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七愣是被曹琳拉着清點了一夜的海上收獲。
翌日。
起床以後,楊七派遣了寇準去清查草木收獲,一并裝車以後,随同他一起押送回燕京城。
黃谷等人欲海外稱王,楊七也就不需要對他們施之恩寵。
反正他們決心了當白眼狼,楊七就算抛出去再多媚眼, 人家也會視而不見。
與其這樣,楊七還不如盡快回京。
至于黃谷一行人送回來的大批的财貨,楊七一并接收以後,一點兒感謝的意思也沒有。
他很自然而然的認爲,這是黃谷一行給自己上貢的貢品。
當然了,楊七也不白拿他們的東西,他承諾的準許黃谷一行海外稱王的冊封诏書,在他離開了港城以後,就送到了黃谷手上。
港城驿内。
從昨日拜見過楊七以後,黃谷一行就被送到了其中。
他們一行到了驿站以後,一個個腿肚子打着哆嗦,忐忑不安,一夜難免。
雖然楊七大氣的說他允許任何人去海外稱王,但是君心難測,他們做的事情,放到其他國家,那都是等同于造反的大罪。
楊七要是一個不高興,改變了主意,他們就得人頭落地。
熬了一夜,第二日清晨的時候。
他們有一個算一個,都頂着熊貓眼。
心思活絡的黃谷,總是比其他人多一些想法, 難免就喜歡往壞處想,等待了一夜, 已經消磨盡了他的耐心,加上門外有重兵看守着他們。
這讓黃谷心裏多少有些悲觀的想法。
他趁着其他人吃飯的時候, 湊到了王岩身邊, 壓低了聲音,道:“老王,我感覺不對,從昨天到現在,楊延嗣一句吩咐也沒有。他會不會想弄死我們。”
王岩放下了手裏的炊餅,狐疑的道:“不……不會吧……”
黃谷一聽這話,急了,“怎麽不會,楊延嗣可是馬上皇帝,心黑着呢。别看他對燕國百姓一直客客氣氣的,可是對付敵人,他從來沒手軟過。
咱們要幹的事情,跟造反沒區别。他能容下我們?”
左右瞧了一眼,發現沒人注意,黃谷指着門外,小聲補充道:“你沒瞧見門外的守衛,多了一倍嗎?這擺明了是要弄死我們的先兆。
咱們得想辦法跑,不然就得死。”
被黃谷這麽一解釋,王岩心裏也有些害怕,他警惕的看着四周,顫聲道:“咱們怎麽跑啊,門外全是陛下的人。就算咱們僥幸逃出去,逃上船。
船上那些殺才,也不會放過咱們。
你可别忘了,就是他們逼着咱們回的燕國。
沒有那群殺才幫忙,咱們就算是逃出去了,也會被抓回來。”
黃谷下意識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盯着王岩道:“那你說咋辦……”
王岩臉皺的像個苦瓜一樣,“平常都是你出主意的,你知道的,我沒腦子……”
黃谷差點沒被嗆死。
他要是有辦法,還用得着找王岩?
“轟隆隆……”
就在兩個人低頭想逃出去的辦法的時候,陳琳領着一隊禦前侍衛,呼啦啦沖進了驿站。
黃谷、王岩吓了一跳,當即就想跑。
可是禦前侍衛們,已經将他們二人團團圍住。
“咕嘟~”
二人吞咽着口水,掩飾着内心的恐懼。
陳琳一臉冷冽的邁着八字步,走到了二人面前,緩緩從袖口取出了一份聖旨,扔到了黃谷懷裏。
“這是陛下給你們的旨意……”
頓了頓,陳琳扯着公鴨嗓子,又冷冷的道:“陛下讓雜家帶話給你們,出了海,你們能弄出多大的基業,看你們的本事。鞭長莫及之下,他能支持你們的,隻有燕國鍛造的武器。至于人手,那就是你們的事。
陛下說,有兩件事,希望你們能夠永遠記住。
第一件事就是,無論你們以後在那兒紮根,都别忘了自己的祖宗是誰,更别忘了自己真正的根在那兒。
第二件事就是,等你們在海外立國以後,記得派人回燕國,到祖廟裏迎一支香火出去。
自此以後,你們在海外落地生根之處,就是我漢家分支。
若是違背了這一點,陛下會親自統領大軍,滅了你們。”
黃谷懷裏抱着聖旨,傻傻的愣在原地。
王岩也愣在那兒。
陳琳交代完了楊七的吩咐,并沒有多留,轉身帶着禦前侍衛出了驿站,緊追楊七的車架而去。
驿站内。
黃谷二人面面相觑。
王岩看着黃谷懷裏的聖旨,不确定地道:“打開瞧瞧?”
黃谷回神,瞪起眼,低吼道:“一會兒再瞧,先跑,免得楊延嗣反悔。”
于是乎,二人進了驿站内,招呼上了其他人呼啦啦奔出了驿站,一路直撲港城碼頭。
到了港城碼頭以後,他們看到,他們帶回來的船隊,有一小部分已經換上了燕字大旗,上面的黑奴、白奴已經被剔除幹淨,徒留下一些他們熟悉的忠誠于楊七的将士們在駐守。
黃谷不用細想就知道,這些船隻楊七扣下了。
他根本沒有讨要的心思,登上了屬于自己的旗艦以後,當即命令那些黑奴、白奴啓航。
大船緩緩離港,其餘的大船也紛紛啓航,緊跟在後面。
滿滿當當的碼頭,在黃谷一行離港以後,變得空空蕩蕩。
黃谷勒令黑奴、白奴拼命的劃船,一天一夜後,大船航行到了百裏以外以後,他的心情才放松下來。
他找到了王岩,一臉不可思議的拽住了王岩肩膀,驚叫道:“楊延嗣真的放過了我們,他真的準許我們出海去稱王!”
王岩神色複雜的看了他一眼,鄭重道:“你應該稱呼他爲陛下!”
黃谷誇張地道:“你在跟我開玩笑,從今往後,我們也會成爲别人口中的陛下。既然都是皇帝,我爲何要尊尊稱他?”
王岩瞪着黃谷,沉聲道:“陛下待我們不薄,沒有陛下,就沒有我們。”
黃谷遲疑的看着王岩,“你瘋了,我們已經離開了港城,他已經管不到我們了。你不用演戲了。”
王岩認真地道:“我沒有演戲,你這一天一夜,隻是忙着驅使黑奴、白奴劃船,可你從沒有去船艙裏看過。你根本不明白陛下的心胸有多寬廣。”
黃谷一愣,推開了王岩,一臉狐疑的沖向了船艙。
少頃過後。
黃谷失魂落魄的從船艙内上來,他走到了王岩身邊,呆呆地問道:“他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
王岩對着燕京城的方向拱手,道:“我不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我也沒資格評價他。我能說的隻有一句,那就是皇恩浩蕩。
不論我出海稱王是成還是敗,他說過的話,我都會銘記于心。”
黃谷遲疑了一下,對着王岩一起向燕京城的方向,拱手道:“我也一樣……”
船艙裏究竟有什麽,能讓黃谷突然間改變了對楊七的态度呢?
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别值錢的東西,相比于黃谷一行送回燕國的金銀珠寶,更是不值一提。
但是對于抱着逃亡心思而言的黃谷一行而言,那些東西就是他們的命。
楊七派人取走了船艙裏的金銀珠寶、花草樹木種子。
但是他卻派人給船艙裏填滿了黃谷一行遠航所需要的糧食、淡水、黃豆、柑橘等物,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燕軍淘汰下的兵甲。
而最讓他們二人感動的,就是在他們的旗艦的船艙裏,擺滿了密密麻麻的火藥桶,裏面裝滿了火藥。
火藥可是戰争利器。
楊七能給他們這麽多火藥,足以看得出他心胸廣闊。
畢竟,他們已經算是叛燕而去的人,楊七不僅沒絞殺他們,還給與了他們最大力度的支持。
就在黃谷二人,懷着感激的心思,駕着大船在海上馳騁的時候。
楊七已經悄無聲息的回到了燕京城。
他離京的時候,沒有驚動任何人,回京的時候,也沒有驚動任何人。
皇宮,如今已經成了孩子們的遊樂場。
楊家六兄弟的子嗣,如今都在宮裏,繞着佘賽花、老楊的膝邊奔跑、跳躍、嬉笑、打鬧。
自從老楊辭去了身上所有官爵以後,每日裏除了去燕京武院教授兩三節課外,剩下的時間都留在宮裏,陪着孫子孫女們玩耍。
爲了不讓佘賽花、老楊趕到寂寞。
兄弟六人,幾乎把能跑能跳的自家孩子,送到了老楊手上讓他調教。
民間有句俗語,叫隔代親。
這句話在老楊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老楊當年調教楊七,那是喊打喊殺的。
如今面對一群幼小的孫子孫女,拿是捧在手心,放在心頭,寵溺的不得了。
于是乎,一群小魔王在皇宮裏盡情折騰。
曹琳四女精心培養的禦花園,如今已經被一群小魔王折騰成了一片白地。
就連楊七這個帝王,也被迫騰出了放奏折的地方,供小魔王們玩鬧。
楊七回宮的時候,正好撞上了一群小魔王們在踢蹴鞠。
當他們看到了楊七的時候,一窩蜂的撲了過來。
一個壯實的小胖墩,率先出現在了楊七面前,他雙手叉腰,趾高氣揚地道:“七叔,我要挑戰你!”
小胖墩是楊二家的,名叫楊宗家。
他從小在漢城待的比較多,因此身上帶着不少俚人、僚人的野性,非常好武藝。
他的夢想就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而擋在他面前最大的障礙,就是他的七叔。
真正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楊七。
“七叔!七叔!七叔!”
剩下的小家夥們在這個時候,也圍了過來,一個個蹦着腳在叫喊。
孩子們并沒有喊楊七陛下。
因爲這是楊七要求的。
因爲楊七覺得,既然是一家人,就沒必要把上下尊卑弄的太死闆。
楊七笑呵呵蹲下身,撥弄了一下楊宗家腦袋,“小家夥,你現在挑戰我,有些太早。”
楊七随意在身邊掃視了一圈,看到了宮門口放着的一個重達數百斤的石缸,他指着石缸道:“你家七叔我,一隻手就能舉起那石缸。
你想挑戰我,等你什麽時候能舉起那個石缸的時候,再說吧。”
楊宗家瞅着那比他大好幾倍的石缸,下意識咽了一口唾沫,旋即他認真的看着楊七道:“我一定會舉起那個石缸的,等我舉起它的時候,你就得答應我的挑戰。”
楊七一愣,哭笑不得的滿口答應。
“好!”
陪着一群小魔王們玩鬧了一會兒後。
在老楊嫌棄的眼神中,楊七離開了一群小魔王,回到了禦書房。
換上了一身便裝以後,楊七讓陳琳去燕京大學堂,召來了向敏中。
五年的時間,向敏中已經蛻去了身上那濃濃的官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恬靜儒雅的氣息。
看着像是一方大儒,多過像是朝廷的官員。
時間同樣在他身上也留下了痕迹。
向敏中臉上開始出現了一些皺紋,兩鬓隐隐生出了一些白發。
他身穿着一身儒裝,進入到了禦書房以後,微微屈身向楊七施禮。
“臣向敏中,參見陛下……”
“不必多禮,坐下說。”
楊七擺擺手,示意向敏中坐下,等到他坐定以後,楊七開口道:“敏中啊,燕京大學堂第一批學子結業,朕沒有參加大典,你怨不怨朕?”
向敏中一愣,趕忙拱手道:“臣隻是陛下手裏的一個牧羊人,一應榮辱,全憑陛下所賜。如何敢怨?”
楊七很滿意向敏中的回答,他笑着說道:“朕之所以沒有出現在燕京大學堂第一批學子,朕有自己的考量。朝廷養士的大學堂,不止燕京大學堂一處。
尚有大同書院、金陵大學堂、漢城大學堂。
朕若是去了燕京大學堂,學子們難免會生出驕傲的心思,碰上了其他三所大學堂的學子,肯定會有高人一等的想法。
朕不喜歡把人分爲三六九等。
所以朕不願意看到學子們生出這種心思。”
向敏中聞言,再次拱手道:“臣明白……”
解釋過了這件事以後,楊七回歸正題,說道:“朕今日找你過來,是有一件大事要交給你去做。”
“請陛下吩咐。”
“朕從港城帶回來一批種子,裏面有不少朕認識,有不少朕又不認識。但是朕可以肯定,隻要這些種子能在我大燕國生根發芽,一定會對我大燕國的農收,帶來驚天的變化。
所以朕要擴建你們燕京大學堂内的農科,同時将這批種子,交給你們培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