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營的後堂,有一座花廳,花廳四周種滿了各色花卉。
初夏時節,各色花卉争奇鬥豔。
而海靖公主,就像是這一叢花卉中最耀眼,最青春靓麗的那一朵花。
她側蹲着身, 正盯着眼前一朵絢麗的茶花發呆。
楊七背負雙手,踱步到了海靖公主身後。
“這一多茶花,可是茶花裏面的精品,叫做抓破美人臉……”
“哼~”
海靖公主輕哼了一聲,别過了頭去,留給了楊七一個後腦勺。
楊七微微蹲下身,蹲在了海靖公主身旁,調笑的問道:“生氣了?”
“哼~”
“我記得你可不是一個愛生氣的姑娘……”
聽到楊七這句話,海靖公主出奇的沒有輕哼, 隻是低頭沉吟了半晌,然後低聲道:“人是會變得……”
楊七緩緩點頭,感慨道:“你說的不錯,人是會變的。就像是你,多年前見你,你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丫頭,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個水靈靈的大姑娘了。”
海靖公主回身看向楊七,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盯着楊七,略顯羞澀的問道:“那……你喜歡嗎?”
楊七擡手揉了揉海靖公主的小腦袋,認真的道:“我以爲你長大一點,就會忘掉這件事,想不到你現在還記得。
你這麽可愛的丫頭, 誰會不喜歡呢?”
“真的嗎?”
“嗯!你就像是我的另一個妹妹……”
海靖公主臉上剛浮起的希冀的笑容, 瞬間僵硬在了臉上。
她不死心的質問道:“隻是妹妹嗎?”
“嗯~”
楊七不忍心看海靖公主的小臉,他害怕看到海靖公主心碎的表情。
拒絕一個人是殘忍的。
特别是拒絕一個情窦初開, 卻情根深種的少女。
海靖公主表現的出奇的平靜, 并沒有任何過激的反應,這讓楊七很詫異。
她就像是一個沒事的人一樣,從頭上摘下了一枚金钗,然後用金钗在一下一下的刺那一朵名貴的茶花。
一朵價值百兩的抓破美人臉,在海靖公主的摧殘下,變得稀巴爛。
楊七一點兒也不心疼。
如果能讓海靖公主輕松的邁過他這個坎,縱然是再多、再名貴的茶花,楊七也會弄來讓海靖公主洩憤。
海靖公主蹲在地上玩金钗玩了很久,一句話也沒有說。
楊七就這麽靜靜的陪着她,也沒有說一句話。
半晌,海靖公主擡起頭,看向楊七,她的眼眶早已紅成了一團,水霧在眼圈裏不停的打轉。
楊七見狀,有些慌張,他手足無措的急聲安慰道:“你别哭……這世間好男人數不勝數,比我楊延嗣好的男人,更是不計其數。
我相信,總有一日,你會找到屬于自己的真正的緣分。”
海靖公主卻像是沒聽見楊七的安慰,她眼珠子滾落,凄凄厲厲的哽咽道:“從我喜歡上你的那天起,我就努力的學習漢人的文化,漢人的禮儀。我希望把自己變成你喜歡的那個樣子。
我以爲自己已經很好了,所以我滿心歡喜的求着母後,讓她準許我到燕國來見你。
可是臨來的時候,有人告訴我。
縱然我把自己變成世上最美的女子,你也不一定會動心。
我不相信她……我不想相信她……”
楊七心頭一疼,緩緩的攬過海靖公主的肩膀,低聲道:“傻丫頭,不是我不動心,而是我的心已經被填的滿滿的,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她比你聰明……”
遼國能摸得透楊七心思的人不多,能在感情這個問題上摸得透楊七心思的更是少之又少。
海靖公主口中的那個她是誰,楊七很輕易就猜到了。
韓瓊!
那個聰明絕頂,卻心如蛇蠍的女人。
“我心裏好痛……”
海靖公主捂着胸口,低聲哀嚎。
楊七苦着臉,歎氣道:“長痛不如短痛,你還小……經曆過了這一遭,以後就會變得很堅強。”
頓了頓,楊七感歎道:“是我對不起你……”
“嗚嗚嗚……”
海靖公主趴在楊七懷裏哭了很久很久。
楊七的衣襟内淚水淋濕,滲透了内襯,他卻沒有任何動作。
然而,海靖公主的哭聲卻沒有停止,反而越哭越兇。
楊七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嗚嗚嗚……”
海靖公主趴在楊七懷裏,一邊哽咽哭泣,一邊低語,“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如果有一天我做錯了事,你會不會怪我?”
楊七微微愣了一下,搖頭笑道:“傻丫頭,我怎麽會怪你?在我眼裏,你就像是我的親妹妹一樣。哪有哥哥不疼妹妹的?你若是做了什麽錯事,自己擔不住,遼國也擔不住,那就到燕國來。
隻要有我楊延嗣在,誰能欺負得了你?”
“你不怪我就好……對不起……”
“嗯?”
“噗呲~”
金钗尖銳的钗頭被磨的鋒利如劍,輕易的洞穿了楊七身上的外衣、内襯,狠狠的紮進了他的胸膛。
“你?!”
楊七一臉驚愕的低頭看着胸口插着的金钗,又看向了泣不成聲的海靖公主。
“爲什麽?”
海靖公主渾身顫抖着,哭訴道:“我不想這樣的,我不想這樣的……可是她說,你不死,我們遼人就别想有好日子過。”
楊七難以置信的道:“所以……你其實已經不喜歡我了,你接近我,就是爲了刺殺我。爲你們大遼争取一線生機?”
海靖公主哭泣着,解釋道:“不是這樣的,我……我是喜歡你的……她,她答應了我。如果你不肯接受我,就讓我刺殺你。隻要殺死了你,她就能帶着兵馬收複燕雲十六州。到那個時候,我遼國的百姓不僅會過上更好的日子,她也會将我們兩個葬在一起。”
“生不能同眠,死卻同穴?”
海靖公主重重的點頭,淚珠甩的四處飛濺。
楊七臉上浮起了一絲苦笑,“你被騙了……”
海靖公主堅定的搖頭,“她不會騙我的。”
楊七無奈道:“你刺殺我,絕對不可能活着離開這裏。很有可能會被千刀萬剮……”
海靖公主突然笑了。
“我沒想着離開……既然不能嫁給你,那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你懷裏。”
這一刻,海靖公主果決剛毅,和楊七之前見到過的所有海靖都不同。
“噗呲~”
金钗被海靖公主從楊七身體内拔了出來,奮力的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别……”
楊七驚叫了一聲,擡手準備阻攔,心頭一疼,慢了半拍。
金钗插進了海靖公主的胸膛。
海靖公主就像是解脫了一樣,臉上露出了一陣輕松的笑容。
“終于不用再被逼着在你和遼國之間做出選擇了……”
楊七心如刀割,沉痛的道:“你這又是何必呢?”
“噗~”
海靖公主咳出了一口逆血,一頓一頓的說道:“我喜歡你……也喜歡遼國……”
“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
“很喜歡……”
海靖公主就這樣看着楊七,傾訴着心裏的愛意,緩緩的閉上了眼,倒在了楊七的懷裏。
氣絕身亡。
一位青春靓麗的公主,就這麽悄無聲息的死在了楊七的懷裏。
楊七似乎已經感受不到胸膛上的痛感,他隻感覺到一股又一股的怒火從胸膛裏不停的上湧。
爲什麽會這樣?
爲什麽一個個都如此不知廉恥,利用着心地善良的女人。
趙德芳利用清欲公主。
蕭倬更狠,利用自己的親生閨女海靖公主。
兩個心地單純,心思善良的丫頭,被利用殺自己最愛的人,她們該有多痛苦?
海靖公主喊出那一句‘終于不用再被逼着從你和遼國之間做選擇’的時候,楊七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她内心的煎熬。
煎熬、無奈、痛苦……卻唯獨沒有怨恨。
她不恨任何人,她不恨任何逼迫她的人。
或許她還期望着逼迫她的人,能把她跟楊七安葬在一起,然後生生世世的陪着楊七。
“都該死!”
楊七的嘴裏就像是含着冰碴子,冷冷的吐出了三個字。
這個時候的楊七,比任何時候都要憤怒。
“彭湃!”
一聲怒吼從行營的後院,傳到了前院。
彭湃聽到這一聲怒吼的時候,渾身吓的抖了一個哆嗦。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聽到楊七如此飽含怒意的怒吼了。
發生了大事了。
彭湃沒有任何猶豫的沖到了行營後院。
紮馬合勇士們也跟着彭湃沖到了後院。
當他們沖到後院,看到了後院裏的場景以後,吓的三魂丢掉了七魄。
“陛下?”
“陛下!”
“快傳禦醫!傳禦醫!”
“……”
楊七冷冷的道:“讓徐大夫過來。其餘人等,不許接近這行營。傳令下去,此番入燕國的遼人,一體斬絕,一個不留。”
“可是陛下您……”
“這是軍令!”
“諾!”
彭湃匆匆的進入到了後院,又匆匆離開了後院。
紮馬合勇士将後院團團圍困,嚴防死守。
楊七就這個直愣愣的抱着海靖公主坐在地上。
少頃。
徐大夫被人駕着匆匆到了後院,見到了楊七胸膛上一片血迹以後,吓了一跳。
“陛下?!”
不等楊七吩咐,徐大夫一臉驚恐的撲到了楊七身前,猛然扯開楊七胸膛前的衣襟,瞧見了楊七胸膛上的傷口的時候,卻是一愣。
“這……差一寸就刺心心髒了……很兇險,可是對方似乎在……”
徐大夫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了楊七冰冷的聲音。
“重傷垂危,命不久矣!除此之外,我不想聽到第二個說法。如果有第二個說法傳出去,我不會念及舊情的。”
徐大夫渾身一僵,在楊七的威懾下,額頭上浮起了一層細汗。
他大概猜到了楊七要做什麽,所以鄭重的點頭道:“老仆明白……”
說完這句話。
徐大夫站起身,驚怒的尖叫,“你們還呆頭呆腦的愣着幹嘛,還不把陛下擡進去。陛下若是有個好歹,你們都得陪葬。”
紮馬合勇士有點被吓懵了,反應過來以後,小心翼翼的去擡楊七。
楊七吩咐他們将海靖公主的屍體存在行營内的冰窖裏,然後任由他們擡着到了房内。
到了房内,扶着楊七躺下以後,紮馬合勇士退出了房内。
楊七獨留下了徐大夫和紮馬合青木。
“紮馬合青木……”
“臣在!”
“考驗你們紮馬合一族忠誠的時候到了。”
“陛下吩咐。”
“守在門口,誰也不許進。”
“諾!”
紮馬合青木沒有詢問多餘的話。
出了門口以後,直愣愣的站在了門口,猶如一尊鐵塔。
等到徐大夫爲楊七處理好了傷口,楊七冷聲對徐大夫道:“回去以後,不論誰問,你都要告訴他們,我身受重傷,命不久矣,其餘的話多說一個字也不行。”
徐大夫遲疑的問道:“陛下這是要……釣魚……”
楊七冷笑道:“我很想看看,遼人究竟有什麽陰謀,居然能舍得了這麽大的本錢。”
“老仆明白,該說的話,老仆會一字不露的傳出去。不該說的話,老仆一個字也不會往外說。”
楊七緩緩點頭,譏諷道:“下去吧,别讓人家等急了。”
“諾!”
徐大夫答應了一聲,緩緩退出了書房。
楊七仰着頭,冷峻的臉上一點兒表情也沒有,一滴淚珠,順着他的眼角緩緩滾落,猶如珍珠一般晶瑩剔透。
終究是一個傻丫頭,關鍵的時候居然心軟了。
爲什麽這麽傻?
爲什麽?
……
房外。
徐大夫剛出了房内,就撞上了匆匆趕來的彭湃。
彭湃見到了徐大夫,就焦急的問道:“陛下如何?”
“哎……”
徐大夫長歎了一口氣,微微搖頭。
彭湃眼珠子瞪的老大,臉色煞白,失聲叫道:“這不可能……”
徐大夫苦着臉道:“陛下……隻怕活不了幾天了……剛才老夫喂了陛下兩片人參,正在吊命……現在,你應該派人去複興關請楊延平過來主持大局,避免燕京城因此生亂。”
“不行!我要進去見陛下。我不相信陛下會有事!我不相信!”
紮馬合青木就像是攔路的天塹,擋在了彭湃的面前。
“陛下有令,誰也不許進。”
“唰~”
彭湃眼珠子瞬間紅了,他抽出了腰間的橫刀,爆喝道:“讓開!”
紮馬合青木依然寸步不讓。
眼看着兩個人就要動手。
徐大夫長歎一口氣,惱怒道:“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别添亂了。陛下原本還能多活兩天的,被你一鬧,也許今天就一命嗚呼了。”
“陛下福緣深厚,怎麽會有事!你們在騙我!”
彭湃紅着眼珠子嘶吼。
徐大夫黑着臉,“這等大事,老夫豈能騙你?金钗直插心髒,陛下沒有當場斃命,已經算很了不起了。”
抱歉!我家母後覺得我坐的時間太長,怕我頸椎有問題,給我貼了兩貼膏藥……那酸爽,燒的我坐都做不下去……被火烤的那種感覺……讓人欲仙欲死……我需要被折磨到明顯下午……希望大家理解……至于欠你們的爆更,一定會償還的,而且會很快……我不喜歡欠人東西……
(本章完)