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1章 強國的霸道

第901章 強國的霸道

鐵鏡太後一臉苦澀,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自己的兒子。

昔日強橫的大遼,如今卻需要别人的餘威震懾。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認兒子說的話是正确的。

從兒子登基到今日,已經過去了幾年。

遼國貴族對于年幼的兒子稱帝, 中年的丈夫在背後理政,一直诟病頗多。

甚至有人還暗中聯絡遠在高麗、倭國的遼國遺族們,在遼國攪動風雨。

然而。

他們那些人,明明有一舉将他們一家趕出皇宮的實力,卻沒有任何一個人這麽做。

因爲他們都在懼怕一個人。

一個提到名字,都足以讓遼國顫抖三分的人。

大燕皇帝陛下, 楊延嗣。

而這一切,都緣于那個鎮守在上京城外, 号稱智狐的獨臂将軍。

三年前。

一位昔日契丹八族的遼國貴族,僅僅是因爲在邊陲上,說了一句楊延嗣的壞話。

傳到了那個獨臂将軍耳中。

他當即率領三萬鐵騎,突進遼國數百裏,将那個遼國貴族的族人,屠戮一空。

遼國的防禦,在他眼裏,就像是紙糊的。

遼國的兵馬,在他眼裏,就像是土雞瓦狗。

自此以後,遼國國内,再也沒人敢說一句楊延嗣的壞話,甚至到了談嗣色變的地步。

由此可見,那個獨臂将軍有多兇殘。

他, 以及他代表的國家,明明有一鼓而下遼國的實力, 但他們卻并沒有掃平遼國。

在遼國所有人眼裏。

耶律嗣能夠平平安安的坐在皇位上, 就是因爲那個人的餘威, 那個人的施舍。

“母後,燕國的皇帝叔叔,是一個怎樣的人?”

耶律嗣攀着馬車的窗戶,靜靜的看着鐵鏡太後發問。

這個問題他問了不下百次。

他的父親,如今的遼國攝政王,總是絕口不提此事。

他的母親,總是一臉爲難的避過他的問題。

而遼國群臣,遼國百姓,給他的答案隻有一個。

“兇殘!很兇殘!腰圍八尺、身高八尺、虎頭環眼、殺人如麻、嗜血成性……”

總之,凡是能在遼國國内代表兇殘和強大的詞語,都被他們用在了楊延嗣身上。

或許他們覺得,隻有把楊延嗣描述的越強大,就越能代表他們敗在楊延嗣手裏不那麽窩囊。

鐵鏡太後今日出奇的并沒有拒絕回答他這個問題。

她思慮了良久,才幽幽的道:“他是一個很有才華,也是很重感情的人……”

“重感情?”

耶律嗣狐疑的看着他母後。

他翻閱着小腦袋瓜子裏所有有關重感情的詞語,貌似沒有任何一個能被套在楊延嗣身上。

鐵鏡太後卻沒多做解釋。

她隻記得,當年還是一個少年郎的人,明明已經成爲了一國之尊,卻爲了自己的兄長,不惜萬裏奔赴遼國,以身犯險,隻爲迎自己的兄長回家。

即便是在知道了自己的兄長不願意返家的時候,他也爲自己的兄長,留下了一大批足以讓他後半輩子躺在金山銀山上過日子的财富。

他做到了一個弟弟該做的一切。

可惜他的兄長,卻沒有做到一個哥哥該做的一切。

當初落葉、趙廸二人在上京城寺廟裏說過的那句話,至今還在她耳邊回蕩。

“陛下不欠你什麽,反而是你欠陛下的……”

鐵鏡太後痛惜的呢喃道:“當初若不是遇到了我,也許你會是一個強橫帝國的霸道王爺……”

“什麽?”

耶律嗣眨巴着呆萌的眼睛問。

鐵鏡太後尴尬的打哈哈道:“沒什麽……”

遼國皇帝的銮駕,行出了上京城不到一裏。

突然間,馬蹄轟鳴聲響起。

一道強橫的鋼鐵洪流,由遠及近的沖了過來。

幾個呼吸間。

鋼鐵叢林就将遼國皇帝的銮駕團團圍住。

遼國皇帝的銮駕被驚的有些散亂。

馬背上那些披甲執刃的軍卒們,看着遼國皇帝的銮駕,沒有一點兒敬意,反而一片冰冷。

爲首的營正掀開了面甲,強橫的沖到了銮駕正中的馬車邊上。

“遼人,一刻鍾之内,退回去,不然就地格殺。”

他的口氣冰冷而生硬,似乎在驅趕侵入到了菜地裏的野狗,強橫又霸道。

守衛在遼國皇帝銮駕旁邊的遼兵,隻能吞咽着唾沫,一句話也不敢說,更不敢上前去保衛他們的陛下。

耶律嗣掀開了馬車上的簾子,剛要說話,就被營正一個兇狠的眼睛給瞪了回去。

鐵鏡太後掀開了馬車上的簾子,歎息道:“這位将軍,本宮乃是遼國太後,這位是我大遼皇帝陛下。此行是前往燕京城,朝見大燕皇帝陛下。”

營正一愣,皺眉道:“可有朝廷開具的入關文書?”

鐵鏡太後遲疑了一下,搖搖頭。

營正目光一冷,當即就要舉手,下達殺人的命令。

鐵鏡太後見過太多,也聽過太多燕軍的跋扈,她看到了營正準備殺人,吓了一跳,趕忙道:“本宮雖然沒有入關的文書,但是本宮有大燕太後手令一道。”

說話間,她趕忙從袖子裏取出了一封手令,遞給營正。

營正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燕國律法中有明文規定,後宮的一應旨意,不得出宮。

也就是說,後宮的懿旨、手令等物,出了宮就沒有效用。

他們不必遵從。

不過,常年在燕遼邊境上的他,也知道燕遼皇室之間的那些辛密。

太後破例出具了一封手令,其用意他大概也猜得到。

随了太後的意思,還是依照國法行事,讓營正有些爲難。

他沉吟了許久,目光在耶律嗣那緊巴巴的小臉上盤桓了許久。

他想到了自家的崽兒,也想到了自家老母看到自家崽兒的那一份喜悅。

一時間。

他有了決定。

當即,他冷聲吩咐道:“爾等且在這裏等着,我要回去請示我家将軍。”

說話間,他拿走了那一封太後開具的手令。

營正留下了副營正守着遼國皇帝的銮駕,他帶着手令匆匆而去。

一路奔出去了數裏地。

一片連綿的大營出現在了營正眼前。

在大營外,是更大的一片田地。

田地裏的莊稼綠油油的,卸下了盔甲的漢子們,挑着擔子,擔着水桶,在澆地。

營正策馬到了一塊良田旁。

良田裏,一個獨臂的漢子,挑着擔子,在一勺一勺的給良田裏的瓜苗澆水。

營正跳下馬背,單膝跪地,“啓禀将軍,卑職奉命執勤,拿下了一行遼人,他們自稱是遼國太後、皇帝,拿着一封太後開具的手令,說要入關。”

獨臂漢子放下了手裏的勺子,直起腰,踱步出了瓜田。

他這一副模樣,要是讓遼國的貴族看到了,恐怕會驚掉下巴。

在遼國國内,威名僅此大燕皇帝楊延嗣的智狐殇傾子,居然像個老農一樣,親自下地種瓜。

燕國人知道了,顧忌也會驚掉下巴。

畢竟,以殇傾子的爵位,縱然是沒有實邑,也能過上大爺般的生活。

殇傾子用肩頭上的汗巾,沾了沾略顯黝黑的臉頰上的喊水,他并沒有拿那一封手令,而是斜眼看向營正。

“燕國律法,後令不得出宮,你可還記得?”

營正似乎早就料到了有此一問,他苦着臉,低聲道:“記得……”

殇傾子下意識眯起眼,身上老農的氣勢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威嚴。

“知道你還犯?”

“卑職也是……”

“我不需要借口,軍中也沒有借口。你心裏的想法我大概能猜到,但是我需要提醒你。你首先是一個軍人,其次才是一個人。

當年,我随陛下征戰的時候,陛下說過一句話,我一直記在心裏。

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

營正暗自垂下腦袋,黯然道:“卑職記住了。”

殇傾子緩緩點頭,“回頭去打柴人那兒報到,打夠了十斤柴,再歸原職。”

營正臉上閃過一道苦澀。

打柴人應該算是燕國邊陲最苦的一群人。

他們的責任就是不斷出擊,不斷去打柴,每天都在生死線上奔跑。

最重要的是,殇傾子口中的柴,可不僅僅是簡單的柴火,而是十斤黃金。

今時不同往日。

燕國北部邊境的四鄰,在燕國壓迫下,已經快窮的要當褲子了。

劫掠十斤黃金,比殺十個人還難。

然而,殇傾子的命令,他卻不敢違背。

“喏~”

營正躬身一禮。

殇傾子這才滿意的點點頭,他取過了營正手裏的手令,翻開一看,略微有些愣。

手令上隻有一句話。

‘殇傾子,你給通融通融……’

一國太後,以這種口氣跟一個戍邊将軍說話,這大概在曆史上其他朝代,都找不到。

但是殇傾子卻并不認爲這分手令上的口氣有什麽不對。

兩年前,太上皇要塞人進邊軍曆練的時候,也是這個口氣。

同爲武将出身,佘賽花、老楊兩人能夠體會到殇傾子的艱辛。

更重要的是,後令不得出宮這一條禁令,他們二人得帶頭遵守。

這也是他們對兒子的尊重。

讓殇傾子發愣的是佘賽花的預判。

從燕遼邊陲,到達燕國都城,一路上可不止一道盤查。

佘賽花居然料到了殇傾子會是攔下遼國皇帝一行的人,提前開具了這一封手令。

殇傾子微微搖頭一笑,想起了昔日去楊府,佘賽花對自己的照顧,他長歎了一口氣。

“罷了罷了,這一封手令,我認了……”

殇傾子收起了手令,吩咐營正道:“放他們入關,不過規矩你應該知道。”

營正一愣,沉聲道:“片甲不得入燕!”

“這是鐵律!”

營正拱手施禮後,跨馬狂奔而去。

殇傾子拿着佘賽花的手令,回到了營地,他取了筆墨紙硯,提筆在手令上書了四個字。

“隻此一次!”

“來人呐!派人快馬将這一封手令,送回燕國,交給太後。”

“喏~”

等到傳令兵拿着手令離開以後,殇傾子又苦笑着,展開了一封奏本,開始在上面書寫。

一封請罪的奏折,給楊七的。

規矩就是規矩,他壞了規矩,就得請罪。

縱然讓他壞規矩的那個人是佘賽花。

寫完了請罪奏折以後,殇傾子拿着奏折,哭笑不得道:“怕是這些年戍邊的功勞,又白搭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老楊派人送人過來曆練的時候,他也寫過請罪奏折。

楊七在拿到他奏折以後,當即就做出了判決。

殇傾子此前戍邊的功勞,一律作廢。

也就是殇傾子淡泊名利,換成焦贊那貨,恐怕早就吵翻了。

畢竟,老楊當初想要送學子曆練的時候,率先找到的就是焦贊。

結果焦贊二話不說就拒絕了。

然後問了一圈,其他人全拒絕了。

也就殇傾子心軟,答應了老楊。

老楊雖然對其他人恨的牙癢癢,可是他沒有辦法。

他又沒有權利治罪人家。

頂多威脅人家兩句,說燕京武院結業的學子,絕對不給他們。

除此之外,老楊拿人家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殇傾子的請罪奏折送出去以後。

營正也到了上京城外。

策馬奔到了遼國皇帝銮駕旁以後,營正冷聲道:“我家将軍已經答應了讓你們過去,不過……”

營正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那些随駕的侍衛,眼中閃過一道殺意。

“我朝律法,非燕國兵馬,片甲不得入燕!”

“殺!”

“唰~”

不等遼國皇帝銮駕旁邊的人反應過來,冰冷的燕軍騎兵的佩刀已經掠過了遼國侍衛的脖頸。

“不要!”

鐵鏡太後驚呼聲傳來的時候,那些遼國侍衛的腦袋已經掉到了地上。

耶律嗣瞪大了眼睛看着這一幕。

他第一次明白了,什麽叫做霸道。

鐵鏡太後顫聲質問營正,“沒有了這些兵馬保護,我們怎麽平安的到達燕京城?你還不如将我們一體斬絕。”

營正冷聲道:“這裏是燕國,不是遼國……”

丢下了這句話,營正率領着手下的兵馬,揚長而去。

徒留下了一地的屍體,以及那僅剩下了爲數不多的宮女的銮駕。

耶律嗣強咽着唾沫問鐵鏡太後,“母……母後,爲什麽會這樣?”

他有點被吓到了。

鐵鏡太後痛苦的閉上眼,“這就是強國的霸道……當年,我大遼也是如此對付宋國的。”

“那……那我們還去燕京城嗎?”

“去!不去的話,我大遼有可能會撐不過這個冬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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