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七聞言,有些發愣,這個說辭他怎麽聽着熟熟的。
不等楊七解惑,就聽折禦卿一臉悲苦的低吼道:“算了,七郎,舅舅還是不要你庇護了。看着那些跟随舅舅征戰多年的老兄弟被殘害緻死, 舅舅一個人獨活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
折禦卿忍着痛,呲牙咧嘴的起身,拱手道:“舅舅這一次過來,就是看一看長姐,再看看你這個外甥。能在死之前,再看一看你們, 舅舅已經心滿意足了。
這一次舅舅走了,或許就是永訣。
你要是有心, 以後到了大晉,記得給舅舅燒一炷香。”
折禦卿說的很凄慘,聽的楊七心裏怪難受的。
楊七叫住了準備離去了折禦卿,道:“就沒什麽兩全其美的法子嗎?既能救下舅舅你,也能救下你那些兄弟。”
折禦卿遲疑了一下,猶猶豫豫道:“也不是沒有……舅舅就怕說出來,你會不答應。”
楊七眼前一亮,道:“卻有兩全其美的法子?”
折禦卿點點頭,“之前來的路上,舅舅确實想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說說……”
折禦卿說道:“七郎,你可知道外雲州?”
楊七哭笑不得道:“這個自然知道,别說是毗鄰我們燕國的地方,就算是距離燕國有千百裏遠的地方, 外甥也一清二楚。”
“那個地方如今被一些遊牧的小部族占着。舅舅打算占領了那個地方, 收編了那些小部族,讓手下的兄弟們在上面過活。
外雲州距離大晉疆土, 中間隔着你們燕國的西夏、東晟兩府。
有你在中間擋着,折惟正就算是手再長,也沒辦法加害于我。”
“外雲州,确實是一塊好地方。我對外雲州沒有圖謀,舅舅若是要,盡管去攻伐。”
“這……舅舅也不瞞你,要去外雲州的話,就要繞道從西夏、東晟兩府外的野乞部族栖息地過去。路途過于漫長,山路崎岖。
舅舅率軍叛逃出去的話,很有可能會被追上。
最重要的是,繞道的話,要将近奪走千裏的路途。糧食方面,消耗極大。而且還要翻山越嶺。
所以,舅舅想從西夏、東晟兩府借道過去。”
折禦卿說的真切,可楊七卻微微挑起了眉毛,“又是借道?”
折禦卿一愣,神色黯然了不少,他耷拉下腦袋,眼圈一紅。
“罷了,七郎你要是有難處的話,就當舅舅沒說。”
楊七瞧着折禦卿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實在可憐,心裏歎息了一聲,也沒多想,當即點頭道:“誰說我不答應,我答應你了。
借道可以,不過你手下的兵馬進入到了燕國以後,得守我們燕國的規矩,不得傷害我燕國的利益,更不得損害我燕國的平民。
不然我不能保證,我燕國的兵馬會不會剿滅你們。”
折禦卿大喜,賭咒發誓道:“七郎,這個你放心。舅舅就算是讓他們自殺,也絕不會讓他們損害你燕國一草一木。”
楊七點頭道:“依照規矩,你率兵進入到了外雲州以後,繳獲的戰利品,我要取三成。”
折禦卿一愣,咬咬牙道:“這是應該的。”
楊七笑道:“不過你放心,我不白拿你的東西。我可以低價出售給你一批火器。”
折禦卿眼前一亮,上前熊抱住了楊七,感慨道:“七郎,還是你疼舅舅,舅舅就知道沒看錯人。對了,這一次舅舅過來的時候,偷了兩件寶貝,送給了長姐一件,剩下的一件送給你。”
說話間,折禦卿大步流星的出了禦書房,少頃便又回到了禦書房。
手裏多了一件獸皮。
獸皮的顔色很奇怪,遠看是雪白色,近了以後變成了灰色,再近一些後又變成了白色,足有一丈長、五尺寬,油光水滑的。
最讓人驚奇的是那猙獰的頭顱,以及那一口閃爍着寒光的利齒。
折家也不知道請了那一位制皮高人,掏空了獸頭裏的骨肉,以棉花填充,卻保持了獸頭應有的本色。
楊七隻看了一眼,就喜歡上了這一件獸皮。
在他諸多珍貴的收藏中,能夠比得上這一件的一個也沒有。
“果然是珍品……”
楊七撫摸着那油光水滑的毛發,驚奇道。
長期以各種珍貴獸皮禦寒,楊七對于獸皮,也有了一定鑒賞目光,所以他分得清獸皮的好壞。
“這是什麽皮?”
楊七一邊撫摸着,一邊驚奇的問折禦卿。
折禦卿撓撓頭,晃了晃頭,“舅舅也不知道,舅舅隻知道此物天下間僅有三張,一張被你大舅墊在龍椅下。剩下的兩張全部被我偷了出來,一張獻給了長姐,一張給你。”
楊七點點頭,笑道:“那外甥就卻之不恭了。”
楊七愛不釋手的撫摸着皮毛,陪着折禦卿聊了一會兒借道的細節,以及武器交割的款項。
到了晌午的時候,舅甥二人才分别。
折禦卿離開以後,楊七就将獸皮鋪在了龍椅下,自己坐上去以後,覺得特别舒服,手搭在那猙獰的獸頭上,格外霸氣。
“哇嗚~”
一聲稚嫩的咆哮聲在禦書房外響起。
那明顯帶有模仿痕迹,以及那熟悉的聲音,讓楊七猜到了在門外作怪的是誰。
少頃。
一個渾身雪白的龐然大物出現在了禦書房。
若不是那龐然大物身下多了六個腳丫子,楊七還真以爲有猛獸出沒。
他微微搖搖頭,歎息道:“這麽珍貴的東西,太後怎麽能讓你們三個人拿着胡鬧。”
話音剛落。
楊七就看到那龐然大物人立而起,眼神有些發愣。
潛藏在獸皮下的三個小家夥,本意是想吓唬一下楊七的,隻是他們聽到了楊七歎息以後,就知道吓不住楊七,于是放棄了這幼稚的舉動。
當他們掀開了籠罩在身上的皮毛以後,就看到了目瞪口呆的楊七。
“北極熊?!”
楊七心裏的震驚,可以說是無以複加。
難怪剛才覺得這獸頭有點眼熟。
之所以剛才沒認出來,現在才認出來,那是因爲前世今生,楊七都沒有見過北極熊的活物。
若不是獸皮下三個小家夥人立而起,亮出了楊七曾經在照片上看到過的招牌動作的話,楊七估計還得幾天才能認識此物。
折家居然去了北極,還獵取了北極熊。
這代表什麽?
這代表折家已經在整個北方稱雄了。
什麽沙俄之類的大概不會誕生了。
楊七之所以僅僅通過一張熊皮,就能肯定折家在北方稱雄,就是因爲這東西太難的。
難得到楊七都不敢去想。
折家能弄來這東西,不是僅憑一點點人力物力就能做到的。
他們至少得在距離北極不遠,人類可以正常生存的地方,擁有絕對的話語權。
而以折家如今的霸道,他們能擁有話語權的地方,基本上其他人差不多都被奴役了。
折家占據了整個北方,又跟曹家瓜分了西域三十六國。
論版圖的話,已經不輸給燕國,甚至比燕國還大了些許。
如此大的地方,需要很多人去管理。
折家這些年忙着征戰,從去歲開始才搞内政,很明顯負責管理的文官并不多。
而這個時候最信得過的,肯定是自家人。
而折禦卿作爲皇太弟,必定坐鎮一方。
他的存在至關重要,折惟正又怎麽敢害他?
“中計了!!”
回憶折禦卿進入到了禦書房以後表現的種種,楊七感覺到了一絲演戲的成分。
曆來,折禦卿在楊七面前,一直都保持着長者風範,何時如此落魄過?
而且他從一開始,目标就很明确。
就是爲了借道,才演這出戲。
外雲州對燕國而言是一個雞肋,可是對已經占據了整個北方而言的折家,卻是一個不錯的緩沖地段。
折家要是有了外雲州在手,就能方便的掌控亞洲東北方那一塊他們占領的土地。
當楊七揭開了折禦卿演戲的真面目以後,他發現了,曹玮貌似西征孔雀王朝,貌似也是演戲。
之所以有此斷言,是因爲楊七發現,兩個人的演戲的套路是一樣的,就連說辭也是大相徑庭。
明白了一切的楊七,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躲在獸皮地下的楊宗衛、狄青、穆桂英三個人,一臉疑惑的看着楊七,趴在禦書房外,探出一個小腦袋的曹佾,也看着楊七。
楊宗衛在楊七難看的臉色中,壯着膽子問道:“父皇,什麽中計了?”
楊七臉色一黑,自己丢臉的事情,他絕對不會告訴小輩聽。
“大人的事兒,小孩子不該問,出去玩去,記得把你們手裏的東西還給太後,這東西金貴着呢。”
楊宗衛懵懂的眨巴着大眼睛,道:“這是祖母賜給孩兒的,舅爺送給了祖母三張,祖母留了兩張禦寒,多出來的這張賜給孩兒了。”
“折禦卿!”
楊七一臉怒火,差點沒把坐下的熊皮給扔出去。
不僅被騙了,還被騙的這麽慘。
一輩子都是他在騙人,現在被人騙了,他心裏别提有多惱火了。
楊七咬着牙,低吼道:“陳琳,去給朕将曹玮、折禦卿兩人請過來。”
楊七那冷的掉冰碴子的聲音,吓的小家夥們灰溜溜的逃出了禦書房。
陳琳在門外應答了一聲,去請人。
半晌之後,他苦着臉回到了禦書房,“陛下,折外使被太後留下了,太後說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等朝會上再說,讓陛下您别打擾了他們姐弟叙話。
曹外使被太上皇拉着去燕京武院做指導,暫時抽不開身。”
“哼!兩個臭不要臉的,倒是找了好靠山。但朕就是那麽好騙的嗎?怕朕不答應你們借道,就給朕演苦肉計。你們以爲朕金口一諾就完事了?你們敢坑朕,那就别怪朕不客氣。
給朕召寇準。”
随着楊七的口谕傳到鴻胪司,寇準整理了一下官服以後,匆匆趕到了禦書房。
“臣寇準參見陛下。”
“不必多禮。”
楊七冷冰冰的說道:“朕今日送到鴻胪司的兩封火器交易公文可曾收到?”
寇準一愣,答道:“曹外使、折外使,先後已經将火器交易公文送到了鴻胪司,臣查檢過後,已經派人快馬送去雁門關,相信兩位外使歸國的時候,他們所需的武器就能運到。”
楊七再問,“朕批複的公文上,可曾注明炮彈、子彈配屬?”
寇準腦海裏回憶了一下公文,搖頭道:“那倒沒有……”
楊七嘴角勾起了一絲冷冷的笑意。
“那就好……從今日起,火器交易更改慣例,火器和炮彈、子彈,分開出售。”
“那……大蜀、大晉的單子……”
“照着新規則辦!”
“這……不太好吧?”
寇準臉色難看道。
楊七淡然道:“有什麽不太好的,火器是火器,炮彈子彈是炮彈子彈,本來就是兩件東西。依理就是分開賣的。
朕以前感念燕、蜀、晉三國情深,所以并沒有細追此事。
可是如今國庫空虛,百姓們嗷嗷待哺。
朕作爲一國之君,豈能再因私廢公,看着百姓們餓肚子。”
寇準嘴角抽搐了一下,并沒有插話。
國庫空虛這四個字,别人說出來寇準信,偏偏楊七說出來,寇準不信。
原因無他,此前更換軍備,加強教育以後,騰空的國庫,在萬邦來朝以後,再次被塞滿了。
作爲世界規矩的制定者。
楊七定下的朝貢規矩,蠻橫又霸道。
番邦屬國進獻給宗主國金銀珠寶,價值必須超過一萬金。
隻能多,不能少。
多獻金銀珠寶的番邦屬國,可以得到宗主國準許的擴張權,向外擴張。
在這個世界開發的初級階段,海外稱王的這些番邦屬國的人,一個個擠破頭的想擴張。
花錢能買到燕國準許的擴張權,他們恨不得把國庫搬過來給楊七。
如此一來,各番邦屬國進獻的金銀,就在成倍數增長。
最重要的是,楊七還規定了,獻金超過一千萬金,有資格從燕國購買火器,這更是刺激了那些海外稱王的人,向燕國送錢的積極性。
然而,依照曆朝曆代慣例中的宗主國回禮。
不好意思,沒有!
楊七用最強硬的态度告訴所有番邦屬國,回禮是不可能回禮的。讓你向燕國朝貢,那是看得起你。
總而言之,在擴張權和火器購買資格兩項誘惑下,每一次朝貢,燕國都會賺的盆滿缽滿。
昨天才清點清楚此次萬邦來朝送來的貢品數額的寇準,甚至燕國到底有多有錢。
所以楊七口中的國庫空虛、百姓嗷嗷待哺,他一個标點符号也不信。
他可以肯定,肯定是曹玮、折禦卿幹了什麽陰損的事情,惹怒了楊七,楊七才以如此陰損了法子對付他們。
看破不說破。
寇準在了解清楚了事情的緣由以後,躬身一禮。
然後他出了禦書房,回到鴻胪司去施行楊七的命令。
禦書房裏。
楊七把玩着龍椅上的熊頭,似笑非笑的自語,“跟朕玩心眼……不狠狠教訓教訓你們,你們分不清楚誰是胳膊,誰是大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