳翔府、長安等地,被狄青攔在了漢中門外。”
孟良拱了拱手,補充道:“依照您的命令,在蜀國兵馬出蜀之前,已經撤離了巴縣、漢中附近一代的百姓,清空了整個戰場。
雖說被蜀國占去了幾座城池,可百姓沒有傷亡。”
楊順苦着臉道:“陛下啊!您是不知道,臣跟手下的兄弟們開戰以後有多委屈。明明有一戰之力,卻隻能憋着,放任那些蜀國的雜碎們羞辱。”
“對對對,楊将軍說的對,兄弟們太憋屈了。隻能守,不能打,别提多憋屈了。”
“……”
楊順一席話,可以說道出了所有人心聲。
楊七瞥了他們一眼,淡淡道:“這麽說……你們是怪朕不讓你們出擊咯?”
将官們聞言一愣,連連搖頭說不敢。
抱怨是抱怨,但是戰略戰術他們還是知道的。
畢竟,在楊七科普下,以及各武院教導下,如今的軍中可沒有文盲。
高級将官中不乏學問高深者。
所以他們對戰略戰術這些學過的東西,還是很懂行的。
楊七道:“朕之所以讓你們隻守不攻,爲的就是讓蜀國幫咱們建立戰場。蜀地多山路,山深林密,道路曲折。我們要是攻入蜀地,地形不熟的話,很有可能會被蜀軍拖死在蜀地。
唯有将他們引出來,引到相較比較平緩的地方,進行對戰,才能發揮我們的優勢。
這個兵法,你們其中一些人在上武院的時候應該學過。
學習戰術戰略的目的,就是爲了活學活用。
我們要發揮自己的長處。”
“臣等謹遵教誨。”
楊七滿意的點點頭,“經過一個半月的折騰,戰場蜀軍已經幫我們開辟出來了。咱們也就不需要在守下去了。剛好朕率領大軍而來,諸軍齊聚,最好能一舉擊潰蜀軍。”
穆桂英冷峻的臉上,眉頭緊鎖,沉聲道:“陛下,如今兩軍對戰在長江沿線。水火兩道,乃是兵家大忌。長江滔滔,水流湍急,得防止蜀軍借用水攻。
當年曹操率領八十萬大軍南下,就是敗在了水裏。”
楊七瞥向她,似笑非笑道:“這不是朕考慮的問題,而是你所要考慮的問題。”
“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