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饒命,草民也是被豬油蒙了心……”
孔連傑吓的渾身哆嗦,一個勁求饒。
他不敢辯解任何一句。
楊七甩了甩手裏的皮鞭,殘忍的一笑,“你放心,朕不會用皮鞭抽死你。因爲, 太便宜你了。朕記得當初在朝堂上議事的時候,百官們給朕出了不少折磨人的主意。朕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施爲。如今看到了你,朕終于看到了機會。”
“朕要讓恩師感覺到的恐懼,在你身上百倍千倍的找回來。”
“不要啊!不要啊!”
孔連傑滿臉驚恐的哀嚎。
當年楊七在朝堂上讓百官出主意懲治人的事情,凡是到過燕京城的人都略有耳聞。
孔連傑曾經長期混迹在燕京城,自然知道那些百官都出了什麽懲治人的手段。
每一種都會讓他欲仙欲死。
楊七冷笑了一聲,背負雙手,向大牢外走去。
“彭湃,交給你了……”
“屬下遵命!”
“不要啊!救命啊!”
“……”
在孔連傑哀嚎聲中,楊七走出了大牢,他擡頭看了一眼萬裏碧空,微微歎息了一聲。
孔連傑落網,楊七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
對死去的沈倫也有了一個交代。
他沒讓任何人跟随,手裏把玩着沈倫曾經送他的玉蟬,漫步走在了燕京城街頭上,感受着這花花江山的同時,心裏懷着一份對沈倫的緬懷。
沈倫下葬的時候,他并沒有送沈倫最後一程。
如今幫沈倫報了仇,他在以這種方式祭奠。
楊七就像是一個孤魂,在燕京城街頭慢慢的遊蕩,一直持續到了夜幕降臨。
他走進了一間挂着天下第一牌匾的葫蘆頭泡馍鋪子。
鋪子裏人頭攢動,生意很紅火。
可是那個相熟的蒼老的身影卻已經不在。
煮泡馍的是一個雇傭的夥計, 掌櫃的在櫃台上忙着收錢。
楊七踱步進入到了鋪子裏以後,店小二招呼了上來。
“客官, 您幾個人?”
楊七擺擺手, 一言不發的走到了掌櫃的面前。
掌櫃的被人擋住了燈火,也是一愣。
擡頭一瞧,渾身一顫,差點單膝跪在地上。
“陛……陛……”
楊七擡手制止了他繼續喊下去。
“你爹呢?”
掌櫃的眼睛一紅,低聲道:“我爹年前的時候去了……”
“哎~”
楊七歎息一聲。
掌櫃的抹着淚低聲道:“我爹去的時候交代過,說您就好一口咱們鋪子裏老鹵煮的腸頭。他一直埋怨自己,沒在碰到您的時候,讓您吃到最好的鹵,所以吩咐小人再次碰到您的時候,一定讓您嘗一嘗老鹵。”
“那就嘗嘗吧……”
“小人這就去做。”
少頃過後。
掌櫃的在旁人異樣的眼神中,端着一碗葫蘆頭,到了楊七身前。
楊七拿起筷子,嘗了一口,微微一愣。
“不對您胃口?”
掌櫃的顫聲問。
楊七搖搖頭,并沒有多言。
他低着頭一口氣,吃光了碗裏的葫蘆頭,丢下了兩個大錢,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鋪子。
掌櫃的沒有瞅桌上的兩個大錢,他望着楊七離去的背影,淚流兩行。
“掌櫃的,今個兒你是怎麽了,破天荒的親自下廚招呼客人?而且那人吃了一碗上好的葫蘆頭,就給了兩個大錢,你不追着他讨錢去,哭什麽?”
掌櫃的泣不成聲。
“我對不起我爹……”
相熟的客人們一看慌了,紛紛出言道:“你這是怎麽了?多大的事情說出來,咱們都是熟人,能幫你的肯定幫你一把。”
“對對對……”
掌櫃的哽咽道:“我爹去世的時候,交代過我,陛下再來的時候,一定要讓陛下嘗到正宗的葫蘆頭,可是我卻沒能學好我爹的手藝,給他丢人了。”
“什麽陛下不陛下的……”
“閉嘴,你忘了他們家的招牌哪兒來的?”
“嘶……剛才那人……”
“陛下!”
“……”
楊七從開始吃葫蘆頭,到最後,一句話也沒有說。
顯然,他沒有嘗到他想嘗的味道。
掌櫃的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才失聲痛哭。
楊七晃晃悠悠的走在街道上,感歎着物是人非,熟人一個個老去、死去。
回到宮裏以後。
楊七待在了禦書房,誰也不見,悶了一天。
一晃。
兩個月時間悄然而過。
新一期的科舉如期舉行。
一切都順風順水的。
楊七也沒在殿試上出幺蛾子。
大家皆大歡喜。
然而。
當考中進士的榜單張貼了出去以後,盤踞在燕京城的讀書人們卻炸鍋了。
南榜出現了!
何爲南榜?
熟悉科舉的人都知道,那就是榜單上面考中進士的人,全部是南方人。
這就是南榜,上面一個北方人都沒有。
北方讀書人徹底炸鍋,他們結伴在一起,四處奔走,揚言科舉弊案。
燕京城被鬧的烏煙瘴氣。
在關鍵時刻。
楊七順應民意而出,嚴查了此事。
然後就查到了此次科舉的主考官、副主考,皆是南方人,他們雖然沒有收受賄賂,可是卻擁有私心,錄取了南方讀書人,一個北方讀書人也沒有取。
于是乎,楊七再次舉起了屠刀,一口氣殺了數百位官員。
此後在文官們請命下,換成了北方的官員擔任主考。
然後,北榜也出現了。
北方的官員,錄取了一片北方讀書人,一個南方讀書人也沒有取中。
南方讀書人不願意了,也開始鬧騰。
楊七再次舉起了屠刀。
……
如此往複,什麽南北榜、什麽科場舞弊、什麽洩題。
凡是能跟作弊挂上鈎的,在科舉場上就沒停過。
楊七當然也沒停止過殺人。
等到朝堂上爲科舉搖旗呐喊的文官們反應了過來的時候,才發現,他們的盟友已經屈指可數了。
他們就算再傻,也知道被楊七算計了。
畢竟,弊案發生一兩次,就已經頂天了。
所有的弊案接連發作,那就有貓膩了。
乾元殿上。
曆經了八次科舉以後。
楊七看着朝堂上剩下的爲數不多的爲科舉搖旗呐喊的文官們,滿意的笑了。
現如今,儒家大勢已去,以後燕國境内,就再也沒有儒家,有的隻有儒學。
不過,剩下的這小貓三兩隻,楊七也不打算放過。
“科舉乃是爲國論才大典,弊案頻發,讓朕很生氣。貪官污吏朕要懲治,狠恨的懲治。但是這科舉卻不能停。國朝論才大典,乃是爲朝廷遴選官員的必要途徑。唯有不斷的取士,取賢士,才能定國安邦。
諸位愛卿以爲,誰當認下一屆科舉主考?”
在楊七虎目注視下,文官們開始了他們的表演。
“臣保舉李大人,李大人乃是前朝太平興國七年的榜眼……”
“陛下!臣不行,臣不行,臣有頭疾,臣覺得王大人最合适,王大人乃是……”
“臣也不行,臣老母病重,臣要侍奉床前,臣推舉張大人……”
“……”
到了這個時候,這幫子文官們也顧不得臉皮,他們互相推诿着,醜态百出。
楊七就冷冷的看着他們表演。
直到他們演累了,他才緩緩道:“諸位愛卿不必哄搶,這一科錯過了,還有下一科。你們每一個人,都有機會。”
文官們渾身一顫。
有人撐不住了,大聲哀嚎道:“陛下饒命啊!”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開口讨饒。
楊七冷冷的環視了他們一圈,“不考不行!當初,可是在這乾元殿上,你們一起上書,逼迫的朕重開科舉。朕答應了你們的要求,重開了科舉。
如今你們卻紛紛不願意擔任主考官。
你們是當科舉是兒戲,還是覺得朕是你們可以随意糊弄的頑童?”
文官們吓的肝膽俱裂。
有人哀嚎着,“不考了不考了,臣再也不提開科舉的事情了,求陛下饒過臣。”
“臣知錯了,求陛下收回成命……”
“……”
爲了活命,他們什麽祈求的話都說得出口。
然而,他們越是如此,楊七就越不想留下這群草包在朝堂上。
終于有聰明的人,看出了楊七的意圖。
他快速的出班,摘下了官帽,放在了地上,躬身三禮過後,喊了一聲。
“臣乞骸骨……”
然後,不等楊七開口,他就小跑着出了乾元殿。
這一手快速的辭官,把乾元殿的百官們弄的一愣一愣的。
等到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人已經跑到了乾元殿外。
楊七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把嘴裏的話說出來。
其他的人看到了這一幕,也紛紛出列辭官。
第一個人楊七沒有懲治,後面的人楊七也就沒有辦法懲治,隻能任由他們離去。
然而。
總有一些官迷,以及心存僥幸的人,仍然站在朝堂上不肯離去。
對于這些人,楊七也沒有客氣。
“既然其他人都辭官了,就剩下你們幾個了。那麽這一次科舉,就由你們幾個負責。好好辦差,辦好了,朕重重有賞。”
楊七的笑容充滿了和善。
可是聽在那些官員耳中,比魔音還刺耳。
當即,有人哀嚎道:“臣乞骸骨……”
楊七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淡然道:“晚了,朕給的機會,永遠隻有一次。”
“我不去,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有人開始耍賴。
楊七瞥了彭湃一眼,道:“押他們去!”
于是乎,有史以來,第一批被押到主考官位置的主考官誕生了。
毫無疑問,這些人被押上了主考官的位置以後,就再也沒下來。
等待他們的隻有菜市口那一刀。
儒家殘餘肅清。
楊七終于可以長出一口氣。
當最後一批主考官被送上斷頭台的時候。
楊七在宮裏舉行了一個小型宴會,列席的有寇準、向敏中,以及剛剛被調回京城的呂蒙正。
席間。
楊七舉杯道:“儒家一去,朕心頭的這塊大病終于可以放下了。”
寇準吃的滿嘴流油的插話道:“您不怕儒家死灰複燃嗎?”
楊七瞪了他一眼,寇準吓的縮了縮腦袋。
向敏中老成持重的道:“陛下,儒家已去,那儒學該如何對待?咱們謀劃了許久,教授給學子的書本,是不是也該更換。”
呂蒙正側耳聆聽。
楊七沉吟道:“儒家是毒瘤,可儒學卻并不是。學問本身不會出問題,出問題的隻有人。所以朕對儒學并沒有什麽偏見。隻是在各地學堂裏複立儒學的話,難免會讓儒家死灰複燃,而且對那些快要結業的學子們而言,并不公平。
朕思量再三,覺得,我們可以從儒學典籍中,取其精華,編撰成書本。
其餘百科也可以效仿。
如此,你們看如何?”
向敏中和呂蒙正對視了一眼,紛紛點頭道:“可行!”
“那就這麽定了,就交由你們二人負責。”
“喏~”
“我們怎麽知道這其中那些是精華,萬一有人在編撰的時候,夾帶私貨呢?”
寇準的聲音再次不合時宜的響起。
向敏中不客氣的回怼道:“你我皆是讀了幾十年書的人,不會分不清儒學精華。我燕京大學堂内,更是有數位大儒坐鎮。
隻要我等一緻認可,再由陛下過目後的精華,再編撰成冊,如此多方監督下來,誰敢夾帶私貨。”
呂蒙正附和的點點頭。
寇準撇撇嘴,道:“我就随口說說,你也不用太認真。”
“哼!”
向敏中冷哼一聲,表達對寇準的不滿。
楊七皺着眉頭看向寇準,道:“你今天是怎麽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寇準無奈的攤開手道:“還能怎麽了,還不是您那個寶貝妹妹鬧的。”
“八妹?八妹有孕在身,怎麽可能會鬧騰你。”
楊七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寇準翻着白眼,道:“她就是拿肚子裏的孩子威脅我!”
“她這不是胡鬧嗎?”
“對,就是胡鬧。”
楊七卻沒上寇準的當,他沉吟道:“倒是發生了何事,能把八妹逼到這份上。”
寇準幽幽的道:“還能有什麽事,當然是您的家事?”
“嗯?!”
“前日遼國使者入京,送來的邦交文書,說是遼國小皇帝耶律嗣,要過來拜見一下您這位宗主國的皇帝陛下。”
楊七驚愕道:“前日的事情,朕怎麽不知道?”
“太後碰巧撞見了此事,把那一份邦交文書扣下了。”
“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